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殺蛇救鼠

事實上，話一出口之後，我還是有了些許後悔，萬一袁曉蘭真的被我一句話激怒而痛下殺手，那我真的是沒有地方喊冤去。

我小心警惕的偷偷觀察袁曉蘭的反應，停頓了個幾秒鐘，袁曉蘭流露出某種倦意：「我為什麼要滅你的口？」

這次我選擇了緘口不言，不想去提醒她，我之前已經聽到了她和張二的對話。

但袁曉蘭主動開口了：「張家兄弟了解到的也只是冰山一角，他要找的東西，終究還只是存在於傳說和傳言中而已。」

我還是忍不住試探著詢問：「你不是和他們一起來找那個叫『地胎』的東西的嗎？」

「是，但也不全是，在我的推測中，『地胎』即便存在，應該也只是某種少見的植物或者礦物藥材，少見但有奇效，可能會對我弟弟的病情有所幫助。」

袁曉蘭在我面前表露出一個光輝偉大的大姐形象，疼愛自己那個傻子弟弟，我從心底里並沒有太多感動，更多是覺得反常，這個女人幹練果決，不該是這種隨意在外人面前展露真實情緒的人。

我明顯感覺到袁曉蘭把話頭留給了我，但確實話語上的圈套，我不得不循著話題繼續問她：「你的第一個目的是幫你弟弟找葯，那還有其他呢，這裡怎麼看都不是一個適合沒事閑逛的地方吧？」

黑暗之中，我還是看到了袁曉蘭的嘴角牽動了一下，很細微，這種微表情的控制對她來說應該很簡單，但眼下的黑暗氛圍讓她在這方面放鬆了警惕。

她忘記了我的眼力，在這種晦暗的環境中，她看不清我的臉，但我能看清她。

略作停頓之後，袁曉蘭繼續開口講述：「另一個目的，其實還是為了我弟弟，你知道我為什麼要讓文雅嫁給他嗎？」

我搖頭說不知道，而且我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也有著很大的好奇。

「從頭說起的話，知道文雅的存在的確不是巧合，我這些年來去過很多地方，也找過用過很多辦法想治好我弟弟的病，張家的三個兄弟也是為此找上了我，向我說出這座山上有『地胎』這件事的。」

「很快，我就打聽到了最近一個在十年前出入過棺山的人，就是文雅，從她的父母口中套出話來並不是一件難事，文雅身上種種異於常人的變故，都是十年前從棺山出去之後出現的，之後我就決定以文雅為突破點，先把她變成怪物的原因研究清楚。」

我聽了這麼多之後，已經有些不耐，小聲詢問：「這和文雅嫁給你弟弟有什麼關係？」

袁曉蘭這次回答的很乾脆：「因為小傑喜歡她，我在調查文雅的時候，小傑意外看到了文雅的照片，我很少在他臉上看到那種表情，跟他平時開心時候的笑也不一樣。」

「當時我指著照片上的文雅問他，想不想要這個女孩來家裡陪他玩，他居然很認真的跟我說，自己腦子太笨，要是她來的話，別人就會嫌棄她，不跟她玩了。」

袁曉蘭的情緒激動起來，聲音有些發顫：「小傑太在乎她了，我已經好多年沒看到過小傑的自卑了，他被我保護的很好。因為知道他是真的喜歡文雅，所以我乾脆就讓小傑娶了她，這次我親自來棺山，其實把文雅好好的帶回去，比找『地胎』還要重要一些。」

最好用的謊言就是虛實結合真假參半，我已經大致猜到了袁曉蘭的目的，她的話肯定大部分是真實的，但她跟我說這些，還有一個目的，想要讓我對她說出一些秘密。

袁曉蘭還是懷疑我和文雅的關係，倒不是男女之情，她在半個多小時前就逼問過我，是不是和文雅一樣都是怪物。

不過從她的角度來考慮的話，出現這種猜想也並沒有什麼不合理。

文雅在大婚之夜逃往棺山，喊的是我的名字，紅蓋頭上用血寫下的，也是我的名字。

如果袁曉蘭把文雅當做怪物或者野獸的話，就會覺得文雅有著野獸的本能，在面臨危機的時候，會最先向同類求援。

我低頭思索該以怎樣的話語回應袁曉蘭，能夠把自己的嫌疑撇清，雖然我真的不是怪物，但總被袁曉蘭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也不是長久之計。

袁曉蘭也沒有繼續說話，給出我思考的時間，但我沉默了才幾秒鐘，耳邊就傳來了兮兮索索的聲音，來源於正前方的地面上。

「別出聲，有動靜。」我壓低聲音支會袁曉蘭，她也很配合的跟我一起彎下腰去。

掃視了一圈之後，我很快就發現了聲音的來源，重重的舒了一口氣。

「只是兩隻老鼠而已。」我向袁曉蘭宣布危機解除，但是她又反而對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長時間保持著彎腰不動的姿勢，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我也只能堅持著跟袁曉蘭一起盯著面前的兩隻老鼠。

