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第5節

第5節

他們走進清音茶館,還好人不多,江一明選擇一個小包間坐下,服務員問他們喜歡喝什麼茶?江一明叫何家沖選,他說喜歡喝大紅袍,但一定要武夷山產的,服務員點點頭出去了。

宋婉晴擅長泡茶,她為了學會泡茶,專心去禮儀學校上過兩個月的夜課,學會之後,立即開始實踐,一有空就坐下來泡茶,她泡茶很講究,一定要把手洗乾淨,打開音響,播放經典樂曲,有時,還得熏香,把環境弄得像仙境似的。

「江隊,你最近忙什麼?」何家沖舉起一盅茶聞了一會兒,然後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嗯,果然是好茶,看來以後我有空也得來這裡坐坐。」

「唉,還能忙什麼?忙著破案呢。」

「方便說說嗎?」

「當然,退休前您也是二級警督,而領著公安系統的月薪,是自家人嘛。」於是江一明把唐明詩、方為海、成歸來和林希被殺的情況細細地說給他聽。說了一個多小時,許多細節還沒有說清楚,如果說得更詳細一點,可能要說半天才說完。

「何教授,您知道的案例比我多,您覺得我們哪裡出了問題?是不是偵查方向不對?」江一明期盼地望著何家沖。

「你們偵查方嚮應該沒有錯,兇手肯定是與死者有仇的人,而且必定是受過四位死者懲罰的罪犯,否則不會如此趕盡殺絕。」何家沖想了一會兒說。

「會不會我漏掉了兇手,或者兇手是雇兇殺人?所以遲遲找不到線索?」

「按你們的方法繼續查,肯定會有結果,只是時間問題。」

「對,我們最擔心的是出現第五個甚至第六個死者,我覺得兇手不趕盡殺絕是死不罷休的,所以,時間對我們來說就是生命。」江一明憂心忡忡地說。

何家沖低下頭,開始沉思起來,一會兒他抬起頭來說:「會不會兇手死後殺人?」

江一明聽了愣了一下:「您是唯物主義者,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不,你理解錯了,我是說兇手會不會偽裝死亡,實際上沒有死,為了報仇雪恨,他卧薪嘗膽,一心只為殺掉他痛恨的人?你們沒有查出獄之後死者的嫌疑人吧?」

「沒有查,怎麼個裝死法?」

「你們有沒有去調查過出獄之後,或者放探親假的犯人出獄的死者?」

「沒有,死者還有什麼好查的?難道死可以復生?」

「嗯,有這個可能,比如趙作海案,要不是死者趙振晌自己回家,趙作海會被冤枉一輩子。」

「哦,我懂了,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不對,趙作海案沒有DNA檢測技術,所以會誤判趙作海是兇手,我市於1996年1月1日就開始使用了DNA檢測技術,兇手是逃不過DNA這一關的。」

「上世紀末我省DNA技術的運用還不普及,如果兇手是上世紀90年代被冤判的,那麼,出獄之後,他可能裝死,隱忍到現在才殺人呢?就拿狙擊手來說,要練就謀殺唐明詩那麼高級的技術是要經過多年的訓練,而且要有實地射擊才能做到的。」

「好,那我就聽您的,重新去排查,看上世紀末到現在有沒有裝死的嫌疑人。謝謝您,何教授,如果這案子破了,您可是立了大功啊。」江一明忍不住伸出雙手去緊握他的手。

江一明和何家沖分析案情之後,豁然開朗,沉重的心情也輕鬆起來,他回到刑偵隊就給項世同打電話,請求他們協助調查需要的人,如果發現新情況,馬上和他聯繫,項世同答應馬上派人去查。

當天下午,項世同就打電話給江一明,說他們發現一個名叫胡可的罪犯於1998年請探親假之後死了,叫江一明去省第一監獄查看資料,江一明帶上周挺,開車去省第一監獄,也就是浦田第一監獄。

他倆見到項世同之後,項世同把胡可檔案交給江一明看,檔案比較詳細,胡可出生於1972年4月4日,身高171厘米,體重61公斤,漢族,已婚,住在江北區笑妃路161號的東興小區14棟2單元505室。

