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第5節
「你還記得1月9日晚上7點25分到39分那個用戶的樣貌特徵嗎?」呂瑩瑩問宇宙網吧的王老闆。
「不記得,新年過後,生意特別好,黃金時間幾乎滿座,我們一共有68台電腦,加上雙人共用一台電腦的用戶,以及來陪人上網的不下100人,怎麼可能記得?」
「會不會是你的老客戶呢?」
「這可能性很小,老客戶一般不會利用我們的電腦犯罪。」
呂瑩瑩想想也是,如果是老客戶的話,他何必剪斷監控器的視頻呢?也不會只用14分鐘就下線。想從這條線索去找人,成功率太低。
她和江一明來到網吧外面,看見對面是一排店鋪,網吧和店鋪相隔不到20米,如果其中一個店鋪有安裝電子眼,應該能拍攝到進出網吧的人,因為網吧只有大門一個出入口,嫌疑人肯定要從這裡進出。
他倆穿過馬路,來到對面,仔細在每個店鋪上方尋找,希望能找到電子眼,結果,他倆一共找到三個店鋪有電子眼,他倆有點小興奮。
江一明走進一家名叫威威兒童服飾的店鋪里,這家店鋪裝修得簡潔、喜氣、整潔,一個圓臉的女孩看見他們進來,緩步走上前來問:「兩位老闆,請問你們需要什麼?隨便看看,快過年了,我們進的全部是新貨。」
「對不起,我們是市局刑警隊的,來查案,想調閱你們的監控錄像。」
「哦,那你們找老闆娘吧。」她指著坐在櫃檯里上網的少婦說。
少婦也許上網太投入,沒有發覺他倆,走到他倆走到櫃檯邊,她才看見他倆,她站起來,眼睛看著圓臉女孩,似乎想責問她為什麼不招呼顧客,圓臉姑娘趕緊說:「老闆娘,這兩位警官找您。」
少婦這才把微笑推到臉上問:「兩位警官需要我幫什麼忙?」
「我們要調閱你們店鋪的監控錄像,請問你們的錄像保存多久?」江一明問。
「大概一個月,磁碟滿了之後,就被我清理掉了。」老闆娘很年輕,不超過30歲,臉上化著淡妝,眉毛也紋得很精緻,身上散發著淡淡的香水味,別有一番風韻。
「太好了,請把監控錄像調出來給我們查看。」
「好的。」老闆娘把網頁關掉,打開D盤,把監控錄像調出來,讓呂瑩瑩看。
呂瑩瑩走進櫃檯,老闆娘站起來,把位子讓給她坐,自己走出櫃檯,因為櫃檯裡面很窄,容不下兩個人。
呂瑩瑩點開當天的錄像,從1月9日晚上7點開始看,因為那天是雨天,燈光被雨水和霧氣淡化了,錄像不太清晰,但是,因為距離網吧只有20米,畫面的清晰度還是比較理想。
19:09:28,有個人走進網吧,他個子矮小,頭髮凌亂,是個小青年人,呂瑩瑩想把他排除掉,跳過去,但是,她想了一下,覺得不應該把他排除,雖然他不可能是兇手,但是,他可能是從犯,或者是兇手雇傭來發郵件的人。
於是,把畫面定格,把他的側臉放大,仔細查看,然後進行截圖,放在桌面上,遺憾的是看不見他的正臉,因為錄像只能拍攝到他的側臉和背影。她繼續往下看。
19:20:11,又有一個青年人走進網吧,他的步態敏捷,身高175厘米左右,符合兇手的體貌特徵,和嫌疑人發郵件的時間相同,呂瑩瑩一下警覺了。
他是從紅棉村的大街走來,由左往右走,然後拐彎走進宇宙網吧,只能拍攝到他的右臉和背影,他上身穿夾克,下身穿牛仔褲,腳上穿著皮鞋。
19:40:23,又有一男一女從紅棉村路口出來,走進宇宙網吧,這已經不重要,因為已經過了嫌疑人發郵件的時間。呂瑩瑩覺得應該查看從網吧里出來的人。
