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第6節
「我們是市局刑警隊的,想向你了解羅灣情況。」江一明見曾阿雅不肯打開外面一層鐵門,於是,掏出警官證,隔著門柵欄讓她看,她看了一會兒,點點頭,打開了鐵門讓他倆進去。
曾阿雅對兩位不速之客有點茫然,不知道自己怎麼惹上了警察,她請他倆坐在硬木沙發上,她坐在對面:「兩位警官,你們找我什麼事?」
「我們是為池野被殺案來的……」江一明不想繼續說下去,他想看她有什麼反應。
「他死了?這個人渣死得好,世界一下乾淨多了。」她並不感到驚訝,似乎早已在她的預料之中。
「聽說你和他有過節?」江一明試探著問。
「何止是過節?簡直就是深仇大恨。」她怒氣沖沖地說,「他不僅放高利貸,還強姦了我,逼我去跳河自殺。兩年前,還逼我還他38萬利息,可惜,我四處告他,都沒有任何結果,這社會太黑暗了,法律竟然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這下好,天來收他了,哈哈哈,天終於開眼了……」她大聲笑著,臉部的肌肉扭曲了,變得有點恐怖。
「請問你老公羅灣在家嗎?」江一明不想和她談下去,他覺得她有點神經質,甚至有神經病,一個被污辱的人,長期被苦難和生活的重擔壓著,難免會產生心理病。
「沒有在家,他在單位上班,你們找他幹嗎?」她警惕地問,好像一隻鳥媽媽在保護雛鳥一樣。
「你不用擔心,我們只是找他了解情況,請你配合好嗎?」
她皺著眉頭想了想說:「好吧,我打電話叫他回家一趟,我可不想讓他單位的領導知道有警察去找他。」
「謝謝你!」
曾阿雅掏出一部舊款的三星手機,從通訊錄中調出羅灣的電話,撥打出去,電話很快就通了。她把情況向羅灣說清,羅灣答應馬上回家,因為他在江北區游泳館當教練,離她家不到兩公里。
江一明環視一下她的客廳,這是一間沒有裝修過的房子,石灰牆經過歲月的熏染,已經變成米黃色,各種電線裸露在牆上,電視柜上的電視機是又厚又重的舊款海爾彩電,木製茶几的油漆掉了不少,變成一塊黑一塊白的。
一刻鐘之後,有人推開門走進來,曾阿雅一看見他,臉上瞬間露出燦爛甜美的微笑,眼裡閃著溫柔的光輝,憂鬱被一掃而光,就像初戀時和久別的戀人重逢一樣……江一明被她的微笑感動了,雖然生活滄桑了她的容顏,但是,愛情卻嫵媚了她的心靈。
他忽然覺得她和吳亦雅完全不同,因為,在她心裡愛情依然閃耀著迷人的光芒,照亮了她的人生。他覺得一進門時對她的感覺是錯誤的,生活並沒有壓垮她。
「兩位警官好,我認識你,江隊,你是我們市民心中的大英雄,我時時刻刻夢想成為你們這樣的人。」羅灣熱情地上前和他倆握手,坐下之後,去燒水泡茶。
羅灣的氣質內斂、陽光、堅毅,身桿筆挺,像一個當過兵的人,從外表來看,他並不像殺人兇手,但是,善於偽裝的人太多,沒有深入調查,不能輕易做出判斷。
「你好,我們是為了池野的被殺案來的,請問你認識池野嗎?」
「他死了?我當然認識他,他化成灰我也能把他認出來。」
「你是不是很恨他?」
「當然……你們是不是懷疑我殺了他?」他警覺起來。
「對,在案子沒有偵破之前,任何和他有關係的人都是嫌疑人,我們來走訪你,也是為了排除你的嫌疑,請你好好配合我們工作。」
「好的,這是我應盡的義務。」水開了,他去泡茶,邊泡茶邊沉思,流露出淡淡的焦慮。
「請問5月30凌晨1點到2點你在哪裡?」
「讓我想一想……哦,我想來了,那時我在游泳館值夜班。從5月29日到31日,都是我值班。」他長著一副國字臉,鬍鬚颳得乾淨利落,理著寸頭,皮膚稍黑,不像整天在水裡泡的游泳教練。
