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雨夜行兇
許久,楊瀟洒才緩過神來,但表情依舊有些愕然,她難以置信的看了看電腦屏幕,又有些惶恐不安的看了看窗外,問陳孟秋道:「咱們小區外面那個賣紅薯的,他,他是袁達可?你確定嗎?」
「我確定。」陳孟秋的鏡片被一道閃電耀出冷光,楊瀟洒看不見他的眼睛,只聽他說道:「我也很震驚,他居然膽大到這種地步。也是,他所密謀的這一切,都近乎天衣無縫,即便是有細微的漏洞,也不足以成為令他伏法的證據,所以他才敢這麼有恃無恐,甚至跑到咱們眼皮子底下,主動現身出來。我們即便是找到他了,也沒有足夠的把握指控他,接下來,我們的工作依舊會很難。這個人,相當可怕。」
楊瀟洒還無法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她搖了搖頭:「簡直是匪夷所思,難以想象。那,咱們現在去找他嗎?」
陳孟秋嘀咕道:「下這麼大雨,他已經走了吧。放心,他還會回來的,我想他在咱們小區外面駐守,除了以燈下黑的方式隱藏自己之外,應該還有別的目的。譬如說監視我們的行蹤。他應該對市局的人,對我們了如指掌,他在研究我們辦案的進度,窺探我們的動向,並以此來排查自己的漏洞。」
兩人一陣沉默。
難受的靜謐中,楊瀟洒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是陳志宇打來的。
楊瀟洒立刻接通:「老大,我是瀟洒。」
陳志宇的聲音低沉而疲憊:「你跟孟秋在一起嗎?」
楊瀟洒「嗯」了一聲,又瞥了陳孟秋一眼,把手機放在桌子上,開了免提,說道:「他在我身邊呢,我把手機開免提了。」
陳孟秋說道:「叔,怎麼了?」
陳志宇嘆息了一聲,道:「我這邊有個壞消息告訴你們,你們知道就行了。郭飛恆已經招供了。」
「什麼?」楊瀟洒驚聲道:「他怎麼招的?」
陳志宇道:「說是因為偷盜蹲點,然後見色起意,強*姦殺人滅口,卷宗已經被汪願山移送到了檢察機關,審核無誤的話,就要提起公訴了。」
「之前他一直不招,換了汪願山,就這麼快承認了?」楊瀟洒憤然說道:「乙醚是哪裡來的?膠帶是哪裡來的?沈潔好的手機、錢包、證件去了哪裡?郭飛恆他能交待清楚嗎?」
陳志宇道:「郭飛恆說乙醚是自己在網上買的,膠帶是在街頭的零售店買的,至於手機是賣給街上的二手店了,錢包證件都丟進垃圾桶里去了。」
「呵!」楊瀟洒冷笑一聲,道:「這些都核實了嗎?具體是哪個網點?哪個零售店?哪個二手店?」
陳志宇道:「他說時間過去太久,忘了。」
「胡扯!」楊瀟洒怒道:「陳局,我現在懷疑汪願山用了不正當的審訊手段,逼迫郭飛恆認罪!你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辦冤假錯案啊!」
「沒有證據的話,你就不要胡說八道,污衊局內領導!」陳志宇的聲音既疲憊又嚴肅:「不過,我已經跟檢察院那邊的朋友聊過了,他們說會認真審查卷宗的,對於不合理不合法的地方,絕對不會忽視,而且他們也會派人找郭飛恆核實口供。但是,我所能爭取到的時間也很有限,你們兩個明白我的意思吧?」
楊瀟洒懊惱道:「我知道了。」
陳孟秋道:「明白了,叔。」
「那就先這樣吧,有什麼事情的話,我再給你們打電話。」陳志宇掛了電話。
楊瀟洒恨恨地把手機仍在了桌子上。
「叔叔是在幫我們爭取空間,要我們儘快把真實的案情給查出來。」陳孟秋目光陰鬱,道:「如果在檢察院對郭飛恆提起公訴之前,我們無法查明真相,那叔叔有可能會孤注一擲,去找秦書記了。」
楊瀟洒悚然一驚,道:「去找秦書記?」
