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淵源
雷陽所說他師叔古驚塵遭受的詛咒,跟雷陽現在的身體狀態如出一轍,很顯然就是同樣的詛咒。
在雷陽說出這件事之後,張二又主動說出另一件事,關於他那個已經猜到的算計他們兄弟的人。
「我們兄弟三個是北方人,都沒上過幾年學,打小學了點拳腳功夫,我大哥不到二十歲就帶著我們出來打工,跟著公建隊來到了南方,也認識了我們的師父,張春雷。是他帶著我們入行的,但拜師的時候他年紀已經很大了,極少下斗,大多數都是在墓坑上邊兒指導,後來我們兄弟三個出師了,他就乾脆退休養老了。」
「自老早以前起,我們就發現師父他其實對於錢財沒多大興趣,之所以干這行,更像是在找一些傳說中能延年益壽的東西,但一開始我們也沒多想,覺得怕死是人之本能,師父年輕時候就積攢下了很大一份家業,又無兒無女的,想多活幾年享受享受也是人之常情,但直到這次,我才發現這老小子也是另有圖謀的。」
話說到此,張二對於自己師父的敬意也蕩然無存了,言語中滿是憤恨。
「這次也是張春雷告知我們,棺山之中有一個名為『地胎』的物件,食之雖不能真正的長生不死,但只要用上一小塊,壽命就能數倍的增加,我們兄弟的盤算是每人吃上那麼一小塊,剩下的售以高價,過個幾十年就賣出去一點,往後的日子也就不用再涉險下地了,沒曾想,我那兩個兄弟到死都不會想到,害死他們的人居然會是他!」
雷陽一開始還對張二的話沒多大興趣,聽完之後才沉聲問他:「你怎麼知道一定是你們師父算計你們的?」
「你說害死我兩個兄弟的是一個擅長巫蠱的高手,張春雷雖然是漢人,卻在苗寨隱居幾十年,他自己也承認過自己對巫蠱頗有研究,還對我們兄弟說那些養蠱行巫的手段過於傷天害理,只教給了我們一些分金辯穴和倒斗的手藝,壓根就沒教過我們巫蠱。」
張二越說越氣,拳頭握得咔咔作響,咬牙道:「他娘的養蠱傷天害理,教給我們倒斗的手藝就不傷天害理了?這老小子明擺著就是怕我們學會了,他算計起我們來沒那麼容易!」
雷陽勾住張二的肩膀拍了拍,這倆人一開始互相看不對眼,現在卻成了真正的難兄難弟。
張二和雷陽都口口聲聲說要是還能離開這兒,一定要各自去找自己的師父算賬,我也好奇為啥他們倆的師父都這麼坑自己徒弟?尤其是張春雷,三個徒弟已經用蠱蟲殺死了兩個了。
按理來說,雷陽和張二的身份應該是對立的,雷陽雖然一直不願明說自己的身份,但張二是鐵定的盜墓賊,雷陽一開始對他的敵意很大程度來源於他的師門。
既然和盜墓賊對立,又是學道的,那十有八九就是所謂的名門正派了唄。
兩個人的師父,一個老盜墓賊一個正派高人,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居然同時設計坑殺自己的徒弟,這事估計沒人能想得通。
我以為這事到這就算完了,但不曾想半天沒發聲的袁曉蘭也湊了進來,而且一開口又是令人深思的話語。
「被引來棺山的,不止你們兩個。」袁曉蘭沉聲道:「我和你們的情況還不太一樣,但細想之下,很可能也有牽連。」
我們安靜下來聆聽,袁曉蘭一開口又是重磅炸彈。
「多年以前,我們家並不居住在湘西,在上個世紀,我太爺爺先後做過兩黨的軍官,他最後一次執行的任務就是帶領一支軍隊來了湘西,但他當年執行過的任務內容,已經沒人知道了,袁家到我們這一代,就只剩下我和小傑姐弟兩個了。」
「不過我隱約記得一些爺爺對我說過的故事,太爺爺最後的那次任務,就在西川村附近,我們家之所以在縣城定居,也是因為距離西川村較近。」
「據說那次神秘任務之後,我太爺爺就很少回家了,他在外奔波了一兩年,最後一次回到家,就把自己關在了書房,連續幾天都在燒一些機密、文件,然後他就一病不起。」
「當時我爺爺的年歲也不大,而且太爺爺常年不著家,他和太爺爺的關係並不親密。不過奇怪的是,即便如此,爺爺卻連太爺爺最後一面都沒見到,太爺爺生病之後就被送往軍區醫院,禁止任何人探望,幾個月之後才來人告知我爺爺和太奶奶,我太爺爺已經在醫院去世了,軍區來的人留下骨灰盒就離開了,也不說我太爺爺有沒有遺言遺書。」
