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水中影2
紅衣也搖頭,除非能一口氣在水底潛出很遠,否則暗夜中四個人游泳的聲音太大,肯定會驚動橋上的人。
雲歌只能作罷,想了會,指指自己,指指橋上,又對大公子和紅衣指指許平君,示意自己想辦法引開橋上的人,他和紅衣帶著許平君逃走。
紅衣立即搖頭,指指自己,再指指大公子,示意她去引人,雲歌照顧大公子逃走。
雲歌瞟了眼大公子,她照顧他?紅衣真是強弱不分。雲歌搖搖頭,堅持自己去。
大公子笑著無聲地說:「我們猜拳,誰輸誰去。」一副興緻勃勃的樣子。
此人不管何時何地。何人何事對他而言都好像只是一場遊戲。
猜你個頭!雲歌瞪了大公子一眼,低身從橋墩處摸了幾塊石頭。先問大公子哪個方向能逃出府,然後搓了搓手,拿出小時候打水漂的經驗,貼著水面,將石頭反方向用力扔了出去,自己立即深吸口氣,整個人沉入水底,向著遠處潛去。
石塊貼著水面飛出老遠,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在水面連跳了五下才沉入水底。安靜的夜色中聽來,動靜很大。
於安第一個動作就是擋在了皇上面前,和另一個同行的太監護著皇上迅速走下橋,避開高地,以免成為明顯的目標,匆匆尋著可以暫且藏身的地方。
霍光大聲呵斥:「什麼人?」
早有隨從高聲叫侍衛去查看,湖面四周剎那間人聲鼎沸,燈火閃耀。
桑弘羊和上官桀愣了一下后,都盯向霍光,目光灼灼。
上官桀忽地面色驚慌,一面高聲叫著「來人。來人」,一面跟隨在劉弗陵身後,一副豁出性命也要保護皇上的架勢。
原本暗夜裡,人影四處晃動中,劉弗陵的行蹤並不明顯,此時卻因為上官桀的叫聲,都知道他的方向有人需要保護。
桑弘羊年紀已大,行動不便,糊裡糊塗間又似乎走錯了方向,抖著聲音也大叫:「來人。來人。」
他的「來人」和上官桀的「來人」讓剛趕來的侍衛糊塗起來,不知道皇上究竟在哪邊,又究竟該先保護哪邊。
劉弗陵和霍光都是眸中光芒一閃而過,若有所思地看著桑弘羊蹣跚的背影。
雲歌東扔一塊石頭,西扔一塊石頭,弄得動靜極大,努力把所有注意力都引到自己身上,侍衛的叫聲此起彼伏,從四面八方循著聲音向雲歌追蹤而來,一時間場面很混亂,但越混亂,才越能讓許平君他們安全逃走。
雲歌此時已在湖中央,一覽無餘,又沒有刻意遮掩身形,很快就有護衛發現了她,跳下水追來。
霍光冷著聲吩咐:「一定要捉活的。」
雲歌顧不上想她如果被捉住,後果會是什麼。只知道拚命划水,引著侍衛在湖裡捉迷藏。
湖面漸窄,由開闊變為蜿蜒曲折。
溪水一側是臨空的半壁廊,另一側杏花正開得好。落花點點,秀雅清幽,頗有十里杏花掩茅屋。九曲碧水繞人家的氣象。
湖面漸窄的好處是後面的追兵只能從一個方向接近她,雲歌的戲水技術很高,雖然此時體力難繼,但他們一時也難追上;可壞處卻是岸上的追兵已經有機可乘。幸虧有霍光的「留活口」之命,侍衛有了顧忌,只要雲歌還在水中,他們還奈何不了她。
「皇上,不如立即回宮。」於安進言。
不想劉弗陵不但未聽他的話,反倒隨著刺客逃的方向而去。
上官桀已經覺察出事情不太對,正困惑地皺著眉頭思索。於安還想再說,劉弗陵淡問:「上官桀,你覺得是刺客嗎?」
上官桀謹慎地思考了一瞬,「未有口供前,臣不敢下定言。現在看疑點不少,皇上來司馬府的事情,有幾人知道?」
於安說:「只皇上和奴才,就是隨行的太監和侍衛也並不知皇上要來霍大人府邸。」
上官桀皺著眉頭,「如此看來這刺客的目標應該不是皇上,那會是誰呢?」眼光輕飄飄地從霍光。桑弘羊面上掃過,又暗盯了皇上一眼。
事情發生在自己府邸,沒有審訊前,霍光一句話不敢說,只沉默地走著。
桑弘羊完全靠人扶著,才能走得動,一面喘著粗氣追皇上,一面斷斷續續地說:「如果……想要逃跑,就應該往東邊逃,那裡湖水和外相通,這個方向,如果……老……臣沒有記錯,是死路。如果……是……是刺客,不可能連府中地形都不熟悉就來行刺。」