「對,那就是完全與朱局長站在對立面了,而且結果也可能讓所有人無法接受。」陳孟秋摸著唇上新長出來的胡茬子,嘆息了一聲道:「朱局長與叔叔之間既是上下級,又是師徒,就像我叔叔和你一樣。不到緊迫時候,叔叔是不會這麼做的。」
楊瀟洒握了握拳頭:「現在已經很緊迫了,我們得儘快啊。」
「我知道。」陳孟秋揉了揉鼻頭,又緊了緊拳頭,說道:「現在最關鍵的問題已經不是如何找出袁達可了,而是如何有效地證明袁達可參與了命案,不然,我們連對他提請批捕的可能性都沒有。『四二八案』與『六零七案』,袁達可都沒有直接參与的跡象,所有的當事人幾乎都死了,物證也與袁達可無關,僅有的通訊記錄又無法證實來自於袁達可,太棘手了……齊慶民應該是個突破口,可是邵杏如果被袁達可所控制,齊慶民是不會吐口的。」
天色越來越黑了。
范日新從外面抱著小犬跑回家裡,坐在沙發上,看著黑洞洞的屋子,罵了一聲。
雷雨交加,小區的線路出了問題,停電了,他剛打電話問了物業,物業說可能今天一夜都不會來電。
他剛才在樓下,逗一幫小朋友,回想自己的兒子,正有些沉醉,不想都被老天爺給破壞了。
他還沒有吃飯,獨居在家裡,又沒有電,他也不想做飯,本來打算出去買點,可是外面雨如瓢潑,叫人望而卻步。
種種煩惱的事情湧上心頭,范日新無處發泄,拿起手機,給妻子打了電話。
連著撥了三遍,電話才接通。
「你死在外面了!?」范日新破口大罵:「家裡容不下你了是不是?!真不想過的話,趕緊滾回來,老子跟你離婚!」
「范日新,老子還早就不想跟你過了!離婚好,誰不離,誰是王八蛋!兩套房子都歸我,你的車歸你,家佑的車歸我,現金存款平半分!」
「瘋了吧你!」范日新大怒道:「老子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你白吃白喝,還要空手套白狼?」
「范日新,我給你留著臉面呢,給你留一部分已經是照顧你了,別逼我撕破臉!到時候,我讓你弟弟那邊也不好過!」
通話掛斷,范日新一陣驚怒。
正罵罵咧咧的時候,門忽然被人給敲響了。
范日新愣了一下,心想這個時間點,這種天氣下,誰會來家裡?
湊著貓眼往外看,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但是敲門聲又響了三下。
「誰啊?」范日新問道。
「你好,我是搶修電路的,你家的電錶好像壞了,出來看一下吧。」
「哦。」范日新心想電工們也挺不容易,下這麼大的雨還要搶修電路。
他打開了門,黑暗中矗立著一個人影。
手電筒猛然照亮,刺中了范日新的眼睛,他下意識的閃避,正要說話,太陽穴側轟然一痛,腦海中一片混沌,整個人瞬間就失去了所有力氣,軟綿綿的往下倒去。
「砰!」
「砰!」
幾聲悶響在這雷鳴陣陣的雨夜裡顯得極其喑啞。
「當」的一聲響,兇器被丟在了地上。
一道閃電落下,從樓道里的窗口透射進來,照亮了門前。
范日新瞪大了眼睛,身子以一種古怪的扭曲姿勢躺在門口,額上血肉模糊,旁邊是一截沾著血跡的消防栓頭。
白色的小犬吠了兩聲,被一雙戴著手套的大手抱了去。
又是一道閃電落下,也照亮了那行兇者的臉。
是袁達可。
他身上很乾,頭髮也很乾,完全不像是從大雨中行走而來。
他沒有穿鞋,腳上只套著一雙鞋套。
他從白犬的脖頸上取下頸圈,然後把白犬又丟進屋裡,頭也不回的下樓而去。
單元樓門口放著一雙膠鞋,他穿上了,門外的檐台下掛著一件雨衣,他披上了。
「噠、噠、噠……」
他從容不迫的走進雨中,挺胸抬頭,步履矯健。
水開始順著他的雨衣往下滴落,他的身後濺起一片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