他因為入室偷竊殺人,被判決死緩,送到省第一監獄服刑,死者是一名年輕的女性,名叫程曉月,案情基本情況是這樣的:胡可於1995年6月1日深夜潛入家園小區402房間盜竊,在行竊過程中,因為程曉月從外面回家,發現了胡可,胡可掏出隨身攜帶的匕首威脅胡可。

但是程曉月沒有被他嚇倒,而是大聲叫救命,邊喊邊往外逃跑,胡可情急之下,掏出匕首,從背後一刀捅進程曉月的后腰,她感到一陣劇痛,並看到從自己身上飛濺而出的鮮血,立即癱倒在地上,再也沒有爬起來……

程曉月的呼救驚動了鄰居,鄰居打電話給小區保安,請求他們上來看看,說402房可能出人命了。保安隊長接到電話之後,叫上五個保安一起向程曉月的3棟3單元奔跑而來,結果在3單元的大門口將胡可截住。

胡可穿的是雪白的襯衫,襯衫上有鮮紅的血跡,保安隊長覺得事情不妙,叫大家一擁而上,把胡可按倒在地上,然後用繩子捆綁起來,押到保安室,等待處理。

保安隊長叫人把胡可看住,他去402房檢查看看,他帶著一個保安去402房,因為房門沒有關上,他們很快就進入室內,結果看見程曉月倒在客廳的血泊之中。

一刻鐘之後,江北區的刑警隊長成歸來帶著刑警趕到,這時程曉月已經沒有脈搏和心跳,法醫也宣布程曉月死亡,於是開始仔細勘查現場,現場除了兩個保安和死者的鞋印之外,只有一個陌生的鞋印,後來經過比對,就是胡可的。

不僅如此,兇器上有胡可的指紋,還在胡可的襯衫前襟上提取到了程曉月的血液,這起看似簡單的案子,卻因為胡可不承認殺人而拖延了很久。

胡可說自己是被人陷害,他的說法是這樣的:一個名叫解強的人叫他去偷程曉月放在卧室抽屜里的一個祖母綠玉鐲,解強將出10萬元購買。並且說程曉月是獨居,叫他不要害怕。

胡可曾經跟人學過開銷技術,一般的門鎖,不用五分鐘他就能打開,所以解強才會看上他,當時他沒有工作,老婆剛剛生完孩子,一家人全靠父母的接濟,經濟十分拮据,在巨額的金錢面前他心動了,於是答應解強去盜竊玉鐲。

他帶著開銷工具,來到程曉月的門前,只用了8分鐘就將程曉月的兩道門打開了,他觀察了一會兒,認為房間裡面沒有人,才悄然進入室內,按照解強的說法,直接來到卧室。

卧室里只有一個壁櫥、一張床、兩個床頭櫃、一個保險柜、一個電視櫃和一台電視機,胡可直接來到左邊的床頭櫃,床頭櫃的抽屜上鎖,他掏出工具嘗試著去開銷,他用了5分鐘把抽屜鎖打開,用手電筒去尋找那個玉鐲,但是沒有玉鐲,他把整個抽屜都倒扣過來,把東西全部倒在地上,仔細地尋找了一遍,結果仍然沒有。

胡可認為解強可能記錯了,於是他把東西裝進抽屜,把抽屜推進床頭櫃里,然後去開右邊床頭櫃的抽屜,抽屜依然上鎖了,這次他用更短的時間打開抽屜鎖,正準備找東西時,然後聽到有人開大門,他想肯定是程曉月回來了。他趕緊把衣櫃門拉開,躲進衣櫃里,又悄悄把櫃門關上。

他仔細地諦聽,原來有一個男人在客廳里和程曉月拌嘴,他倆的吵架聲越來越大,甚至打了起來,最後聽到程曉月大聲喊救命,然後就沒有聲音了,男人應該是走了。胡可聽見程曉月有微弱的喊救命的聲音,他很想去客廳看看,但又怕被程曉月認出來,只好繼續躲在衣櫃里等待著……

最終,胡可認為程曉月可能出事了,於是他決定走出卧室去看看,當他走到客廳時,看到程曉月倒在血泊之中,一把匕首插在她的后腰上,他蹲下去推程曉月,可是她已經不省人事了。

