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第6節
江一明和周挺來到良田鎮派出所了解胡可的家庭情況,所長找一個老民警和他倆談,他名叫榮成華,今年58歲,即將退休。他從當兵退伍之後,就到派出所工作,一直到現在,對鎮的所有情況都很了解,有良田鎮百事通之稱。
「老榮,你知道胡可這個人嗎?」
「當然知道,他不就是殺害程曉月的兇手嗎,當年我也參與協查工作,幫成歸來隊長打下手。」
「後來他在1998年的抗洪救災中淹死了。」
「對,我也參與善後工作。」
「現在他的家庭情況怎麼樣?」
「唉,可憐的一家人,胡可淹死之後,不到半個月,他父親胡大柯因為得了肺癌去世了,一年之後,胡可的妻子也改嫁,把胡可的女兒也帶走了,家裡只剩下胡大柯的老伴,現在一個人過日子,是低保戶,真是家破人亡啊。」榮成華深深地感嘆起來。
「胡大柯的老伴名叫什麼?」
「好像余平英……對,就是叫余平英,我們逢年過節會去她家裡慰問,送給她一些生活用品,牛奶、花生、被子之類的東西。是鎮政府要求我們配合他們送『溫暖』的。所長就派我去,我經常幹這種事。」他樂呵呵地笑著,笑容特別燦爛。
「她都和哪些人來往?你知道嗎?」
「這我不清楚,要問她的鄰居才知道。」
「她住在哪裡?你帶我們去找她好嗎?」
「沒問題,不過她耳朵很聾,要找她談話十分費勁。」
「我們不找她談話,只是去看她一下就行了。」江一明並不企盼能從她的嘴裡得到什麼線索,一個母親是不會出賣兒子的,何況是殺了四個人的兒子。
江一明只想去看看余平英生活得好不好,特別是精神上。如果精神很好的話,說明她的內心充滿了希望和秘密,假如胡可詐死的推測成立,余平英肯定參與其中,知道秘密可能只有胡大柯、余平英、胡可這三個人,如果有第四個人的話,那麼肯定是幕後的主謀,因為胡可和他父母未必能想出金蟬脫殼的妙計。
他們來到笑妃路161號的東興小區14棟2單元505室找余平英,他們敲了很久的門,才看見一個七旬的老太太來開門,她就是余平英。
余平英中午個子,很瘦小,好像沒有吃過飽飯的人,頭髮已經發白,但是打理得很乾凈,她的眼窩特別深,這看上去更瘦了,皮膚有點蒼白,可是她的精神很好,沒有病痛,就是耳朵有點背。
江一明大聲地和她說話,問她兒媳婦和孫子會不會來看她,她點點頭說:偶爾會。她的回答盡量簡短,生怕多說一句話就會暴露秘密似的,而眼睛一直在躲閃江一明的眼光。
他們在她的屋裡坐半個小時就走了,他們一走出門外,余平英就把門給關上。江一明在門外站了一會兒,去敲504的房門,他想從鄰居那時了解到余平英平時都和哪個人來往。
江一明只敲了兩下門,主人就來開門,是一個中年男人,江一明把警官證遞給他看:「你好,我們是市局刑偵隊的,想向你了解一下情況,請問可以進去嗎?」
「請進,請進……您是江隊,我認識您,快坐下喝茶。」他十分熱情,「我名叫計康,在市國土局工作,你們有什麼話儘管問,能你們的我盡量幫。」他十分熱情,等大家落座之後,開始燒水泡茶。
「我們想了解你鄰居余平英的情況,她平時都和什麼人來往?有哪些親人來看她?」江一明問。
「她很少和人來往,她很少出門,除非下樓買菜,整天都躲在房間里念經,她是佛教徒,每天都燒香拜佛,念的是什麼?哦,有《求子經》、《觀音經》、《心經》、《金剛經》,偶爾會和一些老太太去寺廟裡燒香,她說自己已經皈依佛門,別無雜念。」
「她改嫁了的兒媳婦和孫女會來看她嗎?」
「會,但來得不密,改嫁的兒媳婦一年最多來兩次,孫女已經20多歲了,偶爾也會來看她,不過因為她耳背,說話很吃力,孫女來坐一會兒就走了。還她的女兒和外甥也會來看她,除了這些人,就沒有別人了,她說自己心如古井,對紅塵俗事不感興趣,包括享受天倫之樂。」
「她和你們家關係如何?」
