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

不想王妃與范嬤嬤雖然滴水不漏，但百密一疏，那欽天監性子清高，不肯未進王府便自稱太醫，因此彩雲還是打探到一些消息。

慌著進到內院，讓入畫守著門口，彩雲跟貝兒回道：「王妃院兒里的丫頭一問三不知，倒是從守門的嘴裡聽說，今兒有欽天監正使來府上拜會。這欽天監來我們府上幹什麼？」

貝兒吃了一驚，說道：「欽天監……是不是能觀星相、看陰陽的官？」

「聽說是如此！」彩雲回答。

貝兒嚇得變了臉色，彩雲趕忙伸手扶住她，問道：「妹妹你怎樣？」

貝兒一把抓住了彩雲的手，壓低了聲音說道：「從前……在我昏迷的時候，潤王府里的曲先生，就曾經看出……我不是從前的施貝兒，王妃請了欽天監前來，莫非……也是為了這事兒？」

彩雲一聽，也變了臉色。

偏是玉蓮趨前說道：「有件事我還沒顧上跟姑娘說，今兒一早我去跟我哥見面，我哥告訴我說，前幾日王妃曾讓人去將東庄管事一個姓劉的叫進府里來，好像……就是為了查問姑娘的出身來歷。另外……大前兒王妃還進宮裡去見了蘭筠娘娘，今兒欽天監突然進咱們府里來，莫非……竟是蘭筠娘娘的主意？」

貝兒愈發驚得安坐不住。

彩雲忙道：「妹妹先別急，提放肚裡的孩兒！咱們……還是慢慢商議著辦，我想著……妹妹如今身懷有孕，眼見就要生產的，他們絕不至在這當口對妹妹怎樣！」

貝兒搖頭說道：「王妃早就恨不得除掉我，倘若……欽天監真看出什麼不對，只怕是……未必還能顧及我肚裡的孩兒！」

彩雲細想一想王妃的脾性，也是越想越怕，只是擔心貝兒的身子，嘴裡仍道：「王妃行事雖狠，但終究姑娘懷著的是她親孫子，我想著……」

剛說到這兒，忽然間想到了什麼，一時臉色煞白，不敢再往下說。

「姐姐想到了什麼，趕緊說出來啊！」貝兒急問。

彩雲定一定神，方道：「這只是……我自己突然起的一個念頭，妹妹只管聽聽，為著肚裡的孩兒，千萬不能太受驚怕！」

「我理會得，姐姐你說就是！」

彩雲這才更壓低了聲音，說道：「我只怕……無論欽天監是否看出點什麼，王妃都要借這個機會將妹妹剷除！平時咱們還能提防，可是……等到妹妹生產之時，除了接生婆，咱們幾個都到不了跟前，到時候……姑娘豈不是任人宰割？等到小王爺回來，她只說妹妹……因難產而逝，小王爺……卻怎辨真假？」

貝兒越想越覺得彩雲想的絕不是毫無可能。

以王妃對她的仇恨，等到她生產之時，只要授意幫忙接生的丫頭婆娘隨便作點兒手腳，她只怕就糊裡糊塗成了一個冤死的鬼魂。

她此時已懷足六個月的身孕，如何還能受此驚嚇？

不由得面色發白搖搖欲倒，慌得彩雲玉蓮左右扶住，連聲說道：「姑娘保重！」

貝兒吸一口氣，勉強讓自己安定一些，方抓著彩雲的手道：「姐姐，咱們……可怎麼辦才好？」

「為今之計，不如……妹妹索性逃出府去！有咱們這些人在，該不會讓妹妹多受窮苦！」彩雲說。

貝兒一時無言。

玉蓮說道：「可是……姑娘現在這般情形，如何能夠逃得出去？再要有個閃失，卻如何是好？」

「所以咱們得有個萬全之策才好！」彩雲禁不住連連搓手，「可惜小王爺不在，咱們這些女人家，都不頂事！」

貝兒心裡無數念頭轉了又轉，終究還是搖一搖頭，說道：「這些都是咱們自己揣測，倘若我就此一逃，倒顯我理虧心虛了！再要如玉蓮所言有個閃失，等到小王爺回來，我卻如何見他？倒不如……就算要逃，也等王妃有所行動的時候再逃！」

