第 111 章
略過兩日,范嬤嬤趁著四下無人,如此這般一說。
王妃驚得坐正身體,說道:「竟有這等事情?」
范嬤嬤回道:「派去的人在東庄多處打聽,都說施家女兒曾經中過邪,後來雖然好了,性情脾氣卻跟從前大不一樣!而且施家家境貧苦,連男丁尚不曾念過一天書,更別說女孩兒家的,倘若……這女孩兒真是能寫會算,只怕……從前中了邪,並不曾真好!」
王妃面容陰沉,良久又道:「東莊上管事的是誰?你去找人把他叫進府里來,此事事關重大,我要親自查問清楚!」
范嬤嬤趕忙答應,遂又退下去安排。
到下午管東庄的劉柱就趕了過來,王妃出到外院,在一掛珠簾後邊細細詢問,劉柱跪伏在地,一一照實回答。
等到劉柱退出,范嬤嬤見王妃陰沉著臉不開口,小心翼翼湊到跟前,說道:「王妃也不要太過煩心,或許……」
王妃打斷她話,說道:「還能有什麼或許,這事已經再明白不過,那賤婢實實地已經不是從前的施家女兒!怪到我兒對她千依百順,好好的郡主娘娘不肯娶,偏要娶這麼一個賤婢回來,卻原來……竟是一個十足的妖孽!」
「那咱們現在怎麼辦?」
「我若對她下手,等我兒回來,難免又要嗔怪於我。不如……我改日進宮去問問蘭筠娘娘,一切請娘娘做主吧!」
范嬤嬤奉承道:「終是王妃聖明!」
過一日,王妃便請旨進宮。
因蘭筠娘娘頗受皇帝寵愛,加上安平王父子皆在前線抗敵,皇帝難免給幾分面子,所以一請就准。
等見了蘭筠娘娘的面,那蘭筠娘娘雖是先王妃所生,不過天性賢淑,對現王妃也一直十分尊重。
但今日卻顯得頗為冷淡,等行過國禮家禮,蘭筠娘娘便問:「一向可好?」
王妃先紅了眼圈,說道:「家裡發生這許多事情,實在算不上好!」
蘭筠娘娘微微一嘆,說道:「總是你們太過溺愛,好好的郡主娘娘不肯娶,竟由得他娶回一個出身低賤的女子!」
「原來娘娘也知道這事兒!」
「我就這一個弟弟,能不關心他的事嗎?倘是他娶了郡主,連父親這會兒也還在京里享福,何用這麼大年紀了還要在邊疆征戰?你瞧瞧潤王府的幾個女婿,哪一個不是將門虎子,可是有哪一個出去打過仗?偏是咱們這個弟弟不成器,好好的一門親事,竟然被他……!那天潤王爺進宮來奏明皇上,說咱們殷家的這位小王爺已經另有心上之人,所以想退掉潤王府的這頭兒親事。皇上一聽就生氣!若不是顧著小郡主的名聲,顧著潤王府的臉面,當時就要降罪給安平王府了。所以賜封小郡主為泰安公主,原是做給咱們安平王府看的。」
王妃一顆心真如是撕裂般難受,只恨老天怎麼就降下來這麼個妖孽來禍害他殷家!
更不由得垂下淚來,向蘭筠娘娘說道:「這些……我們何嘗不知,正因如此,王爺他自覺顏面無光,這才主動請旨往邊關駐守。如今……他們父子皆在邊關征戰,我倒發現了一件驚天大事,自己不敢做主,所以進宮來求問娘娘。」
蘭筠微微一驚,問道:「什麼事情能稱驚天?」
王妃忙收了眼淚,如此這般細細一說。
驚得蘭筠立起身來,問道:「此話當真?」
「不敢欺瞞娘娘!」
蘭筠慢慢坐回椅子,說道:「若她真是個妖孽,也難怪能夠輕易迷得小弟失卻本性!」
「那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即是妖孽,必當治她一個死罪!」
「可是……她如今懷了孩兒,卻如何是好?」
蘭筠「哦」的一聲,說道:「若她真是個妖孽,懷的孩兒自然也是妖孽!不過……終究她懷的是我殷家骨血,為慎重起見,我請皇上讓欽天監往府上去看看。我聽說這位欽天監身懷異能,是否妖孽,必逃不過他一雙眼睛!」
王妃忙道:「倘若驚動皇上,一旦她真是妖孽,豈不是……連我們這一家人都要遭受牽連?」
「這件事自然不能讓皇上知根究里,我只說請欽天監往我們家觀看風水就是!再私下著人警告欽天監,無論看得怎樣,都不許他在皇上跟前胡說八道!」
王妃鬆了一口氣,說道:「如此最好不過!但那賤婢十分姦猾,倘若她起了疑心有了防備怎麼辦?」
「欽天監頗通醫理,你只說請了一個醫術高明的太醫幫她把脈安胎,必不使她多起疑心!」
王妃大喜,忙起身拜倒,說道:「全憑娘娘周全!」
於是告辭回府。
又過一日,貝兒正在屋裡跟彩雲閑話,忽然有丫頭進來報道:「王妃聽說太醫院來了一位醫術高明的新太醫,特請進府來為奶奶把脈安胎。」