「挺好的,她主要和我老婆聊得來,勸我老婆也皈依佛門,我老婆沒有反對,也沒有同意,我討厭她老講生死輪迴,三生三世,因果報應這些奇談怪論,所以並不怎麼歡迎她。」
「她有沒有別的異常舉動?比如有陌生人上門來拜訪她?」
「沒有,很奇怪,除非內親,她竟然沒有一個朋友,好像不食人間煙火似的,我和做鄰居已經20多年了,對她的想法比較了解,她主要是受到兒子溺死、丈夫病死、兒媳婦改嫁的打擊,所以選擇不改嫁而孤獨終老。她說可能是自己前世造孽,今生才有這麼多災難,這輩子要好好修行,下輩子就不會這樣了。」
「你妻子在家嗎?也許她更了解余平英。」江一明問他。
「在,她在書房裡上網買衣服,我去叫她出來。」說罷便起身向書房走去,一會兒,一個高瘦個子的中年婦女出現在他們面前,看上去還有幾分姿色,比實際年齡年輕,打扮也很時尚。
她順勢坐在沙發上,問:「我名叫熊芳,你們叫我阿芳好了,聽說你們是市局刑偵隊的,請問找我有什麼事?」
「我們來了解余平英的情況,你和她關係好,希望你能幫到我們。你有沒有發現她和陌生人來往?」
「這個……我不太懂,不過有兩次我遇到奇怪的事,第一次是傍晚,我買菜回家,在4樓的轉角處看見一個中年男人掏出鑰匙,把鑰匙插進鎖孔,準備開門,一發現我,立即把鑰匙拔掉,然後自言自語說:『唉,我這記性,又走錯門了』。我認為他可能是賊,故意在我面前裝作走錯門。」
「後來那個男人去了哪兒?」
「他說完一溜煙地向樓下跑去,好像我會抓他似的。後來我把看到的情況向余大姐說,叫她小心一點,她說沒有關係,反正家裡一貧如洗,現金最多不會超過三百元,沒有什麼好偷的。」
「第二件怪事是什麼?」
「有一天,我半夜醒來口渴,起床去客廳喝水,忽然聽到余大姐的客廳里傳來了一陣抽泣聲,我以為余大姐遇到了什麼傷心事,想過去安慰她,但是,我打開門來到余大姐門口諦聽時,聽到那哭聲卻是一個男人的,余大姐像哄小孩一樣在哄著那個男人,我十分詫異:難道余大姐有個相好?可是我想歪了……」
「那男人不是老年人而是中年人?」
「江隊,你猜對了,我聽見那中年人對余大姐說:『媽,您要好好照顧自己,這裡有些錢,您拿去花,想吃什麼就買什麼,不要怕花錢。』我嚇得不敢說話,趕緊偷偷溜回自己的卧室,第二天我這件事告訴我老公,他說我半夜遇到鬼了,哈哈,這世上哪有鬼呢?」
「哦,這兩件分別是什麼時候的事?」
「第一件事是三年前的初夏;第二件事是三個月前,具體哪一天,我忘記了。」
「你認識胡可嗎?」
「認識,但是只見過兩次面,那時我剛剛和我老公談戀愛。」
「那三年前遇到的那個神秘男人像不像胡可?」
「胡可?怎麼可能像胡可?那個男人穿著劣質的衣服,滿臉絡腮鬍子,戴著長長的鴨舌帽,還戴著墨鏡,一副不敢見人的臉孔,完全像一個賊!」
「他不是有說話嗎?他的聲音像不像胡可?」
「聲音?他說得很小聲,喃喃自語,我聽不出來那是胡可的聲音,應該不是胡可……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是胡可,胡可不是溺死了嗎,難道他借屍還魂?」
「世上哪有鬼魂,都是大人編造來嚇小孩子的。那個男人大概有多少高?」
「嗯,170厘米多一點吧。」
「好的,謝謝你,你已經幫我們很多了。今天我們來拜訪你的事,千萬不能傳出去,更不能告訴余平英……如果再想起什麼異常的事,請打電話給我。」江一明站起來,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她,然後告辭了。
他們又去走訪余平英的其他鄰居,大家說的和計康說的大同小異,余平英果然是一個深居簡出的人。
「江隊,你覺得胡可真的還活著嗎?」周挺問。
「可能性很大,否則,我們早就把嫌疑人找出來了。只有『死人』我們才找不到。」
