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寫家書勾起思鄉情 誤闖禍決心學語言

第20章 寫家書勾起思鄉情 誤闖禍決心學語言

第20章

寫家書勾起思鄉情誤闖禍決心學語言

丁龍意識到在洋人的地盤,語言不通多有麻煩,於是想跟查理宋請教洋文之事。忽有下人敲門進來稟告道:「七爺,您有信到了。」

查理宋也不避諱丁龍,要過來信讀了一遍,神色略顯憂愁,事關他人家事,丁龍不好開口詢問,也不好貿然打擾,盯著對方手裡的信,一時想到了遠隔千里的老父和念念不忘的小秀,一時想得出神,連宋嬌茹進來都沒有察覺,只是想著,不知道阿伯過得好不好,離開太久,連小秀的相貌都要記不清了。

宋嬌茹看著坐在桌邊發獃的兩人,納悶地問道:「大哥,丁大哥,你倆在想什麼?」

「哦,沒什麼,收到二叔報平安的回信,沒什麼要緊的事,說家裡一切都好。」查理宋轉手把書信遞給了宋嬌茹。信很短,只有一頁,兩三眼就看完了。

丁龍看著宋嬌茹手裡那張薄薄的紙,羨慕地問道:「七爺,我……我想求您件事。」

查理宋看見丁龍突然目光火熱地盯著自家妹子,心裡不喜,面上卻不顯露,只問道:「丁兄弟有什麼事但說無妨,只要不是逾矩之事,宋某自當儘力。」

「七爺,說出來恐怕會惹你笑話。不瞞您說,再過幾個月,我出洋就滿一年了。一直沒給家裡寫信報平安。我聽說,有種僑批,是可以連信帶錢一齊寄回國內去的,不知道能不能請七爺幫忙,送一封僑批回去。我家中,老父還在……」

查理宋掃了一眼妹妹手中的家書,馬上知道自己又想岔了,頓時老臉一紅,暗暗自責道,對方不過是個被綁騙出洋的種地小子,自己怎麼會屢屢對這樣的人用心機。好在歷練多了,反應也快,馬上應聲道:「這個容易,正好我要寫家書送回廣東去,丁兄弟的家書就一起送了吧。」

「七爺,我……我識不得幾個字。」丁龍有些不安,他知道,大戶人家都看不起不識字的人。

宋嬌茹介面道:「不要緊啊,丁大哥,我可以幫你寫,你要寫什麼?」

「想給我家阿伯寫封信,送些錢回去。」

「我幫丁大哥寫吧。」宋嬌茹利索地取來了筆墨,在桌前執筆坐定,她出門一貫的男裝打扮,因此剛才進內室上藥並沒有換成女裝出來,這麼一打眼看過去,活脫脫是個俊秀的讀書人,那種讀書人特有的氣度,讓丁龍羨慕不已。

「丁大哥,你說,我寫。」

「唉,好,」丁龍想說的很多,從被水生騙賣到豬仔船的險死還生,再到人如牲畜的鐵路工地,想到最後,只是低沉地說道:「阿伯,你身體好不好?家裡的糧食銀錢夠吃用嗎?天冷了,打破的窗戶要早些修好。兒子不孝,這麼長時間都沒回村。兒子跟大掌柜去做洋人的生意了,洋人住得遠,坐船去也要幾個月,做一趟生意要很長時間,一趟買賣能掙很多銀子,給兒子的月錢也很多。兒子在外一切都好,阿伯在家要顧好自己,做完這趟生意兒子就回去了。」丁龍想了一會兒,又說:「兒子遇到了一位識字的宋先生,求了先生寫信,隨信寄些銀錢回去,阿伯,你……你等兒子回去孝敬你!」丁龍的眼圈一下子紅了,倔強地瞪著眼抿著嘴不再說話,過了半晌才道:「就說這些吧,麻煩宋先生了。」說完手伸進懷裡摸索了一陣,拿出粗布裹著的幾張錢,推到宋嬌茹跟前:「這是我上工幾個月攢的錢,請宋先生幫忙,一併寄給阿伯。」

宋嬌茹也不推辭,收下了錢,順手把寫好的信推給丁龍道:「丁大哥你看看,還有沒有什麼要加的。」

宋嬌茹這話剛出口,就想起丁龍是不識字的,想補救一句,丁龍卻接過了信紙,認真地看了一遍,道:「宋先生的字寫得跟剛栽完的秧田似的,看著又整齊又爽利。會寫這麼多字,宋先生要是生成個男兒,定是個秀才老爺。」

宋嬌茹笑道:「幸虧我是個女子,不然就要變成酸秀才了。丁大哥,我看你好像很是願意識字的,可惜我們只是路過這裡,很快就要回三藩市去了,不然還能讓大哥或者旁的識字的夥計教你認字。」

丁龍本想說,讀書識字那是有錢人家才能做的事情,忽覺得這樣說話太傷人,忍了下去,笑著道:「說起來,我確實還識得幾個簡單的字,都是阿嬸教的。阿嬸是在大戶人家裡伺候過小姐,只是去世得早,我學會的字兩個手都數得過來。」