貝兒一聽,忙到床上躺下,放下蚊帳,只將一隻手腕伸出帳外。
一會兒彩雲引了太醫進來,在床前放了一張凳子,太醫坐下了,伸出幾根手指輕撫在貝兒腕脈之上。
略過一陣兒,那太醫收回了手,彩雲問道:「請問太醫,我們奶奶胎像怎樣?」
「胎像甚穩,不過……能否打起蚊帳,讓我看看奶奶臉色?」太醫說。
「這倒奇怪,從前的太醫,卻不曾要求看什麼臉色!」彩雲說。
那太醫面色木然,只道:「所謂望聞問切,這第一望字,就是看臉色了!」
「既如此,就把蚊帳打起來,讓太醫看看又何妨?」貝兒說。
彩雲一聽,忙將蚊帳打了起來。
那太醫一雙眼睛落在貝兒臉上,眼皮微微一眯。
貝兒但覺他眼神亮了一亮,倒嚇得心裡怦地一跳。
太醫收回眼光,點一點頭,隨即站起身來,說道:「不妨事,脈象甚穩,只要好好保養,當可順利生產!」
貝兒忙謝了一聲,命玉蓮拿出一錠黃金相謝。
那太醫並無歡喜之色,只是隨手接過,便告辭離去。
玉蓮忍不住說道:「這太醫好生無禮,而且也太大樣兒,得了咱們賞錢,連一個謝字都沒有!」
「可不是呢!平常那些太醫進了咱們內院,都是恭恭敬敬不敢抬頭,他倒要打起蚊帳來,一雙眼睛死盯著妹妹看!」彩雲說。
貝兒心裡亦有些怔忡不定,說道:「其他倒沒什麼,就是……他的眼睛好嚇人的,竟像是……會吃人一樣!」
彩雲在王妃身邊服侍多年,素知王妃心性,不由心中一動,忙壓低了聲音說道:「既是王妃專門請來的人,不如我出去悄悄打聽一下,看看這太醫是何來頭,為什麼王妃偏偏請了他來給妹妹探脈!」
「如此也好!不過姐姐能打探到固然好,若是打探不到也不要勉強,以免讓王妃知道,要說我們多心了!」貝兒囑咐。
彩雲說道:「我理會得!」
便轉身出去。
原來這一日來為貝兒探脈的,正是欽天監正使。
王妃在前邊等著,不久欽天監探完脈出來,隔著珠簾見了禮,王妃問:「可有不妥?」
「確有不妥,只是……事關重大,下官只怕看錯,所以……最好王妃再請能人來看看方好!」欽天監回答。
「卻到哪裡再請能人?大人既然看出不妥,只請講來聽聽!」王妃說。
欽天監這才說道:「我觀……那女子脈象,早該陽壽用盡,如今……府里的這位少奶奶,只怕已不是從前的那位女子了!」
王妃跳起身來,驚道:「如此說來,她當真……是一個妖孽了?」
「若說是妖孽,該當有妖氣妖光,可這女子堂堂正正,並無任何妖異之象!」
「此話怎講?」
「我的意思是……她該當已不是從前的那位女子,但……也並非妖孽!」
「這話奇怪,既然她不是從前的女子,那自然是妖孽附身了!大人又說她不是妖孽,敢莫還能是天上的仙子下凡了不成?」
「這個……下官見識淺薄,實在不敢斷言,所以……還請王妃另請能人!」
王妃蹙起眉頭,又問:「那她肚裡的孩兒……能否留得?」
「當然能留!我雖不知……這女子出自哪裡,但我可以保證,她懷的絕非妖胎!」
王妃一時無語,在心裡來回一想,方道:「蘭筠娘娘若是問起,就請大人據實相告!」
欽天監忙站起身來,說道:「下官自不敢欺瞞娘娘!」
於是端茶送客。
范嬤嬤湊到跟前,問道:「王妃看這事兒……該怎麼處置?」
王妃良久方陰沉沉地說道:「既然已不是從前的女子,那自然是妖孽不假!……就算不是妖孽,我也要借這個機會將她剷除,以免……貽誤我兒終身!」
「那她懷的這孩兒……?」
「就這件事讓我煩惱,畢竟……那是我殷家骨血!」
范嬤嬤眼珠一轉,湊近低聲道:「莫如這樣!且讓她生下孩兒,到時看看孩兒若無不妥,咱們就留下孩兒,趁著她剛剛生產,給她一碗湯藥,日後小王爺回來,咱們就說她是難產血崩而亡,豈不甚妙?」
王妃心裡猛然一跳,回臉瞅了范嬤嬤一眼。
范嬤嬤趕忙改口,說道:「奴才只是想為王妃分憂,若有不妥,還望王妃恕罪!」
王妃點一點頭,說道:「等我改日進宮裡請問過蘭筠娘娘之後再說吧!這兩日切不可走漏風聲,若讓那賤婢生了警覺,只怕徒添事端!」
范嬤嬤忙道:「王妃只管放心,這件事斷不會讓第三人知曉!」
王妃點一點頭,隨即起身。
范嬤嬤忙招呼著守在外邊的丫頭媳婦們進來,伺候著王妃迴轉內院。
(請看第112章《避難走他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