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人面紋身
張二就平平靜靜的躺在地上,滿臉都是淚水,嗚嗚咽咽的哭聲聽得我心臟跟被什麼擰著似的。
「蘭姐,他是不是會腹語?」
雖然現在不確定哭聲是不是從張二的口中發出來的,但我能聽到這個哭聲就在我們身邊,我只能懷疑是不是張二故意在嚇唬我們。
袁曉蘭沒有回答我,只是用一隻手按住了自己的肩膀。
這一個動作就點醒了我,讓我瞬間心裡拔涼。
袁曉蘭肩膀上的黑色手印,不就是被一個看不見的『東西』抓出來的嗎?
有了這種想法之後,那股子陰惻惻的感覺就再也無法消散,彷彿那個髒東西就站在我身後似的。
在原地站了一會,我小聲問袁曉蘭,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沒有跟袁曉蘭明說的是,我沒有膽量繼續再背著張二了,難怪袁曉蘭剛才說了一句,她聽到了哭聲但故意沒告訴我,就是怕嚇到我。
袁曉蘭習慣性的皺了下眉頭,沉聲道:「不能丟下他,否則可能更加危險。」
「我沒說要丟下他。」
隨口回了一句之後,我才想到袁曉蘭和我的意思可能不太一樣,我是不忍心放棄張二,而她是怕被我們拋棄之後的張二會變成更加難以對付的東西,比如張一和張三的屍體那樣。
兩個人陷入沉默,過了沒多大會,袁曉蘭開口打破了平靜:「你是誰?」
我馬上收回思緒,循著袁曉蘭的視線低頭往下看,不知道張二從什麼事後開始已經睜開了眼睛。
而讓我頭皮發麻的是,哭聲依舊沒有停止。
袁曉蘭分毫不讓的注視著張二,我也等待著張二的回答,從山洞出來遇到張三的屍體之後,我和袁曉蘭都在懷疑張二的身份。
張二的瞳孔沒有焦點,像是一個死人一樣,要不是他的呼吸和心跳還很平穩,我估摸著袁曉蘭可能早就一刀砍下去了。
緩了幾秒鐘之後,張二的眼睛才漸漸回神,看上去有些艱難的張開了口:「我是……張二。」
我緊張的看著身邊的兩個人,張二在回答的時候明顯停頓了一下,而且他居然是有點不自信的語氣。
如果是沒有失憶的正常人,誰在被詢問身份的時候會這麼猶豫?
袁曉蘭也和我一樣對於張二沒有那麼相信,把手搭在了腰間的匕首上,繼續逼問:「你真的是張二嗎?」
「我是張二!」
因為吼了這一嗓子,張二又猛烈咳嗽起來,一條一條的血沫子順著嘴角留下來。
張二的情緒、語言,總之是很多地方都不對勁。
袁曉蘭等張二咳了一陣之後才繼續問他:「你還能走嗎?」
看她的態度,已經再一次就接受了張二的可疑,但在之前我們也商量了幾句,也不能真的丟下張二不管。
張二的身體還很虛弱,艱難的點了點頭,用手撐著坐了起來,但當他想要繼續站起來的時候,卻又身子一歪砸到了地上。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膽量去扶他,那股子嗚嗚咽咽的哭聲還在,而且好像就在張二身上。
摔倒在地的張二見我們倆都沒有伸手拉他的意思,就自己摸索著再次坐起來,有些膽怯地向袁曉蘭求援:「蘭姐,我背上好像有東西,很沉。」
張二的話引起了我的注意力,張二坐在地上的時候,頸部和肩膀都半弓著,真的像是扛著什麼重物起不來一樣。
袁曉蘭讓張二坐著別動,她和我一起繞到了張二背後,袁曉蘭用匕首慢慢挑開了張二後背上破爛的衣服。
張二的背上密布著大大小小的新老傷口,跟縱橫交錯的老樹枝一樣,我在心裡感嘆,干他們這一行的,雖然來錢快,但也都是拿命在搏。
隨著張二的上衣被慢慢褪下,兩團黑漆漆的圖案也露了出來,袁曉蘭往旁邊挪了一步,避開了正對著張二後背的方向,我也有樣學樣的躲閃開來。
袁曉蘭用刀尖快速的一挑,上衣被徹底的掀開,兩張栩栩如生的人臉出現在張二的後背上!