細細打量之下，那兩隻老鼠所在的地方居然還有星星點點的磷光，難怪袁曉蘭也能夠看到它們。

在兩隻老鼠的身下，已經刨出了新細的土壤，接著其中一隻從挖出的洞口鑽了下去。

過了幾個呼吸的功夫，一顆比老鼠個頭也小不了多少的橢圓形白球從洞口探了出來,留在上面的老鼠馬上接了過來。

我開始被眼前的畫面吸引，甚至下意識的脫口而出：「這難道就是『地胎』？」

袁曉蘭再次示意我小點聲，自己也壓低了聲音道：「這就是一顆普通的蛇蛋而已。」

我跟著空歡喜一場，繼續看著那兩隻老鼠怎麼處置從蛇窩裡偷出來的蛋。

則兩隻老鼠的體型還是偏小，不過接下來看到的畫面，倒是讓我想到了小時候看過的貼畫動畫片。

其中一隻老鼠抱住蛇蛋之後，在同伴的幫助下翻了個身，四仰八叉的把蛇蛋抱在肚皮上，再由同伴咬住尾巴拖著它和蛇蛋一起移動。

在我看的嘖嘖稱奇之時，突然又是沒來由的心頭一緊，鼻翼間襲來了一股腥臭的氣流。

還沒來得及提醒，袁曉蘭的反應速度比我更快，手掌翻動間就出現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反射的光亮正好閃在我的眼睛上。

我下意識的將雙手護在胸前，但袁曉蘭的攻擊對象並不是我，而是徑直衝向了前方。

還是拿兩隻老鼠的位置，黑暗之中有一條細長的黑影在快速挪動。

「有蛇！」

我剛喊出這兩個字，一條一米多長，但只有手指粗細，渾身烏黑的長蛇就完全暴露在了視野之內，它的目標就是那兩隻竊取蛇蛋的『鼠賊』。

在黑蛇張開血口直撲向老鼠的時候，袁曉蘭終於也及時趕到，匕首斜著挑出一個很大的弧度。

袁曉蘭揮動匕首之後靈巧的閃躲，躲避開了灑落而下的蛇血，整條黑蛇也被從中一剖為二，其用刀的手段令人咂舌。

短暫的愣神之後，我發現袁曉蘭還在原地，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走上前去。

「為啥要殺那條蛇？聽說這東西有時候一招就是一窩。」我隨口道。

袁曉蘭沒有直接回答我，而是示意我看向腳邊，我下意識低頭，正好對上了兩雙血紅色的眼睛。

日常見到的老鼠大都是黑色的眼睛，我也是小時候聽村裡老人閑聊的時候，才聽說過有紅眼睛的老鼠，這種老鼠跟藏匿在家裡的耗子習性相差很大，不喜歡見人，但見到了也不怕人。

而我現在就是在面對這種不怕人的耗子，抱著蛇蛋的那一個還是安安穩穩的躺在地上，另一隻人立而起，怡然不懼的抬頭看著我，口中還不時發出嘰嘰喳喳的聲音，很是暴躁的樣子。

「你擋住它的路了。」袁曉蘭又突然恢復了往常的冰冷。

我聞言趕緊往邊兒上挪了兩步，果然兩隻老鼠又恢復成之前的行動繼續帶著蛇蛋向前離去。

「你居然還懂鼠語？」

我悄悄打量著袁曉蘭，她依舊冷冰冰的回應：「不懂，我猜的，不過我知道它們這些『原住民』肯定比我們更熟悉這裡的環境，跟著它們說不定就能找到出路。」

袁曉蘭收起了匕首跟著老鼠往前走，我也趕緊跟上，這才明白了她剛才殺蛇救鼠的舉動。

兩隻老鼠的移動速度並不快，但因為和我們體型的巨大差距，還是讓我們吃了些苦頭。

它們能過得去的地方，我和袁曉蘭就擠得很費勁，到了最後，兩隻老鼠終於是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袁曉蘭從身上拿出了一個金屬的打火機，蹲在地上查看老鼠消失的地方，是一個只有嬰兒拳頭大小的窟窿。

「蘭姐，這下這路咱們是真沒法再走了。」我有些頹喪的道，這一段路程下來讓我心裡煩悶。

袁曉蘭的話不能不信，更不能全信，但我知道在對待文雅的態度上，我們兩個是絕不一致的。

我現在只想儘快找到文雅，然後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我甚至已經在思考，是不會該幫著文雅逃離這片故土，只是不知道文雅能不能下定決心捨棄已經拋棄她的父母。

在我走神之際，袁曉蘭已經彎腰趴在地上，將耳朵貼著了那個黑窟窿上探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