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第5節
丁妍原來是詩尚文化公司的模特,2015年在一次酒會上認識池野。詩尚文化公司的副總是池野的朋友。五年前,詩尚公司因為資金周圍不靈,曾經向池野借過錢,等公司度過困難期之後,把池野的錢全部還上了。當時,公司向池野借了100萬,沒有抵押物,只用公司的印章和老總的簽字,池野看好詩尚文化公司,要在它身上賭一把,結果池野賭贏了。
因此,詩尚文化公司每縫年會,或者的重大的活動都會邀請池野參加,而且專門請丁妍陪池野,當時丁妍是詩尚公司的簽約模特。他們就是這樣認識的。
不知為什麼,池野一看見丁妍就覺得很投緣,迅速愛上了她。當時,丁妍剛剛和在英國留學的男朋友分手,失戀的傷口還在流血,需要找一副良藥來治癒,或者需要有人來麻醉,以便忘記痛苦,這時,池野正好走進了她的生活。
丁妍當然知道池野有老婆和孩子,但是,池野對她窮追不捨,出手闊綽大方,對她百般呵護和寵愛,只要她上台走秀,他必會到那裡捧場,哪怕去外國,他也跟著詩尚公司的人飛去。
這樣,弄得公司所有同事和領導都認為池野是丁妍的男朋友,丁妍不想解釋,她覺得自己年紀已經大了,在T台上不可能有更高的發展。最讓她自卑的是她只有高中文化,沒有上過模特專科大學,只在民營的模特培訓班培訓過,所以,她覺得找一個有錢的男人嫁了,是最好的歸宿。
她18歲就出道,一直當模特,跑遍了全中國,甚至東南亞,一干就是十年,在形形色色的男人中間周旋,在各種絢麗的舞台表演,在各個城市間飛來飛去,嘗過太多的心酸和苦楚,所以,她很想擁有一個溫馨的港灣。
但是,池野的老婆是一條橫在他們面前的鴻溝,她雖然也喜歡高大粗壯又有錢的池野,但是,畢竟是別人家的老公,所以,對他的愛是有所保留的。池野看出了她這點心思,準備和前妻方秀離婚。
方秀開始不同意,但是,受不了池野唾罵和鄙視,她是一個民營企業的會計師,知道自己和池野不是一路人,職業女性的尊嚴不容污辱。另外,她還想為了正在上高一的女兒撐起一片天空,不讓她的心靈受到傷害,於是同意離婚,但是房子必須歸她。女兒要由她撫養。
池野同意了,離婚之後,他立即在郊區買了一套房子,和丁妍過起同居生活,兩個月之後,倆人辦了結婚證和結婚喜宴。丁妍覺得像跑了一場馬拉松比賽,終於到達目的地的一般輕鬆。
但是,她沒有想到,結婚還不到兩年,池野就被人謀殺了。想一想這兩年多和池野在一起的日子,就像雨後的彩虹般艷麗而短暫,現在她又得重新開始新的馬拉松比賽。
「池野沒有和你說過他過去的事嗎?」江一明問。
「哦……沒有,他不愛在我面前提過去的事,我也不想問。」她如夢初醒,剛才她沉浸在往事的迷思之中。
「有沒有提起過他少年兒童的趣事?」
「沒有啊,他很忙,我正在學心理學,跟省心理學會的張秘書長學心理學,經常去外地當他的助手,所以,我們各忙各的,很少交流,特別是心靈層次上的對話更少,當然,不是我願意,而是他沒把心思放在我身上,我甚至懷疑他又有了新歡。」她又哭了,這次是委屈的淚水。
「他忙什麼?」
「不知道,大概是公司的事,因為公司快倒閉了,他和兩個合伙人在談債務分擔問題,但是,拖了很久都沒有談攏,這讓他心煩意亂,只是沒有在我面前表露出來而已,我知道他太好強了。這就叫『男兒有淚不輕彈』吧。」
「好吧,今天我們就談到這裡,請節哀順變,如果你想起什麼,請給我打電話,哪怕你覺得毫無意義的事,對我們來說,可能都是價值連城的線索。」江一明遞給她一張名片,叫周挺開車送她回家。