我在邊兒上聽袁曉蘭講起這段陳年往事,雖然明知道不是,但還是下意識想把剛才看到的那具穿軍裝的乾屍和袁曉蘭太爺爺形象聯繫到一起。
「你們,相信宿命嗎?」雷陽的話經常顯得很突兀,很多時候都無法預料他的思維是怎麼跳躍的。
見我們都沒有回答,雷陽特意把視線對向了我,目光灼灼的道:「覆水之下焉有完卵,我們三個人,不管是自己還是祖輩,都和這座該死的山牽扯上了關係,而且甚至不止一兩代人的淵源,既然我們能在此相聚,那你家祖上和這座山的淵源在哪兒?」
我細品了下雷陽的話,張口懟了回去:「你特么就不能盼我點好?要不是因為文雅,我這輩子都不會上山的。」
「文雅的事本質上還是意外,不是必然的。」袁曉蘭居然在這個問題的立場上站在了雷陽那一邊,繼續道:「小傑和文雅結婚之前,我就已經把文家調查清楚了,他們家世代務農,很清白,不會和棺山有什麼牽連的。」
「簡而言之,在多年前,就該有一個人承受文雅的遭遇,這個人可以是文雅,也可以是其他的孩子。」袁曉蘭用跟雷陽相似的眼神看著我,還若有所指的又說了一句:「至於為什麼會是文雅,你覺得呢?」
我突然像是被逼到角落的竊賊,已經無路可逃可退了,只能繼續嘴硬下去:「你們這種自身不幸就看不得別人幸福的心理都是病態,憑什麼我就得和你們一樣家裡有長輩進過棺山才可以?」
雖然這也勉強算是一個理由,但我自己心知肚明,十二年前的那個夜晚,文雅可能是因為我才遭受了無妄之災。
雷陽和張二或許還不知情,但袁曉蘭曾經和我一起在枯樹林中見過那個『長大后的文雅』,她說的明明白白,都是因為我,她才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換句話說,如果不是我,文雅就不會是現在的樣子。
想到這裡之後,不等袁曉蘭再繼續質問,我就主動放棄了抵抗,坦誠道:「至於我家祖上有沒有人來過棺山,我真的不知道,但即便是有過,我也得回到家才能去問我爸媽。」
我還有一件事壓心底里沒說,那就是自從我來到棺山之後,我就擁有了提前預知危險的能力,而且有時候耳力也遠超常人很多倍。
在我的心理認知上,已經必須承認,我也是和棺山有牽連的人,而且可能比他們牽扯的更深。
因為他們和棺山的關係,很多都是被動牽扯進來,而我在踏足棺山的那一刻起,身體就已經開始發生了變化,和雷陽張二他們截然相反,他們距離死亡越來越近,我卻在朝著更利於生存的方向『進化』。
我真的服軟下來,他們反倒也沒話說了,雷陽更是無奈的道:「現討論這些也無關緊要了,我們當下最要緊的還是得找尋出路。」
雷陽話音剛落,我們之前去過的角落就傳來撲通一聲悶響,這空蕩蕩的洞穴里突然來了這麼一下響動,又把我嚇了一跳。
「得,這主好像有點不安分,咱們再瞅瞅去。」雷陽嘆氣起身。
我們再次回到剛才的石壁前,一走到就發現那具乾屍直挺挺的趴在了地上。
「他的手不是被箍在石頭上嗎?」我疑惑道。
雷陽在石壁上摸了一把,順手丟給我一件東西,是用來固定屍體手腕的軍用武裝帶。
「時間久了點,一暴露在空氣中就不禁用了。」雷陽隨口解釋道,我拿著這條跟一個死人密切接觸了幾十年的武裝帶,扔也不是留也不是,乾脆又塞到了雷陽手裡。
雷陽哼笑一聲,又蹲到地上,用武裝帶在乾屍的脖子上繞了一圈,隨口念叨著:「哪來的回哪去,我這也算不打擾你。」
我往邊兒上躲了躲,給雷陽留出扶起乾屍的空間,但雷陽把乾屍拉起來之後,半天都沒把它塞回石壁,而是跟個雕塑似的僵在那裡。
「你不會真中邪了吧?」我小聲詢問道,在雷陽用武裝帶去勒乾屍脖子的時候,我就覺得他這樣做不妥,是對死者的大不敬,這不,馬上就遭報應了。
在我緊張的注視下,雷陽突然怪笑起來,沒把乾屍放回去,而是給他往旁邊挪了挪。
雷陽丟下乾屍之後,自己又蹲下去,跪在地上就要往剛才放置著乾屍的窟窿里爬,被我們幾個一起抓住腰腿阻攔。
「我隨口說說的,你別真中邪了吧,這裡只有你一個人會畫符驅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