胡可唯一的想法是趕緊逃跑,否則他會犯上殺人罪,那可是要砍頭的,於是他站起來向外面跑去,沒有想到還沒跑出3單元的大門就被保安圍堵了。

這起案子由成歸來主辦,他暫時相信胡可的說法,去找那個名叫解強的人,但是,成歸來帶人去找所謂的解強,就像人間蒸發一樣了無蹤影,大家都認為是胡可為了保命而胡編亂造的。

胡可則一口咬定是解強陷害他,他只是受利益誘惑去偷玉鐲。但是通過搜查,程曉月家根本沒有玉鐲,程曉月是一個坐台小姐,即使有那麼珍貴的玉鐲,也不會帶在身邊,應該放在老家才對。

最後,成歸來不知動用了什麼手段,讓胡可乖乖地承認殺人事實。成歸來把案子交給檢察院,檢察院認為胡可殺人的事實清楚,證據充分確鑿,於1995年10月10日向江北區中級人民法院提起公訴,法官當天判決胡可死緩。

這起案子說起來是一件鐵案,但是入獄之後的胡可一直寫材料上訴,結果都被駁回,最後他也死了心,認真地服刑,只盼好好改造,得到領導的好評,給他減刑。

兩年之後,他從死緩被改為無期徒刑,當然,其中也有胡可父母四處找關係的原因,當時的司法機關不像現在一切都要走程序,而是某個領導打個電話就能減刑的。

胡可在獄中服刑的第四年,也就是1998年6月1日,因為胡可的父親胡大柯得了癌症,希望在臨死之前見胡可最後一面,領導特批胡可回家探親一星期。

那是雨季,經常暴發山洪,6月7日,他正準備回監獄的早晨,因為連續下了幾天的暴雨,河水開始猛漲,胡可家住在清水河畔,因為河水即將衝垮河堤,政府組織市民抗洪,為了給自己一個立功的機會,胡可毫不猶豫地加入了抗洪大軍。

他年輕力壯,負責扛沙袋把河堤築高,雖然他穿著雨衣和雨鞋,但是因為雨勢太大,他的衣服已經淋透了,眼睛被雨水幾點澆得睜不開,將近中午時分,他扛著沙袋走在河堤上時,突然一個大浪猛烈撲過來,他摔了一跤,身體失去平衡,他瞬間被捲入洪水之中,幾秒之後就看不見人了。

抗洪組長錢科感到萬分危急,於是趕緊帶著大家沿河一路追尋胡可,但是追了兩公里,都不見胡可的蹤影,大家認為胡可必死無疑,胡可所在的良田鎮政府為了安撫胡可的家屬,給予他們5萬元的撫恤金。

胡可的父母要良田鎮領導幫忙找到胡可的屍體,領導憑著人道主義精神,等洪水退去之後,派人沿河尋找,但是一直找了五天都沒有找到,直到第七天,也就是1998年6月14,胡可的屍體被一個漁民找到。

屍體擱淺在清水河與大海的交匯點,那裡剛好有許多犬牙交錯的岩石,屍體就嵌在這些岩石上,漁民看到屍體之後報警了,警察趕到現場處理,是成歸來帶人來的。這時胡可的父母也趕到,他們一看到屍體就一頭撲上去撕心裂肺地痛哭起來,並緊緊抱著屍體不放。

因為屍體長時間浸泡在污水中,加上天氣炎熱,屍體比胡可活著的時候脹大了將近一倍,甚至呈現巨人觀,如果不是胡可的父母來認屍,誰都無法認出那個屍體就是胡可。

成歸來建議胡可的父母把屍體拉去屍檢,但是胡可的父母死活不肯,說是對兒子極大的傷害和侮辱,如果他們敢對兒子身上動刀,他們立即跳海自殺。良田鎮政府的善後人員也為胡可的父母說話,勸成歸來不要屍檢。

最後成歸來只好退而求其次:把胡可的頭髮拔了幾根下來做DNA檢測。屍體直接被胡可的父母拉去殯儀館火化,並把骨灰安葬在公墓里。

江北區的法醫裴南把胡可的頭髮拿到去做DNA,把得出的結果和胡可犯案時留在物證中心的DNA進行比對,結果兩者完全一致,可以證明海灘上擱淺的屍體就是胡可。

因為胡可被捕之後,就對他進行抽血,進行DNA檢測,這是必須做的,就像犯人必須把指紋留在檔案里一樣,所以,比對胡可的DNA時很輕鬆,有了DNA的比對結果,成歸來他們都放心了。