「可是妹妹的身子一天比一天沉重，再等些時候，更是難以動彈！何況……如今府里的幾個親兵頭目，都還是小王爺的心腹，一旦王妃撤換了親兵，那時就算想逃，只怕也逃不出去了！」

貝兒聽彩雲說得有理，復又低頭細細思忖。

忽而想起當初綠珠出走，貝兒心中一動，抬起頭來說道：「真要王妃逼上身來，我自有辦法應付！如今我只想好好生下孩兒，對我自己的安危，倒不怎麼在意！」

彩雲忙道：「我明白妹妹的心思！可是……真要王妃下手對付了妹妹，就算……孩兒安健，難道妹妹忍心讓孩兒一生下來就少了母親？再等到小王爺回來，以小王爺對妹妹感情之深，妹妹想想……他餘下漫長的歲月可怎生打發？」

貝兒想想那般情形，也不由得一陣心痛，臉上卻強笑說道：「姐姐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我斷不能讓我的孩兒一生下來便沒有母親！所以……姐姐放心，我說了我有辦法，自然是有辦法的！」

明知不說清楚，彩雲心裡必定不踏實，遂壓低聲音細細一說。

彩雲這才舒出一口氣來，說道：「終是妹妹心性靈巧，既如此，咱們就多等兩天看看再說！」

於是計議停當。

不想到了第二天，貝兒久等不見彩雲進府，叫玉蓮出去打聽打聽。

玉蓮出去轉了一圈便回來，煞白著臉色跟貝兒說道：「看來王妃當真要對姑娘動手了！」

貝兒忙問：「卻是如何？」

「我根本就走不出內院去了！看守內院門戶的婆子講，今兒一早得王妃口令，因從前管理鬆散，致使內院丫頭們越來越瘋癲輕狂，所以從今兒起，內院丫頭不得往外院隨意走動，外邊的媳婦婆娘也不能再隨便進出內院。我瞅著……這隻怕都是沖著姑娘來的！」

貝兒想著昨天已經跟彩雲商量妥當，今日既然進不得府，彩雲自然知道怎生處置。

所以心中未覺驚怕，反回過頭來，安慰玉蓮入畫兩個丫頭。

果然到了第二天，忠勇侯府就派來馬車，說是泰安公主身上不適，想接貝兒過去小住幾日。

那王妃亦是機警之人，眼見馬車來得太過湊巧，遂以貝兒身懷有孕不能出門為由婉轉拒絕。

消息傳進內院，貝兒心裡方有些揪緊。

正無計可施，還好到了下午，忠勇侯府又來馬車，只說公主有令，一定要接貝兒過去。

王妃雖然不願，終是不敢違背公主，遂又心生一計，只說玉蓮入畫太過年幼，只怕服侍不好，要將她兩人調到自己身邊，另派兩個聰慧伶俐的大丫頭隨貝兒去往忠勇侯府。

貝兒得訊，卻一下子犯了難，明知王妃此舉，正是要防她私逃。

一時彷徨無計，只好命來傳令的管家婆娘在外邊等著，自己在屋裡轉來轉去。

玉蓮入畫相互一望，一同在她身前跪下，齊聲說道：「姑娘對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此生難以報答！但王妃性情寬和，絕不至薄待奴婢，所以請姑娘不用再顧念奴婢二人！」

貝兒心知她二人這番話不過是說給外邊管家婆娘聽的，而以王妃脾性，一旦她不顧二人逃離王府，王妃必將所有怨恨盡情發泄在兩個丫頭身上。

她與兩人情同姊妹，哪裡就肯拋下她二人自顧逃生？

心思轉得一轉，忽然靈光乍現，遂平心靜氣轉身出門，跟守在門外的管家婆娘說道：「她兩個好歹服侍我一場，如今既然要到王妃身邊去服侍，雖然說是個好事，可終究是有些捨不得，所以要讓她兩個先服侍我梳了妝等送我坐上馬車，再隨大娘去王妃身邊！大娘若是不敢做主，可先去問過王妃！」