「請你務必說實話,否則要負法律責任的。」
「放心吧,江隊,這些我懂得。」
游泳館的設施很完善,肯定有監控器,只要調閱監控錄像就能證明羅灣是否在值班。
他倆向羅灣告辭,開車來到江北區體育中心的游泳館,這是一座才建成5年的游泳館,它呈半球形卧在地上,淡藍色的玻璃牆在下午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雖然今天的氣溫還不到32度,但是裡面很多人在游泳,孩子特別多。
游泳館很大,將近3000平方米,分游泳區、跳水區、辦公室、訓練區。十幾個教練在教小孩子游泳。江一明和周挺來到位於二樓的監控室,叫值班保安把他們要的監控錄像調出來。
經過他倆查看,案發時間羅灣確實在值班室里值班,和羅灣一起值班的教練也說羅灣一直在值班室里睡覺,從沒離開過。值班室只有一個門,羅灣不可能避開監控,從其他的出口離開游泳館。
因此,羅灣的嫌疑被排除了。
「吳哥,你看什麼呢?」小克開車經過差一點被田盛產炸毀的世貿大廈,發現吳江的眼睛盯著某個人的背影,頭隨著車的移動而轉動,順便問了一句。
「我剛才好像看見丁妍挽著一個男人的手走進世貿大廈A座,不過太遠了,我沒看清楚。」
「哦?老公死了還不到一星期,就耐不住寂寞,出來泡男人,肯定有問題。」小克放慢車速,「要不要停車跟進去看看?」
「好,我們去看看那個男人是何方神聖。」吳江經驗豐富,對丁妍的異常行動很敏感。他叫小克把警車開到地下停車場,他先去購物中心找丁妍。小克把車開進停車場,進去之後心有餘悸:如果不是田盛產貪生怕死,這座大廈早已成為廢墟。
吳江從一樓開始尋找,一樓是賣衣服、皮包和珠寶首飾的,共有60家專賣店,全是世界名牌或者中國名牌。吳江猜想丁妍很可能在一樓買東西,而且是買貴重物品,以此來慶賀池野之死。
吳江和小克會合之後,倆人分頭去找。因為每個專賣店都統一用透明玻璃裝修的,所以在店鋪外就能看見裡面的人,除非店主刻意把玻璃用東西遮住,比如試衣間。
他們把一樓的所有店鋪都找遍了,沒有發現丁妍,接著去二樓找,二樓大部分是賣電子產品的,也有60個店鋪,他們找了一遍,依然沒有發現丁妍。吳江覺得這樣找太消耗時間。他叫小克去B座的監控室查看監控錄像。他去A座監控室查看監控錄像。
小克覺得這是個好主意,於是他倆乘電梯向各自的監控室奔去。小克從A座穿過天橋,來到B座的監控室,開始查看商場里實時監控錄像。看了半小時,沒有發現丁妍。
吳江也沒有在監控錄像中看到丁妍,正在想她會去了哪裡時,忽然看見丁妍和一個高個子男人從六樓的咖啡廳里走出來,他打電話給小克,把情況說明,小克說他就過去。
吳江從監控室乘電梯下去,在一樓等丁妍和那個神秘的男人。為了不打草驚蛇,他悄悄躲在扶手電筒梯旁邊的店鋪里,等待丁妍下樓。
一會兒,吳江看見丁妍和那個男人手拉手走下自動電梯,吳江拿出手機,把焦距接近,用連拍方式拍下了他們清晰的面容和身高。他倆走出商場之後,丁妍站在A座大門口等待,那個男人去停車場取車。
吳江打電話給小克,叫他把車開出來,小克本來想來和吳江會合的,但接到電話之後,又跑到停車場去取車。吳江看見丁妍笑盈盈地上了那個男人的車,車牌號碼為:長A6597M。
小克也把車開到大門口,在吳江面前停下,吳江上了車之後說:「我們去跟蹤那輛A6597M的寶馬車。」
小克覺得開警車跟蹤很扎眼,不敢緊跟在寶馬車後面,只能遠遠地尾隨著。吳江打電話給江一明,把情況說明,問江一明該怎麼辦?江一明叫他們先看他倆要去哪裡。