宋嬌茹不願提起他的傷心事,連忙岔開話頭道:「識字少沒關係,只要有心學,慢慢不就認得多了?從沒有過生下來就認識字的吧。丁大哥,我有個法子,等你安穩下來,要是身邊的人里有那識字的,你就拿字去問他,哪怕一天只能認識一個字,日積月累也能識得不少字了。」

「宋先生的法子好,往後我一定留意向人請教,多學幾個字。」丁龍認真地應承下,他想著,若是能多認識幾個字,下次的家書就能自己寫了。阿伯羨慕了一輩子讀書人,自己會寫字了,也能讓他欣慰吧。

宋家已經在客棧安排好了地方,一頓飯後,丁龍美美地洗了個澡,回到簡陋的客房中,發現床鋪上放了一套嶄新的粗布棉衣,心裡感動不已。在宋家眼裡微不足道的東西,對他而言就是雪中送炭。他的棉衣棉褲都是從趙三處買的舊衣,大小長短並不合身,多年的老棉花並不能保暖,又破了口子,他還想著去哪裡借些針線來縫補,如今看來暫時不必了。

第二天一早,跟宋家兄妹道別後,丁龍由宋家下人送到了卡朋蒂埃家。

狄克正安排僕人們勞動,意外地看到了丁龍,沒想到他還會回來,直接指靠牆根的馬棚。清理馬棚,是目前最不容易找人做的事了。喂馬丁龍熟得很,草料、豆料拌著倒入食槽,再給馬換了乾淨的清水。狄克在安排他做事的時候,指了指馬棚,但丁龍並不知道狄克說的是什麼意思,生怕會錯了意,打量著馬棚內外給自己找活兒。

於是等狄克回來查看馬棚的時候,意外地發現馬棚頂上的漏洞已經補好,棚內打掃得很乾凈,地上鋪了一層新稻草,馬槽內有足夠的草料,水槽內的水還微微冒著白氣。他不敢相信地摸了一下,果然水還有些溫度。狄克對自己雇來的華人幫傭滿意極了,馬上把僱用合同交給了卡朋蒂埃,報告說自己僱到了人。

卡朋蒂埃看了看合同,疑惑地問道:「狄克,合同上為什麼不寫名字,這紅色的一塊是什麼東西?」

「先生,這是名華人,不會寫字,只好按手印代替了。合同只有您手裡的那一份,僱用或者解僱,任何時候您都可以自行決定。」

「是瘦小的華人?他能做什麼?」

「先生,我想您收穫了意外的驚喜,他把馬棚打掃得很乾凈,也把馬們照顧得很好。你知道的,沒人願意清理馬棚。」

「哦,真的嗎?我要去看看。」卡朋蒂埃關心他的馬勝過關心一個下人,當即去看了馬棚。棚頂上的漏洞已經補好,地面上之前堆積的糞便已經清理乾淨,重新鋪上了乾淨的草,槽內有料,飲水乾淨。卡朋蒂埃拍拍自己的馬:「嘿,夥計,你的新僕人,喜歡嗎?」

丁龍正從廚房裡提了壺開水過來,往已經冷透的水槽里添了些開水。

卡朋蒂埃跟中國人有生意往來,會說中國話卻不精通,指指水槽問道:「為什麼?」

丁龍在工地上聽過不少次列文怪腔怪調的中國話,很容易就分辨出了對方的意思,回答道:「冬天冷,水太冷或者結冰了,馬不喝。經常給些溫水,馬喜歡。」怕對方聽不懂,一會兒指指馬,一會兒指指水槽、水壺,比畫著。

卡朋蒂埃連蒙帶猜,大概明白了意思,道:「很好,這裡,以後,你的。」一句話,丁龍就成了專門為他照顧馬匹的人。他摸著馬鬃的手停了一下,指著丁龍用英文罵出一連串的笨蛋蠢貨之類的話,指著馬鬃生氣地說,「馬,毛,弄乾凈!」說完甩手走了。

狄克湊近一看,原來是馬鬃打結了,看丁龍疑惑的樣子,好心地拿過刷子,指了指馬鬃,仔細地梳順,然後把刷子塞給丁龍。平常狄克可不是這麼和善的人,原因無他,有了丁龍,清理馬廄這個誰都不願意做的事,以後都不會讓他為難了。

原本卡朋蒂埃家的用人分工明確,自從丁龍出現后,情況就變了,所有人都多了一個可指使的對象,誰讓這個對象從來不會拒絕和推辭呢。於是,職責看守馬廄的丁龍也會經常出現在廚房、房頂等地方,幫別人做一些雜事。

丁龍像個啞巴一樣,生活在卡朋蒂埃家。別人說話他聽不懂,只好獃呆地聽著,為此第一天就鬧了笑話。吃飯的時候,下人們是聚在一起的,每人一份飯菜,一大塊薄餅。丁龍找遍了桌子,也沒找到筷子。向胖胖的莫麗廚娘比畫著,詢問道:「筷子,有沒有筷子?吃飯用的。」