那管家婆娘一聽，便趕忙走去回報王妃。

貝兒鎮鎮定定讓玉蓮入畫為她梳了妝，另將一疊銀票藏在貼身，之後領著兩個丫頭出門。

管家婆娘此時已從王妃處迴轉，見貝兒領著兩個丫頭出來，也未敢上前啰嗦。

貝兒便知王妃已經應允，遂故作姿態，當著管家婆娘的面兒，細細交待玉蓮入畫到了王妃身邊要加倍謹慎等等。

玉蓮入畫明知這一別只怕再難有相見之期，各在地上給貝兒磕了幾個頭，這才含悲忍淚站起身來。

自有兩個粗壯婆子抬起小嬌，貝兒在轎中坐定，由管家婆娘隨同看護，玉蓮入畫、以及王妃派來的兩個大丫頭隨在轎子兩邊，一同去往王府門口坐馬車。

忠勇侯府里也派了一個管家媳婦過來，看見貝兒出轎，趕忙伸手扶住貝兒。

貝兒回過頭來吩咐玉蓮入畫道：「你們倆先到馬車上去扶我一扶！」

玉蓮入畫尚未反應過來，跟著出來的管家婆娘搶先開口跟那兩個大丫頭說道：「你們倆上去一個！」

貝兒臉色一變，問道：「這是為何？」

管家婆娘萬沒料到貝兒會有此一問，愣得一愣方道：「不是說好……她們兩個太過年幼，只怕照顧不好奶奶，所以要調她們去王妃身邊，另派這兩個大丫頭隨在奶奶身邊服侍嗎？」

貝兒禁不住冷笑一聲，說道：「好沒道理！真要覺著她兩個年幼服侍不好，早就該換兩個丫頭來我身邊，為何今日我要出門了，卻找兩個陌生的丫頭跟著我去？我知道她兩個姓李姓王，難道要我去公主娘娘面前鬧笑話的不成？」

管家婆娘一下子被堵得啞口無言，當著侯府里的人面兒，又不敢使橫，只好陪笑說道：「咱們不是說好了嘛，怎麼奶奶突然就變卦了呢？」

「誰跟你說好了？你是個什麼身份，也配跟我說好？……玉蓮入畫，你們只管上車！王妃倘使不高興了，等我回來，自會向王妃請罪！」

玉蓮入畫大喜，趕忙要上馬車。

那婆娘伸手要攔，貝兒揚起手來，「劈啪」一聲，重重打了管家婆娘一記耳光，嘴裡罵道：「你是個什麼東西，就敢當著外客的面悖逆於我？你現在趕緊進去找王妃回話，且看王妃是向著你向著我！」

那婆娘被打得滿臉漲紅，只是身份有別，不敢當著外人跟貝兒正面衝突。

偏是忠勇侯府里的管家媳婦插口說道：「可不是呢，如果是在我們府里，奴才們跟主子如此犟嘴，還不一頓棍子打死了？真不知你們安平王府是個什麼規矩！」

那婆娘只好跺一跺腳，說道：「行！我這就去回過王妃，你們先別走，等王妃發了話再說！」

貝兒哪裡理她，只回過臉來向著兩個大丫頭、以及門口的護院家丁冷冷一瞥。

一眾人等眼瞅她打了管家婆娘，哪裡還有人敢上前問？

任由玉蓮入畫扶著貝兒三個人一起上了馬車，之後忠勇侯府的管家媳婦也上馬車坐定，車夫一甩馬鞭，徑往忠勇侯府而行。

王妃派過來的兩個大丫頭相互一望，只好先回進內院去向王妃復命。

（請看第113章《枉結白頭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