這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六月的晚霞在天邊自作多情地綻放,美得讓人窒息。但是,絢爛的初上華燈把晚霞一個勁地比下去了。六月初的傍晚是最迷人的,氣溫剛好在23度到25度之間,是最適合約會的好時光。
寶馬車向東海方向駛去,一直開到海邊,這是一個名叫鑽石水岸的別墅群,與黃金海岸的別墅區相對應,離黃金海岸別墅區將近10公里,位於市區的東北方。
鑽石水岸住的都是新貴,這裡的別墅每平方米達五萬元,一座別墅最少400平方米,那麼,一棟別墅的價錢在兩千萬以上。這裡的風景獨特,斜對面是三沙島,背後是樹林茂密的望海山,上前方是碧玉湖,真正是依山傍水的風水寶地,無法複製。
因為鑽石水岸的安保非常嚴格,所以一般人無法進去。裡面有高級會所、酒店、餐館、歌廳、高爾夫球場等一應俱全,但是消費昂貴,不是一般市民能玩得起的。
小克把車停在路邊,和吳江走到門口,拿出警官證讓門衛看。門衛知道他們是1號重案組的,立即放他們進去。吳江並不急於進去,他向門衛了解寶馬車主人的情況。但是,門衛說不清楚。吳江知道他不敢說真話,便不再為難他。
江東區分局特別在別墅區設立了一個派出所,專門負責鑽石水岸的治安,這在全市是獨一無二的,因為這裡的人口不到設立派出所的標準,但是,不知哪個領導竟然給批了。
派出所的所長名叫許世亮,聽說是許世友的表弟,吳江認識他,有他的電話。吳江打電話許世亮,向他了解情況。許世亮聽說吳江還在走訪調查,沒有吃晚飯,立即從派出所里跑出來,接他倆去派出所的食堂吃飯。
許世亮知道寶馬車的主人,名叫郭誠,今年50歲,是啟明星傳媒有限公司的總經理,啟明星的董事長是香港人,憑藉著強大的資金支持,公司在省城做得風生水起,在這個行業排名前三名。
「許所,郭誠的詳細情況你知道嗎?比如說他的身高、體重、婚否等。」
「身高176以上,體重不詳,已經結婚20年了,一個兒子讀高三;一個兒子讀初三。因為他佔有啟明星公司25%的股份,年薪加上分紅將近500萬,他住在09號別墅。」
「他老婆和孩子也住在這裡嗎?」
「沒有,他老婆和孩子住在市區,方便上學。」
「難怪他那麼膽大,敢帶女人來這裡鬼混。」吳江一向瞧不起對女人沒有免疫力的男人,難怪自古有雲紅顏禍水。吳江懷疑郭誠可能是兇手,因為他的身高和嫌疑人差不多,目測他的體重也在70公斤左右。
「郭誠是不是有殺人嫌疑?」許世亮問,他雖然不知道內情,但是,吳江是1號重案組的,重案組都是調查命案的,所以,他就大膽猜測。
「不好說,要找他接觸一下才知道。」
「要不,我打電話給他,約他到我辦公室去詢問?」
吳江想了想說:「好,我吃飽了,有精力詢問嫌疑人了。」
許世亮掏出手機打電話給郭誠,開始他說正在接待白天鵝賓館接待客人,走不開。許世亮毫不客氣地揭穿了他的把戲,說他正在和丁妍在鑽石水岸別墅里幽會,丁妍根本不是個做生意的人。他叫郭誠馬上來派出所一趟,因為有兩個市局刑警隊的警官正在派出所等他。
郭誠感到無法隱瞞,這才答應立刻就來。
一會兒,郭誠來到鑽石水岸派出所,和許世亮握手寒暄之後,在吳江和小克對面坐下,討好地問:「兩位警官,你們找我怎麼不去我家?以嫌疑人的身份來派出所,實在有點彆扭。」
「為人不做虧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門,何況我們不是鬼,你怕什麼?」吳江看見他已經脫掉了西裝革履,穿上了白色的運動服,他的臉頰上有幾道淡淡的唇印,就知道他剛才在做什麼。