她感激地點點頭,走了兩步之後,回過頭來問:「江隊,什麼時候能安葬我老公?」
「這得等破案以後再說,你放心吧,我們會儘快破案的。」
她默默地走出去了,她的背影像狂風中楊柳一樣柔弱。
周挺把丁妍送回家之後,回到刑警隊。江一明叫他一起去拜訪方秀,因為她和池野結婚16年,他得罪了什麼人,方秀應該清楚。
方秀在極美化纖公司上班,她擁有獨立的辦公室。極美化纖公司在江南區的新工業區內,這家公司年產值達8.5億,是全省化纖行業排名前十的公司,年上繳利稅好幾千萬。
公司的保安把江一明和周挺帶到方秀的辦公室,方秀看見兩個年青高大的人出現在她面前,微微吃驚:「你們是?」
「我們是市局刑警隊的,我叫江一明,他叫周挺。」
方秀趕緊從大班椅上站起來,她只有163厘米的身高,在兩個高大的帥哥面前,她感到壓抑:「請坐,請坐,你們站著,我會自卑的。」她笑著說。她的笑容很陽光,有一股說不出的魅力,雖然已經過了美好的青春年華,但是依然很美,特別是她那揚在臉上的自信與堅韌。
他倆在沙發上坐下,方秀把椅子推過來,坐在他倆對面,撲閃著一雙明亮有神的眼睛問:「久聞兩位警官的大名,今日一見,果然英俊瀟洒,器宇軒昂,我倍感幸運。」
「你過獎了,可是我們不是幸運女神,而且經常扮演死神的使者,所以,你不要感到幸運。」
「江隊,你就開門見山地說吧,任何不幸我都能承受,請相信我,我是一個女漢子。」她聽了之後,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恢復原狀。
「對你來說,也許不是一件不幸的事,這要看你站在什麼角度去看……你的前夫池野被人謀殺了。」
空氣似乎一下就凝固了,沉默像一張沉重的網,緊緊把方秀網住,眼淚瞬間從她的眼眶中奔涌而出,她竭力想制止自己不哭泣,但是沒能做到。
「請節哀順變。」江一明覺得她對池野的感情還是很深,也許時間淡化了愛情,但是,這愛情已經化作親情,融入她的血液里,所以,聽到噩耗之後,她禁不住哭泣。
「可以……確認嗎?」她似乎不太相信。
「當然,丁妍已經去刑警隊認屍了,她非常肯定地對我們說,死者就是池野。你如果不信,我把死者的照片給你看。」江一明掏出手機,在圖片庫里把羅進解剖屍體之前的照片調出來,遞給方秀看。因為屍體全身都被清洗過,所以,池野的面容特別乾淨。
方秀睜著一雙大眼,看了好多張不同角度的照片,然後向江一明點點頭說:「對,是孩子她爸。」眼裡流露出痛苦的神情,不得不承認事實。
「你很傷心吧?」
「對,雖然他逼我離婚,但是我不怪他,畢竟我曾經深深愛過他,他除了用不正當的手段掙錢之外,對我和女兒還是非常好的,只能怪他身不由己地著丁妍的道。」
「你們離婚已經兩年多了,而且你日子過得不錯,應該釋然了吧?」
「對,我早已釋懷了,沒有男人的日子我開始獨善自身,但是,聽到他去世的消息,難免還會心痛……兇手抓到了嗎?」
「沒有,破案不是你想象的那麼容易,有些案子要經過十幾二十年的努力,才能真相大白。轟動全國的白銀連環姦殺案28年後才偵破。」
「你們今天是為案子而來吧?」
「是的,謀殺池野的人肯定對他恨之入骨,所以,我們想了解池野有沒有得罪過人,得罪過什麼人?但是,丁妍無法向我們提供線索,所以,特地前來拜訪你。」