因為出來的人才能看清他的面部,於是,呂瑩瑩從19:35時看起,但是,從19:35到20:34這一小時內竟然沒有一個人從網吧里出來,簡直是見鬼了,難道嫌疑人發完郵件之後,又繼續呆在網吧里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嫌疑人設防真是設得太深了。宇宙網吧只有一個將近150平方米的大廳,嫌疑人可以從窗門溜走,不過,只要他爬上窗檯,就會被眾多的眼睛看見,他絕對不會冒這個風險。
呂瑩瑩接著往前看,發現20:35到22:35這段時間一共有五個人出來,其中四個是年輕人,一個是中年人,這個中年人嫌疑最大,他將近40歲,身高175厘米左右,呂瑩瑩閱讀了大量的監控錄像,已經能用眼睛判斷出嫌疑人大概的身高。
在有參照物的情況下,她才能更準確地判斷出嫌疑人的身高。比如20米之外,嫌疑人在畫面中的比例是多少,然後經過計算才能得出結果。還有門框的高度是多少,嫌疑人經過大門時的高度,頭離門框頂多少高等方法來判斷的。
很少有中年人網吧去上網,從嫌疑人一身筆挺的西裝來看,他是生活優渥的人,家裡不可能沒有電腦和網路,既然如此,他為什麼要來網吧上網呢?唯一的解釋是利用網吧發郵件。
呂瑩瑩把他容貌放大,然後利用軟體把畫面處理得更加清晰,再截圖下來。然後繼續看錄像。
宇宙網吧是從中午12點營業到第二天凌晨3點,3點之後必須清場,這是為不吃人命官司,工商局和網監局也有規定,不許通宵達旦地營業,雖然有些老闆為了掙錢違法營業,但是,大部分的網吧都是守規矩的。
呂瑩瑩把1月9日中午到1月10日凌晨三點的錄像複製到U盤裡,準備帶回去仔細查看和分析,希望能從中把兇手找出來。
走進網吧一共96人,出來也是96人,包括王老闆和兩個服務員,所以,另外93人都是嫌疑人。經過王老闆辨認,他只認識其中的33個人,這33個人都是包月或者包年的客戶,最大的客戶年紀不超過30歲。
經過嚴密的調查,他們一一被排除了,因為他們都有身份登記。
從2003年開始,中國出台了《互聯網上網服務營業場所管理條例》,規定網吧經營者應對上網人員進行有效身份登記,但是,大部分網吧不可能嚴格實行,尤其是宇宙這種低級的網吧,不可能按要求實行。
就像去低端旅社住宿一樣,如果你說忘記帶身份證了,或者身份證剛剛丟了,老闆照樣會為了收入讓旅客住宿,總不可能丟了身份證就露宿街頭吧?加上網吧老闆認不出多如牛毛的假身份證,所以,身份登記形同虛設。
王老闆承認:只要客戶多交5元錢就不要登記身份,那麼當晚一共有18人沒有登記身份,18個人當中,就有那個中年人,其他的都是28歲以下的年輕人,所以,中年人的嫌疑最大。
江一明和呂瑩瑩把中年人的截圖相片交給網吧上網的人辨認,一共問了88個人,竟然沒有一個人認識他,好像他是隱形人一樣,中年人的嫌疑陡然升高。
可是怎麼樣才能把他找出來呢?
唯一的辦法是向全市公安單位發協查通報,並且在市局官方微信微博發懸賞通告,但是,呂瑩瑩怕這樣會打草驚蛇,讓他潛逃了怎麼辦?
江一明同意在微信微博上發懸賞通告,因為兇手膽大包天,性格堅忍,還要繼續殺下一個目標,不會輕易逃跑。呂瑩瑩同意江一明的想法,於是把懸賞通告發布了網上。
第二天,有個市民打電話給呂瑩瑩,說他認識他們要找的人。呂瑩瑩問清他的具體地址之後,和江一明前去會見他,因為他不想來刑警隊,這是市民普遍的心態,呂瑩瑩深刻理解。
舉報人住在紅棉村下鄉巷12號三樓,名叫熊三師,是市發改委的退休老幹部,今年65歲,他說他們要找的人名叫方祥,和他同村,今年39歲,沒有工作,但是生活得挺好,他懷疑方祥做非法生意。
熊三師帶他倆來到紅棉村良港巷56號的樓下,指著一棟五層的小洋樓說:方祥就住在這棟房子的五樓,說完就急忙走開了,好像害怕似的,方祥很可怕嗎?