江一明在江北區刑警隊的檔案里看完了胡可的卷宗之後,認為案件證據確實充分,沒有什麼破綻,因為現場有胡可的鞋印,兇器上有胡可的指紋,他的衣服也沾染了程曉月的鮮血,又被當場抓獲。

關鍵是沒有找到那個名叫解強的人,胡可說是解強給他10000元定金,是在白雲公園東北角的長椅上把錢交給他的,可是刑警隊投入大量的警力尋找所謂的解強,找了半個月卻毫無結果。

這種案件不需要胡可的口供就能給他定罪,公檢法三家都一致認為胡可入室偷竊,不巧被剛剛回家的程曉月堵在客廳里,程曉月發現胡可之後大聲喊救命,胡可惱羞成怒掏出匕首捅她一刀,否則匕首是不可能在胡可的指紋。

而胡可辯解說自己那把匕首確實是自己的,並且經常帶著這把匕首出門,但是已經在半個月前給弄丟了,這就更說不通了,所有警察都認為他在為自己辯解,試圖逃脫罪名。

但是有一個疑問:胡可本來應該判決死刑的,為什麼只判決死緩呢?也許法官聽從了律師的意見,或者法官被胡可的父母買通關係?

江一明已經了解到主訴官是唐明詩,審判長是方為海,主偵人是成歸來,而林希當時是幹警,他也參與了程曉月案的偵查,為什麼四個死者都與胡可有關呢?人死是不可能復生的,胡可怎麼可能死後殺人?這太不可思議了!

現在的問題是:胡可是不是裝死?江一明覺得自己的想法太可笑,既然DNA都判定屍體就是胡可,怎麼可能裝死成功呢?

江一明來到法醫中心找羅進,把胡可的情況向他說明,羅進也覺得事情非常蹊蹺:「胡可有沒有兄弟,特別是孿生兄弟?我認為有可能是他的兄弟為他報仇。」

「沒有,他是家裡的獨生子,但是有兩個妹妹。如果胡可用了什麼詭計瞞天過海,蒙蔽了所有人的眼睛,你認為會是什麼辦法?」

羅進下意識地去搓揉雙手,這是他的思考習慣,沉思了一會兒說:「所有的過程我都仔細想過,胡可有可能假死,如果他是一個很厲害的游泳高手,他就有可能潛游在洪水中,順著洪水流下,因為當時的洪水流速極快,他很快就會消失在眾人的眼前,然後在沒有人的地方浮上水面。」

「可是胡可的父母一眼就認出是胡可的屍體,而且法醫裴南取下了胡可的頭髮做DNA比對,結果證明死者就是胡可。」

「事情就出在這裡,我認為唯一的可能是有人用胡可的頭髮偷偷換掉了死者的頭髮,所以做出來的DNA和胡可是相同的。」

「做樣本的頭髮被鎖在法醫室內,除非自己人,沒有人能進去換頭髮,難道有內鬼幫忙。」

「不一定有內鬼,我早年曾經去過江北分局的法醫室,很簡陋,只有一層木門,用一張身份證就能打開,何況胡可是一個大盜,可以輕而易舉地打開法醫室的大門,把頭髮換掉。」

「那死者是誰?難道胡可殺了一個和他身材相似的人來代替嗎?如果這樣的話,胡可真是罪惡滔天。」

「只要出得起足夠的錢,到殯儀館買一具屍體來代替,就不用殺人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計劃真是天衣無縫。」

「也不是天衣無縫,只要對無名屍體進行屍檢,就知道死者是不是死於溺斃。」

「所以胡可的父母不允許裴南進行屍檢,胡可的計謀成功了。」

「江隊,我們這只是推測,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我們的想法是對的。這個計劃實施起來比較難。」

「我不明白:既然胡可已經實現了金蟬脫殼的計劃,他為什麼還要冒險去殺四個被害人?」

「他金蟬脫殼就是為了謀殺四位被害人。看來胡可可能是被冤枉的,如果程曉月真的是他殺,他應該不會對經辦的主要負責人趕盡殺絕。」

「這事以後再說,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去調查胡可不是不上演了狸貓換太子這齣戲。如果得到證實之後,我們就要趕緊追查胡可的下落,否則可能出現第五個死者。」案子雖然有點線索,但是江一明並沒有快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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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號重案組之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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