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消失的頸圈
6月27日清晨,雨過天晴。
但並非所有人都能以喜悅的心情迎接這新的一天。
譬如說解放路派出所的所長李鑫。
清晨6點半,所內接到了一樁報警電話,他轄下的解放路祥瑞小區出現了命案。
李鑫心頭沉重,立刻帶人前往。
祥瑞小區,8號樓1單元201室門口,一男子被害,姓名范日新,年齡46歲,死因為被鈍器所擊,致使左側顳骨破碎、左側太陽穴部位顱骨破碎,兇器在現場已經找到,是一把鋼製的消防栓水帶槍頭,長約28公分,重約1.7公斤。
李鑫帶人在現場勘查詢問的時候,發現線索極少。
兇手應該是沒有進去室內,敲開了屋門之後,就在門口行兇。
室內當然沒有任何的打鬥痕迹。
一些貴重物品也沒有丟失。
至於被作為兇器的消防栓水帶槍頭,則是兇手就地取材,就來自於祥瑞小區8號樓。
該樓消防步梯內,一層與二層間的消防窗口玻璃破碎,水帶槍頭不翼而飛,應該是兇手擰掉拿去行兇。
李鑫想要調取小區內的路面監控錄像以及電梯監控錄像,結果被物業告知,在6月26日夜,因為暴雨,祥瑞小區的供電線路出現問題,電力公司派出工作人員前來搶修,但是雷電頻繁,雨量過大,工人無法搶修,只能對整個小區實行斷電,於27日上午9點才恢復正常供電。
所以說,26日夜裡,祥瑞小區的監控設備全部停止了工作。
想要調取案發時間的監控錄像是不可能的。
走訪也沒有任何收穫。
暴雨加上停電,使得小區內的住戶也幾乎沒有人在外面隨意走動,201的鄰居們也沒有聽到外面有什麼可疑的動靜,即便是有,也全都被雨聲和雷聲所掩蓋了。
門崗處的保安也無法看清楚進出小區人員的模樣,其實他們就根本沒有留意過。
拿走范日新的手機,查看通訊記錄,也一無所獲。
案發24小時之內,范日新沒有跟外界任何人聯繫過。
根據鄰居所說,范日新與妻子鬧了矛盾,妻子一怒之下回了娘家,至今未歸。范日新這段時間都是獨居在家,對了,范日新還養了一條狗。
那條狗很忠心,卧在范日新的屍體旁邊呆了一夜。
如果不是27日清晨,鄰居在開門的時候,發現了范日新的屍體,驚慌報警,怕是范日新死很久,都不會有人知道。
李鑫知道,這次算是遇上了難題。
兇手是特意挑選了雨夜作為行兇的時機,而且目的很簡單,就是來殺范日新的。
到目前為止,李鑫所能判斷的就是,兇手為男性,動機為仇殺。他打算回到所里之後,就把案件上報給市局。
根據他的經驗,這種稍有難度的案子,市局肯定會介入的。
就在李鑫覺得沒有什麼可查,準備收隊離開的時候,突然有個戴眼鏡的年輕男子擠了進來,說道:「等一等!」
李鑫眉頭一皺,說道:「幹什麼的?不要圍觀現場!」
法醫黨榮聽見聲音熟悉,回頭瞥了一眼,看見來人,嘴角已經上揚,笑道:「孟秋啊,你怎麼也來了?李所長,他是陳孟秋,陳孟秋你應該聽說過吧。」
「哦!」李鑫猛然醒悟過來,這是市局副局長陳志宇的侄子,市局特邀的刑偵專家,幫助公安部門連破大案的名人。
「你好你好。」李鑫大踏步上前,緊緊的握住了陳孟秋的手,笑道:「之前一直看你的報道,沒有見過真人,真人可比照片帥,一下子認不出來呢。」
「李所長過獎了,我來看看現場。」陳孟秋說道:「也是大清早接到了我叔叔的電話,是他讓我來的,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陳局太客氣了!」李鑫感嘆道:「聽說陳局這段時間身體不大舒服,在家休息,沒想到還這麼關心工作。」
「這件案子有些特殊。」楊瀟洒也走了上來,沖李鑫微微一笑,道:「李所,又見面了。」
「楊隊也來了啊。」李鑫伸手輕輕一握,說道:「那這件案子是不是你們市局準備接手,沒有我什麼事兒了?」
「不,案子還是李所的。」楊瀟洒站在了陳孟秋的身邊,說道:「我們就是來幫忙的。」
李鑫狐疑道:「楊隊剛才說這件案子有點特殊,是什麼意思?」
楊瀟洒瞥了范日新的屍體一眼,眉頭蹙起,說道:「李所知不知道『四二八』專案?」
「知道啊。」
「『四二八』專案中卧軌的范家佑,是范日新的兒子。」
「哦!」李鑫吃了一驚,回頭又看向范日新的屍體,心裡有些起疑,可卻沒有再吭聲。
市局裡的變故他聽說了,陳志宇因為跟朱衛國鬧了矛盾,直接從「六零七」專案組的督辦位置上被擼了下來,王鴻飛頂替了上去。楊瀟洒等一干陳志宇的親信,也不再對「六零七」專案負責。但是這一次,陳志宇居然又指示陳孟秋和楊瀟洒過來幫忙,不知道是出於什麼目的。
難道是來蹭案子的?