霍光感激地看了眼桑弘羊,桑弘羊吹了吹鬍子,沒有理會霍光。
劉弗陵隔著杏花,看向溪水。陣陣落花下。隱隱燈光間,只見一個模糊的身影在水面時起時沉。時左時右,身後一眾年輕力壯的侍衛緊追不捨,那個身影卻若驚鴻。似游龍,分波而行。馭水而戲,只逗得身後眾人狼狽不堪,他卻依然「逍遙法外」。
看到自己府邸侍衛的狼狽樣子,霍光面色幾分尷尬,「長安城極少有水性這麼好的人,都可以和羽林營教習兵士水中廝殺的教頭一比高低了。」
上官桀面色立變,冷哼一聲剛要說話,劉弗陵淡淡說:「何必多猜?抓住人後問過就知道了。」
眾人忙應了聲「是」,都沉默了下來。
溪水越來越窄,頭頂已經完全是架空的廊,雲歌估計水路盡頭要麼是一個引水入庭院的小池塘,要麼是水在廊下流動成曲折迴繞的環狀,看來已無處可逃。
不遠處響起丫頭說話的聲音,似在質問侍衛為何闖入。
雲歌正在琢磨該在何處冒險上岸,不知道這處庭院的布局是什麼樣子,是霍府何人居住,一隻手驀然從長廊上伸下,抓住雲歌的胳膊就要拎她上岸。
雲歌剛想反手擊打那人的頭,卻已看清來人,立即順服地就力翻上了長廊。
冷風一吹,雲歌覺得已經冷到麻木的身子居然還有幾分知覺,連骨髓都覺出了冷,身子如抽去了骨頭,直往地上軟去。
孟珏寒著臉抱住了雲歌,一旁的侍女立即用帕子擦木板地,拭去雲歌上岸時留下的水漬,另一個侍女低聲說:「孟公子,快點隨奴婢來。」
孟珏俯在雲歌耳邊問:「紅衣呢?」
雲歌牙齒打著顫,從齒縫裡抖出幾個字,「逃……逃了。」
「有沒有人看到大公子?」
「沒。」
孟珏的神色緩和了幾分,「你們一個比一個膽大妄為,把司馬府當什麼?」
看到雲歌的臉煞白,他嘆了口氣,不忍心再說什麼,只拿了帕子替雲歌擦拭。
庭院外傳來說話聲,「成君,開門。」
「爹爹,女兒酒氣有些上頭,已經打算歇息了。宴席結束了嗎?怎麼這麼吵?」
霍光請示地看向劉弗陵,「臣這就命小女出來接駕。」
劉弗陵說,「朕是私服出宮,不想明日鬧得滿朝皆知,你就當朕不在,一切由你處理。」
「成君,有賊子闖入府里偷東西,有人看見逃向你這邊。把你的侍女都召集起來。」霍光猶豫了下,顧及到畢竟是女兒的閨房,遂對兒子霍禹下命:「禹兒,你帶人去逐個房間搜。」
霍成君嬌聲叫起來:「爹爹,不可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你怎麼……你怎麼可以讓那些臭男人在女兒屋子裡亂翻?」
霍光偏疼成君,面色雖然嚴肅,聲音還是放和緩,「成君,聽話。你若不喜歡住別人翻過的屋子,爹改日給你另換一處庭院)霍成君似乎很煩惱,重重嘆了口氣,」小青,你跟在哥哥身邊,看著那些人,不許他們亂翻我的東西。「
雲歌緊張地看著孟珏,孟珏一面替她擦頭髮,一面板著臉說:「下次做事前,先想一下後果。」
聽到腳步聲,孟珏忙低聲對雲歌說:「你叫孟雲歌,是我妹妹。」
雲歌愣了一下,看到挑簾而入的霍成君,心中明白過來。
霍成君的眉頭雖皺著,卻一點不緊張,笑看著他們說:「孟珏,你的妹妹可真夠淘氣,上次殺了我的兩匹汗血寶馬,這次又在大司馬府鬧刺客,下次難不成要跑到皇宮裡去鬧?」
雲歌瞪著孟珏,稱呼已經從孟公子變成孟珏!
霍成君笑說:「見過你三四次了,卻一直沒有機會問你叫什麼名字。」
雲歌咬著唇,瞪著孟珏,一聲不吭,孟珏只能替她說:「她姓孟,名雲歌,最愛搗蛋胡鬧。」
霍成君看雲歌凍得面孔慘白,整個人縮在那裡只有一點點大,這樣的人會是刺客?本就愛屋及烏,此時越發憐惜雲歌,雲歌以前在她眼中的無禮討厭之處,現在都成了活潑可愛之處,「別怕,爹爹最疼我,不會有事的。」
整個庭院搜過,都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