「吳警官,你們想問什麼儘管問吧,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的態度還算誠懇,當然,他知道得罪市局的精英有什麼後果。
「池野被殺了你知道嗎?」
「被殺?我怎麼知道?」他故意愣了一下。
「你認識丁妍吧?」吳江知道他在說謊。
「當然,她以前是模特,我們偶爾會請她們客串一下影片中的角色。」
「你毫無誠意,你們何止是認識?」吳江加重了聲音,不給他壓力,他是不會主動坦白的。
「真的,我和她只是一般的朋友關係。」
吳江拿出手機,把傍晚在世貿商場里拍攝的照片從圖庫中調出來,遞給他看:「如果我把這張照片發給你老婆,相信你老婆不會認為丁妍是你在外面生的女兒吧?」
郭誠一看,又愣了一下,他知道再也無法隱瞞下去了:「對不起,吳警官,我剛才沒說實話,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好,請告訴我你和丁妍的真正關係,如果你不說實話,很難洗脫你的殺人嫌疑。」
「殺人?這是哪跟哪啊?我怎麼會去殺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請說吧。」
「唉,這事說來慚愧,都怪我太好色,經不起丁妍的誘惑。事情是這樣的:丁妍22歲時我就認識她了,那時我雖然喜歡她,但是,我已經有老婆孩子,不敢公開追求她,我怕我老婆發現。
「後來她嫁給了池野,我心裡有點鬱悶,常常給丁妍發信息,雖然不露骨,但也比較曖昧。去年快過年的時候,池野被朋友逼債,他沒有辦法,決定去賭場賭一把,於是,向放高利貸的黃毛借了300萬元,去澳門賭場賭博,結果輸光了。
「回國之後,他不敢回家,住在簡陋的小旅館里過年。這時,他想了一個壞主意,慫恿丁妍來勾引我,過完年之後,丁妍約我出來喝酒,結果我們都喝醉了,糊裡糊塗地和她開了賓館,上了床。
「結果完全出乎意料,我和丁妍上床的過程竟然被池野拍攝下來,併發到我的手機上,要求我給他100萬,否則,就要告我強姦丁妍,而且,他收買了賓館的服務員,收集了我扔在垃圾桶里的安全套,上面有我的精液。
「我看見我和丁妍上床的視頻之後,無比憤怒,打電話給丁妍,質問她為什麼設下陷阱讓我往裡跳?丁妍哭著說她被池野逼得沒辦法,才這樣做,說對不起我,她願意用青春和肉體來償還我。
「我心軟了,只怪她遇人不淑,我想幫她,但是,我一下子拿不出100百,這畢竟不是小數目。為了穩住狗急跳牆池野,我往丁妍賬戶上匯去了30萬,並答應她兩個月後,再給她匯去30萬,但是,還沒等到我第二次匯款時,池野就被人殺了。
「丁妍去刑警隊認屍之後,第一個打電話給我,說池野死了,我非常震驚。她叫我以後不用再給她匯款了,過去的事一筆勾銷,但是,她要信守承諾,用生產剩餘的青春和肉體償還我,直到她再嫁出去的那天。
「所以,我們今天就開始約會,我覺得她既可憐又善良,盡量給她安慰和溫暖,特別是在她最落魄最無助的時候……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的。」
郭誠說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似乎卸下了千斤重擔,他的表情沮喪,心情沉重,一掃傍晚時的神采飛揚,像一個受老師批評的小學生,低頭不敢看他們,非常後悔的樣子,他是真實還是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