似乎也不至於。
陳志宇跟朱衛國的關係向來親密,矛盾的原因眾說紛紜,有人說是因為「六零七案」出現分歧,有人說是因為「四二八案」出了問題,總之,李鑫無法精準知道其中的緣由,也不大關心。
但是對於楊瀟洒和陳孟秋,他仍舊是不敢怠慢。
陳志宇現在雖然是稍稍落魄了,可未來怎麼樣,誰能說得准?
陳孟秋已經仔細在看現場了。
技術中隊的人,他都認識。
發生了命案,光靠派出所的民警是不可能破案的,技術人員仍舊需要從市局裡調派。
他瞥了一眼黨榮:「黨法醫,死因可以確定吧?」
黨榮道:「死因簡單,兇器就在這裡呢,你看看,消防栓水帶槍頭,多次重擊額頭、太陽穴部位,殺人手法很乾脆利落,創面不是很大。」
陳孟秋默然的點了點頭,又問黎寧:「老黎,指紋和腳印提取到了沒有?」
黎寧搖了搖頭,道:「不怎麼樂觀,提取到了幾枚,根據我的經驗啊,應該都是范日新的。兇手根本沒有進屋子。這地上幾乎連水漬都沒有,昨晚上下那麼大的雨,還能做到這一步,可見兇手昨晚是做了精心準備啊。這行兇時機也選的好,趁著雷雨天氣,小區又停電,基本上有價值的線索都拿不到。」
陳孟秋「嗯」了一聲,說道:「可是兇手怎麼知道這個小區停電了呢?」
這話問的黎寧和黨榮面面相覷,旁邊的李鑫聽見也不禁一怔,心中忖道:「這個陳孟秋真毒,一句話就問到了點子上!」忽然間,他靈光閃現,道:「兇手也是這個小區的!」
陳孟秋皺了皺眉頭。
李鑫又說:「我們剛才看了范日新手機,查了他的通訊記錄,案發時間,他跟他的妻子通了電話。我們詢問了他的妻子,他妻子交待,兩人發生了些爭吵。他們夫婦倆有矛盾……還有啊,范日新的手機里存了些東西,不過,看起來跟這件案子好像沒什麼關係……」
楊瀟洒道:「李所長,先別說了。」
李鑫不再吭聲,因為他發現陳孟秋的目光一直死死的盯著那條白犬。
楊瀟洒也忍不住看了幾眼,卻沒有發現什麼異樣。
白犬似乎餓了,疲憊了,趴在地上了無生氣的一動不動。
「這條狗有問題嗎?」楊瀟洒問道。
「它的頸圈哪裡去了?」陳孟秋喃喃說道:「我們來見過范日新兩次,這條狗一直都戴著頸圈。那條黑色的頸圈,現在為什麼不見了?」
楊瀟洒一驚,連忙再去看那狗,果然如此!
陳孟秋抬腳進了屋子,楊瀟洒也跟著進去。
李鑫不禁有些茫然:「頸圈?什麼頸圈?」
此時,楊瀟洒的手機響了起來。
又是陳志宇打來的。
「瀟洒,沒時間了。」陳志宇沉重的說道:「郭飛恆今天會被公訴,大概當日就能出結果。我現在在見秦書記的路上。你們那邊怎麼樣了?」
楊瀟洒陡然起了種悲涼的憤怒,她扭頭對陳孟秋說道:「郭飛恆被要起訴了,今天會出結果,老大去找秦書記了。」
「這麼快嗎?」陳孟秋搖了搖頭,倒是不如楊瀟洒那般憤怒焦急,他推了推鏡框,又看向李鑫:「李所長,你剛才說范日新的手機怎麼了?」
「要不你自己看看吧。」李鑫吧范日新的手機遞給了陳孟秋。
陳孟秋翻看著,臉色漸漸陰沉了下來。
「怎麼了?」楊瀟洒剛又打電話詢問局裡的情況,此時剛掛斷通話,便發現陳孟秋神色不正常。
就像是被人猛然抽了一巴掌似的,漲紅,驚愕,憤怒。
陳孟秋嘶聲道:「你在這邊跟一下,我想去個地方,見一個人。」
楊瀟洒有些詫異,不明白陳孟秋為什麼突然間決定要一個人行動,更不知道他準備去見誰,她問了句:「不要我跟著嗎?」
「不用。」陳孟秋的目光里有些疲憊:「我想單獨跟那個人談談,這些案子,大概要水落石出了,如有必要,我會立刻通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