江一明想了一會兒,覺得還是叫江北分局的片警和刑警一起來比較穩妥,假如方祥是兇手,而且手裡有槍的話,他開槍反抗,他和呂瑩瑩未必是他的對手,何況現在他倆都沒有帶槍。
江一明打電話給江北區分局秦越明局長,叫他派兩個刑警帶槍來,再叫上分管紅棉村的片警宋楚歡,因為他對紅棉村的情況很熟悉。秦越明答應十分鐘之後帶人趕到。
一會兒,宋楚歡帶兩個刑警來了,他們互相寒暄之後,江一明叫宋楚歡把56號樓和主人的情況說一下。這有點為難宋楚歡,因為不是每個片警都熟悉每個戶主的情況,除非是比較出名或者跟派出所民警關係好的人。
「這家人我知道,戶主名叫方祥,有一個妻子兩個女兒和一個兒子,妻子在明華藥店上班,他是無業游民,村民都說是以賭為生,但是,從來沒有被我們當場抓獲過。」
「方祥身高大約多少?會不會武術?」
「身高大約175厘米,沒有聽說過他會武術,但是,他經常不在家,幾乎是四海為家,他的三個子女幾乎是他爸爸養大的,他爸爸是原來江北區稅務局的副局長,因為方祥不務正業,他把一半退休金給了方祥的妻子。」
「他有沒有案底?」
「沒有,很清白。他給我的印象總體還不錯,雖然他不太喜歡和我打交道,但是,路上相遇會主動與我打招呼。」
「你去叫門,我們埋伏在樓下,你上樓之後不要把大門鎖上,我們隨後就到,你進入他房間之後,要操持警惕,防止他對你突然襲擊。」
「不會吧?江隊,他沒有理由襲擊我的。」
「不會襲擊你最好,但是要以防萬一。」江一明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去摁大門的門鈴,然後叫大家躲到一邊去,他們擔心方祥安裝了可視門鈴,被他發現。
宋楚歡往前走30多米,來到方祥的大門,摁響了五樓的門鈴,方祥正好在家裡,他知道是宋楚歡之後,把門打開,讓宋楚歡上去,宋楚歡輕輕把門虛掩住,往五樓爬去。
方祥已經把家門打開,在等候宋楚歡的到來,看見宋楚歡上來之後,遠遠地對他打招呼:「宋警官,今天怎麼這麼有空來家訪?」他微笑著,非常放鬆的樣子。
宋楚歡怎麼看也看不出他像嫌疑人,趕到門口之後說:「剛好路過,想起你順便來看一下。」
方祥叫他進屋坐,宋楚歡走進去,看見方祥的小兒子在沙發上玩手機遊戲,便問:「這是你兒子嗎?多少歲了?」
「對,是我小兒子,今年才六歲。」
方祥去抽水泡茶,宋楚歡坐在沙發上,方祥背對著門,神態自若地在燒水,宋楚歡觀察了一下,沒發現什麼不對,這時,江一明帶著兩個刑警和呂瑩瑩出現在門口。
方祥回頭一看那麼多人,愣了一下問:「你們是什麼?竟敢私闖民宅?」
「對不起,我們是市局刑警隊的,我們懷疑你參與一樁謀殺案,請你跟我們走一趟。」江一明說,兩個刑警迅速把方祥的雙手緊緊抓住,方祥掙扎了幾下,無動於衷,於是放棄反抗。
「你們有逮捕證嗎?」
「沒有,我們不是逮捕你,而是傳喚你,我帶來了傳喚證,請你看看。」江一明把手中的傳喚證打開,在他眼前晃了晃。
「既然是傳喚,為什麼抓我?」他很情願地問。
「我們懷疑你身上有槍,所以,必須控制你。」江一明去搜方祥的身,沒有發現有兇器,他想去搜查他所有房間,想想沒有搜查證,於是放棄了這個念頭,把方祥帶回刑警隊,留置在訊問室里。
呂瑩瑩、江一明和吳江參與訊問方祥。
「知道我們為什麼把你帶到這裡嗎?」
「我哪能知道,我又沒有犯法。」他的心有點虛,但嘴巴卻很硬。
「你不要狡辯,我們通過大量走訪,從錄像中查出你於1月9日晚上7點25到7點39分,在宇宙網吧上網,把一封坦白你殺人過程的郵件發給我們,向我們下戰書。」
「不,我沒有去過什麼宇宙網吧,我從來不在外面上網,我家裡有電腦網路,我幹嗎要去網吧上網?」
「因為你怕我們查出你的IP地址,所以,你必須去沒有熟人的網吧上網。」