「池野從來不主動和我說過去的事情,也許他的過去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吧?當年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就是遊走在灰色地帶的生意人。比如為了取得某個工程的中標,他會派很多馬仔去警告將參與投標的老闆,如果對方不聽,他就會叫人去威脅對方的家屬,我當時年少不懂事,把他的痞氣當做英雄氣,深深地迷戀上他。
「當然,他之所以有這麼大膽,是因為背後有人撐腰。中標之後,為他撐腰的人,能得到一大筆好處費,不管哪一行,包括警方也一樣。原福建省公安廳副廳長庄如順向賴昌星通風報信,而使賴昌星逃到加拿大,他得賴昌星的好處費可以用千萬來計算。
「我甚至不知道他的父母是誰?他說他是個孤兒,在良發孤兒院長大,這個孤兒院早在31前就被洪水衝垮了,還被洪水沖走了五個孤兒,從此以後,孤兒院就解體了,他開始流落街頭,與不良少年混在一起,從當人的馬仔開始慢慢熬,熬成了別人的老大。
「這些都是他的朋友和我講的,他從來沒有和我說過,我想他肯定受盡屈辱,當然也污辱別人,所以,他不想向我展示年少時陰暗的一面,我畢業於省財經學校,在我面前他是自卑的,特別是在學歷上。
「所以,他盡量在我面前展露他美好的一面,我也不想了解他的過去,因為我有我的世界和朋友圈。但是,有一次我遇見一個漂亮的少婦,年紀比我小一點,今年大約35歲。她來我家敲門,我看到是個女人之後,打開門讓她進來。
「沒想到她一進門就向我下跪,抽泣著說:『池太太,求求你們放過我吧,我真的不想死,我還有個7歲的女兒和一個9歲的兒子。求求你,求求你啦,聽說你是個心慈手軟的好太太,我就不顧體面了。』
「我不知發生了什麼?趕緊把她扶起來,請她坐下慢慢說。原來她名叫曾阿雅,她年輕時很好賭,向池野借了5萬元高利貸,每天得還500元利息,她是鼓樓食品廠的工人,一個月才800元工資,根本還不起利息,更別提本錢了。
「因為她還不起利息,池野非常生氣,斥責她欺騙他,但是,他看見曾阿雅長得很漂亮,要求她每天陪他睡一次,以此抵押利息。她堅決不同意,結果池野怒火中燒,把她的衣服脫光,強姦了她。
「那時她才23歲,心氣很傲,受不了池野的污辱,穿好衣服之後,瘋狂地向河邊跑去,從水南大橋縱身跳下,幾十米深的河水瞬間淹沒了她。這時,剛好有個游泳教練看見,奮不顧身跳下去,向正在掙扎的曾阿雅游去,二十幾秒之後,他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拖上岸,把她救活了。
「那個游泳教練名叫羅灣,他知道曾阿雅的情況之後,非常同情她,他怕她再次自殺,時時刻刻陪伴在她的身邊,給她勇氣和溫暖,並委託律師把池野告上法庭。
「曾阿雅的委託律師在法庭舉證,說曾阿雅於當天下午3點進入池野的辦公室,被池野脫光衣服之後,遭到他強姦,並把被他撕破的衣服和扯掉的扣子呈交給法官,還有她手臂上的反抗傷的照片。
「但是,池野說曾阿雅依約來到他的辦公室還利息,可是她只還1500元,按照口頭承諾,她必須還3000元,因為已經過去6天了。於是,他們爭吵起來,倆人撕來扯去,曾阿雅被扯掉扣子和衣服。曾阿雅覺得受到了極大的污辱,沒臉見人,於是跑到水南橋去跳河。
「雙方在法庭爭得面紅耳赤,互不相讓,最終法官覺得原告沒有關鍵性的證據——精液和人證,判池野強姦曾阿雅的罪名不成立。原告的律師只能無奈地勸曾阿雅撤訴。其實原告律師也知道這是一場無法勝訴的官司,但是,為了掙曾阿雅的3000元,他只能硬著頭皮上法庭。