我看到了死去的張一和張三的臉,兩張臉都是一副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而且陰鷙的眼睛好像會動一樣,無論我從什麼角度看過去,兩雙眼睛都能跟我對視。
「你們咋了?怎麼沒個動靜?」
我和袁曉蘭看了很久沒有說話,張二就開始轉頭看自己的後背,但他脖子能扭動的角度有限,根本看不到後背上的圖案。
「沒事,我被你背上的傷嚇到了。」
我隨口敷衍著,張二苦笑了一下:「這才哪兒到哪兒,我們兄弟仨遇見的危險多了去了。」
在我和張二說話的時候,袁曉蘭又把匕首慢慢逼近了兩張死人臉,刀尖眼看著就要抵在皮膚上了才收手停住。
這一瞬間我的感知很清晰,當袁曉蘭用匕首『威脅』它們的時候,我耳邊的哭聲一下子就停止了。
而且被凝視的感覺也沒有了,好像兩雙眼睛都把注意力放在了袁曉蘭的身上,以更加陰狠的眼神盯著她。
袁曉蘭沒有表現出任何懼意,但也把張二的衣服給他挑了上去。
「沒什麼,可能是你背上的傷太重了,等回去了包紮一下就行了。」
停頓了一下之後,袁曉蘭還是隱晦的提了一句:「你為什麼不用紋身遮一下背上的傷。」
張二回答的很乾脆:「蘭姐,俺們都是刀山火海走過不知道多少遭的人了,誰還在乎一點肉皮好不好看?」
袁曉蘭也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心照不宣的和我一起隱瞞了兩張死人臉的東西。
「于飛腿上也有傷,背不了你了。」
袁曉蘭的話居然讓我有一絲的感動,沒有再強迫我背著張二。
而張二的反應也有點出乎我的意料,他也沒有太多的話語,還有點客客氣氣的態度,說他可以自己走。
嘗試了幾次之後,我還是沒忍住搭了他一把,張二終於從地上站了起來。
袁曉蘭讓張二走在最前面,他走是能走了,但一直彎著腰,再次被看不到的『東西』壓彎了腰。
走了沒多大會,天就已經蒙蒙亮了,我故意放慢了速度,招呼袁曉蘭和我走在一起。
看著前方張二佝僂的背影,拉開距離之後,我趕緊開口詢問袁曉蘭:「他背上的東西是什麼?」
「紋身。」袁曉蘭沉聲道,馬上又補充了一句:「很新的紋身,但是給他紋身的人手藝很好,短時間內完成了針刺,張二自己應該都感覺不到身上多了這些東西。」
我努力思考了半天,接著問她:「真的只是紋身嗎?我怎麼感覺那兩張臉邪性呢?還有,是誰在張二自己都不知情的情況下,在他背上搞了兩幅人臉上去?」
袁曉蘭很平靜的道:「我只能看出用了一些繪畫上的技巧,讓人在看到那兩張人臉的時候產生某些錯覺。至於是誰所為,上山的只有我們這幾個人而已。」
我順著袁曉蘭給出的方向思考下去,現在基本斷定兩張人臉是在我上山之後才出現的,可以用排除法來篩選繪製紋身的人。
首先排除的是張二,因為他不可能個在自己背上搞藝術創作,我和袁曉蘭大多數時間都是在一起的,而且現在袁曉蘭也再沒有針對我的樣子,我對她的提防也越來越少。
除卻我們兩個之外,還有已經死去的張家兩兄弟,但張一屍變和張二打鬥的時候,我曾經看到過他露出來的部分後背,也還沒有人臉圖案。
而且張一和張三活著的時候,我們的隊伍還沒有分崩離析,所有人都還在一起,任何人都沒有機會下手,也不該是某個人專門針對張二。
從時間上繼續往下梳理的話,就到了張一和張三的死亡了,再次之後,我們在山洞中走散,文雅雖然某些表現怪異,但我實在是無法把她設想成繪製紋身的人。
想到最後,我才念出了僅剩的一個名字:「雷陽!」
扭頭看了一眼文雅,她依舊是沒有太多表情的冰山臉,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
我開始主動告訴袁曉蘭我的猜想:「我們之中,只有雷陽和張家兄弟有過節,說不定是他用了什麼手段害死了張一和張三,還把張二搞成現在這個樣子。」
「不是他。」袁曉蘭依舊堅定道:「他有這個能力,但他不會做這種事,有些人的心裡有自己的堅持與底線,雷陽就是那種傳說中的『三好公民』。」
我有些驚訝袁曉蘭居然會用『三好公民』這種詞來形容雷陽。
不知不覺間我們已經走過了很長一段路程,天已經快完全亮了。
張二還在前面很遠的地方一瘸一拐的走著,剛才我就注意到,隨著天色漸亮,他的腰板也重新挺直了。
距離我們昨晚生篝火休息的河邊已經很近了,袁曉蘭又突然開口道:「張二背上的紋身,肯定還有某些別的意義,說的直白一些,就是牽扯到某些超自然力量。」
袁曉蘭還在思考些什麼,但最終也只是搖了搖頭,說怎麼想都想不通。
我也沒再繼續追問,袁曉蘭會主動對我透露一點自己的想法,已經讓我很吃驚了。
再次抬頭看向前方,張二已經停了下來,像是在原地等我們,走的更近了一些之後,我才發現他的視線定格在河邊。
循著張二的視線看過去,我看到河邊多了兩個孤零零的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