「不,你們是在污衊我!」他十分氣憤。
「你是不見棺材不流淚,請你們看一段錄像,你們就會乖乖地承認了。」因為方祥不承認去過宇宙網吧,說明他不承認發過郵件,所以,他的嫌疑更大了。如果他承認去宇宙網吧上過網,而不承認給重案組發郵件,他們也沒有辦法指控他。
呂瑩瑩打開筆記本電腦,點擊播放錄像,方祥的身影在宇宙網吧的門口,這段先是他走進宇宙網吧時的錄像,后一段是他走出宇宙網吧的錄像,而且,錄像中的人各方祥此刻穿著一模一樣。
方祥邊看邊把眼睛睜得像牛眼一樣大,隨後嘴巴也張開了……
「錄像上的人和你們長得一模一樣,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對,錄像上的人確實很像我,身材、容貌、衣服幾乎一模一樣,但是,我根本沒有去過宇宙網吧,你們的錄像可能是偽造的。」
「你們想多了,我們會偽造假錄像陷害你們,這對我們有什麼好處呢?」
「不,我不是說你們偽造,我是說錄像上的人偽造,他想把我當作替死鬼。」
「對不起,你們又想多了,這種錄像有三種版本,拍攝的角度也不同,是從宇宙網吧對面的三個店鋪里複製下來的,再厲害的人也不可能偽造。」
「可是我真的沒有去過宇宙網吧。」他十分委屈地說,眼裡滿滿都是哀求的神色。
「好,那麼,當時你們在哪裡?」
「我……我……我在……」他結結巴巴地說不下去了。
「如果你說不出當時在哪裡,我們將拘留你,而且要搜查你家。」江一明嚴厲地說。
「不不不,你們不能搜我的家……」他臉色一下蒼白了。
江一明知道刺痛了他的命脈,猜想他的家裡可能藏著殺人兇器,否則,他不會驚恐萬狀:「說,你當時到底在哪裡?」
他低下頭在思考著,好像在權衡輕重,最終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我……我1月8日就離開本市,開車去山西高平市……」
「去幹嗎?開什麼車去?」
「運貨,開車牌為長A65810的皮卡車去。」
「運什麼貨?」
「……」他沉默了,額頭上的豆大汗滲出,彷彿此時不是冬天,而是在酷熱的夏天。
「你不說,我們也能查出來,等我們查出來時,你已經晚上,如果你現在坦白,可以省去大量的警力,我們視你為坦白自首,這可以減刑不少。」江一明耐心地勸說。
「算了,今天栽到你們手裡,我認命了,我自首……我和我的同行關天傑從殯儀館盜走一具女屍,運到山西高平一個煤老闆家,給他的剛剛病死的兒子配陰婚……」
「什麼?配陰婚?你想錢想瘋了?如此缺德的事你也幹得出來?」
「這事是經過女屍的父親同意的,我們給了他兩萬元,他同意我們去偷女屍,女屍是一個智障女,是從山崖上跌下來摔死的,事主說他已經解脫了,為了不讓鄉親們說他缺德,他引開了殯儀館的守屍人,我們順利偷走了女屍,運到高平去買了11萬元。」
「你把屍體賣給了誰?」
「高平市蓋山鎮長安煤炭貿易公司的項飛明。他家住在蓋山鎮光明路18號,那裡是一個別墅區,住的都是土豪,我們靠背死人掙些生活費,不算犯法吧?」他眼巴巴地看著江一明說。
「偷盜屍體已經嚴重犯法了,你等著坐牢吧。」江一明叫他把項飛明和關天傑的手機號碼和地址寫給他,然後把方祥送到河東看守所關押,等待調查取證起訴他和關天傑。
江一明派小克和周挺坐飛機去高平找項飛明查證,經過調查,方祥1月9日確實住在蓋山鎮賓館,直到12日下午才開車離開。江一明叫小克和周挺把案子交給高平警方處理,趕回長江,因為重案組組員一個也不能少。
可是,那個和方祥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又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