「我也認為胡可還活著,他潛伏在余平英的身邊,如果余平英有事,他肯定會出面。我們可以從余平英的通訊記錄把胡可找出來。」
「沒那麼簡單,胡可是一個反偵查能極強的人,他應該不會打電話給余平英,就像拉登一樣,不使用通訊設備,送信用最古老的方式:步行,甚至用口信傳遞信息。」
「可是拉登最終還是被美國幹掉。」
「我相信胡可最終也會落入法網,被我們抓捕歸案。」
「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麼辦?」
「先派人把余平英監視起來,如果發現可疑的人,立即將他拿下。」
「這種守株待兔的方法太消耗警力,如果胡可一年不和余平英聯繫,我們就在監視一年嗎?」
「你有什麼好辦法?」
「當然是利用網路的力量,調動所有市民的積極性,把網撒出去,總會撈到魚的。叫呂瑩瑩去做,只要有嫌疑人的照片,她可以根據照片用電腦把嫌疑人不同年齡的照片畫出來,像樹的年輪一樣精準。」
「做兩張照片,一張帶絡腮鬍子的,一張沒有鬍子的。」
「胡可會不會去看他已經改嫁了的妻子宋梅?」
「應該不會,我認為宋梅不知道其中的秘密,否則,她未必會改嫁,至少不會把女兒帶走。但是胡可有可能偷偷地去看他的女兒,當然不可能很頻繁。」
「胡可會躲在哪裡呢?他要生活,自然要去工作,不可能不接觸人,所以,還是發布懸賞通告最好。」
「對,問題是我們沒有任何證據證明胡可還活在世上。」
「要不,我們把余平英傳訊到隊里,逼她說出胡可的下落?」
「不行,沒有證據是不能傳訊一個老人的,再說她也未必知道胡可住在哪裡。」江一明否定了傳訊的辦法。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們去哪裡找證據呢?」
「首先在網上發布懸賞通報,然後動員一切可以投入的警力,全城查找胡可,除非他畏罪潛逃,否則,他一定會撞到我們的槍口下。」
「以前我們就利用殺成歸來的錄像截圖發布過懸賞通報,至今還沒有一點消息,這次有多少把握?」
「這次的把握很大,因為上次的錄像截圖太模糊,我們自己人都看不清楚嫌疑人的容貌,一般市民又怎麼看得出來呢?這次有胡可留在檔案中的照片做參考,畫出來的相片將會十分清晰,所以,我認為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
「嗯,經你這麼一說,我一下覺得非常有信心。」
「我們還得去良田鎮政府,找一下當年看見胡可被洪水沖走的那些人幹部。」
周挺點點頭,把車駛向良田鎮政府。當年參加抗洪的幹部幾乎全部調走了,只有一個水利站的老站長還在,他也是親眼看見胡可掉入洪水中的目擊者之一,因為洪水的流速很快,他說胡可在水面掙扎幾下就不見了。
他倆又去胡可讀書的市第9中學走訪,胡可的班主任說是游泳高手,在他讀高三的那一年夏天,他曾經參加全市中學生游泳比賽,並奪得500米自由泳亞軍,本來要保送他上體育大學的,但是因為學習成績實在太差而落選。
胡可的教練說他可以在水裡潛游兩分鐘,能在大浪的海里游兩公里,這個情況加重了江一明和羅進的推測:胡可十有八九是詐死,所以他的父母才死活不肯屍檢,因為屍檢結果不是溺死的話,胡可的金蟬脫殼之計就會失敗。
胡可的班主任說他的脾氣非常倔,做一件不達目的絕不罷休,還有一定的強迫症,他的高中三年時間大部分用在游泳上,他想當全國冠軍,甚至全世界冠軍,並且為此而不斷地努力。
江一明回隊叫呂瑩瑩去發布懸賞通報,呂瑩瑩擔心打草驚蛇,他說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呂瑩瑩點點頭,按照他的話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