「後來,曾阿雅深深愛上正義勇敢的羅灣,羅灣沒有嫌棄曾阿雅,不顧父母的反對和流言蜚語,毅然娶曾阿雅為妻,並帶她去香港度蜜月,同時,向朋友借錢,把5萬元還給了池野。
「池野不甘心,要叫他們還利息,因為利息已經超過了本金,達6.5萬,他們根本還不起。羅灣有個表叔在派出所當所長,他出面為羅灣夫婦說情,池野才不得不答應從此一筆勾銷。
「但是,這個所長因為和一個女人發生婚外情,被他的老婆告發,被撤職了,變成一介平民。池野不再給所長的面,再次向羅灣索取利息,按照利息加息利來算,竟然高達38萬元。曾阿雅夫婦是工薪階級,把錢都花在撫養孩子和供房上,根本還不起。
「那是2014年初的事,曾阿雅來我家求我的前兩天,他說池野派了兩個地痞跟蹤她的女兒和兒子,寫了一張紙條交給她兒子帶給她,叫她還錢,否則,就拿她兒子開刀,萬般無奈之下,她才打聽到我住在光明小區,跪下求我勸池野放過她。
「我以前根本不知道這些情況,聽了曾阿雅說了之後,我非常氣憤,不僅覺得池野欺人太甚,更覺得自己被他虛偽的外表所欺騙。我答應幫曾阿雅勸說池野,叫她放心回家,照顧好一雙兒女,不要怕。
「等池野回家之後,我質問他為什麼要欺負一個弱女子?他說曾阿雅胡說八道,根本沒有這回事,說她得了抑鬱症,經常妄想有人欺負她,叫我不要把手指往外掰。我知道池野在騙我,親自去了解曾阿雅夫婦的情況。
「我了解到她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我決定要幫曾阿雅,親自上門向曾阿雅夫婦道歉,然後,找到江北區建設銀行的副行長勸說池野,因為池野和他的關係很好,池野口頭答應了陳副行長,結果如何我也不清楚。不過,從此曾阿雅沒有再來我家哭訴。
「因為這件事在我的心裡留下了陰影,我終於看清了枕邊人是個偽君子。所以,當他說要跟我離婚時,我沒有過多的傷心和不舍,只要他答應給我女兒的撫養權和房子就行了。
「現在池野被謀殺了,我想最可能謀殺他的人是曾阿雅的老公羅灣。羅灣有極強的正義感,智商也很高,性格內斂而隱忍,甚至有點偏執。這種人最容易干出驚天動地的事來,當然,我只是懷疑,結果還要拜託你們去調查。」她語氣緩慢,條理清晰,又不拖泥帶水。她並沒有站在池野這邊,是個有著良好品質的女人,所以,才讓人覺得她很美好。
江一明和周挺謝別方秀之後,用手機在公安內部網上查詢羅灣和曾阿雅的戶籍信息,信息顯示羅灣身高177厘米,1977年6月16日出生於江北區映日鎮,和曾阿雅於2001年結婚。曾阿雅出生於1982年,原戶籍在江北區紅旗街。
羅灣的身高符合嫌疑人,必須和他接觸一下。於是,他倆驅車去映日鎮,雖然稱為鎮,但是高樓大廈到處聳立,馬路寬敞乾淨,街道兩邊都是熱鬧的店鋪,已經完全城市化了。
羅灣住在南明街188號的林雅小區第9棟302房,林雅小區遠離市中心,住在這裡的人大部分是工薪階層,所以,管理也不嚴格,9棟的大門一天到晚開著,形同虛設。
江一明和周挺來到302房門口,按響門鈴,一會兒,門開了,一個風韻猶存的少婦出現在他們面前。江一明看了她一眼,覺得她有一種飽經風霜的滄桑,眉宇之間,寫著淡淡的憂傷,那是被沉重的生活壓垮而留下的痕迹——使江一明想起吳亦雅。
「請問你們找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