莫麗只看懂了拿和吃,以為他要吃更多,鄙視之餘還是給他加了一大勺玉米。負責砍柴和運水的約瑟夫嘲笑道:「黃皮豬果然跟豬一樣能吃,你們猜,他多吃的東西會從酬勞里扣掉嗎?」輕佻的笑話把別人逗樂了,有人介面道:「不用扣,等莫麗做香腸的時候,讓他貢獻一塊肉就行了。」

用人們哈哈大笑,莫麗不滿道:「約瑟夫,你不該這麼刻薄,他還幫你整理了那堆亂七八糟的木頭。」

丁龍也知道別人是在笑話自己,轉身去了柴房,用斧子剖了兩根細長的木棍回來,充當筷子吃飯,別人都看呆了,不知道兩根木棍在他手裡怎麼那麼靈活,能夾得起玉米粒,簡直像做雜耍一樣。莫麗把兩把勺子握在手裡,學著丁龍的樣子去夾玉米粒,兩把勺子中間雖然能扣進去不少玉米,卻沒辦法像筷子那樣把東西送進嘴裡。別人也學著她的樣子嘗試,玉米掉了滿桌,嘴裡卻沒接到幾個。

「你真有趣。」莫麗笑著誇了丁龍一句,怕他聽不懂,還豎了大拇指。丁龍看懂了她的意思,開心地笑了。

隔天,吃飯的時候,丁龍獻寶似的拿出一把筷子,都是他幫約瑟夫劈柴的時候,撿乾淨的木頭芯剖出來的。他抽出其中一雙,遞給了廚娘莫麗,這個胖胖的中年廚娘,是第一個對他表現出善意的人。

「哦,謝謝你。」莫麗高興地收下了,把這看作是來自丁龍的禮物。

丁龍又把剩下的一把筷子遞給她,示意她分給大家,一切廚房的物品,都是由廚娘莫麗分配的。

於是這天的午飯,幫傭們都在嘗試著用筷子吃飯,玉米撒得到處都是,不少人都抱怨掉落的時候弄髒了衣服,放棄了筷子用回刀叉和湯勺。一開始人們還對筷子有些興趣,多次嘗試失敗后就放棄了,中國人從小就練習的「筷子功」不是一次兩次就能學會的。到最後,只有丁龍用筷子吃飯,莫麗偶爾也會用一下,剩下的筷子太長時間沒人使用,都被莫麗當柴火燒掉了。

當幫傭的日子平淡且安全,如果不是周圍都是高鼻子深眼睛的洋人,丁龍幾乎都要覺得自己是回到了村裡。這天,約瑟夫架著馬車運了水回來,遞給他一根髒兮兮的木頭,仔細看上去似乎還刻了長厚嘴唇的人臉,木頭上還亂七八糟地沾著些鳥毛。約瑟夫沖他嘰里呱啦地說了一通,其間指指自己,又指指馬廄,指指車上的水桶,再指指廚房,然後指指丁龍,再指指柴棚。相處的時間久了,丁龍已經習慣了別人這種連比帶說的方式,知道約瑟夫是在說,他要把馬趕進馬廄里然後往廚房運水,讓丁龍去劈柴。

丁龍笑著點頭答應,給馬填了草料和水后,就去劈柴的時候,斧頭貼著約瑟夫給他的木頭削了幾下,薄薄的削下幾條沾著鳥毛的皮,把清理過後的木頭跟其他的木頭一道劈成了柴火。沒想到,這下子就闖了禍。

傍晚的時候,卡朋蒂埃召喚約瑟夫,問他白天順路帶回來的木頭哪裡去了,約瑟夫早把木頭的事兒忘了。被主家詢問才想起來,找到丁龍比畫著詢問,丁龍笑著把他拉到柴房,從木柴堆里翻出來劈開的臟木頭給他看,自言自語道:「這木頭芯上,儘是蟲洞,不劈柴也沒別的用途了。」

約瑟夫硬著頭皮,攏起劈開的木塊走了,不多時,院子里響起了卡朋蒂埃的咆哮,木柴劈頭蓋臉地砸到約瑟夫臉上,卡朋蒂埃一腳把他踹倒,狠狠地又踹又打,發泄了一通,沖狄克吼道:「讓這個蠢貨消失!」

狄克簡單地回答了是,冷冷地在一旁看著卡朋蒂埃又踩了約瑟夫幾腳,等對方發泄夠了離開了,才幸災樂禍地對爬起來的約瑟夫說:「約瑟夫,你這個蠢貨,怎麼能把先生要的東西給那頭豬,這下沒人能幫得了你了。跟我來,我把這個月的酬勞結算后,你就可以走了。」

「狄克,這不關我的事,是那個中國人把卡朋蒂埃先生的東西劈壞了。」

「首先,先生讓你帶回來的東西,你不應該交給別人;第二,丁龍他聽不懂我們說的話,你把先生的東西給他,他並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第三,約瑟夫,劈柴是你的工作,為什麼丁龍會把這個雕刻過的木頭劈成木柴?」

約瑟夫只好自認倒霉,這份一天兩美金的輕鬆活計,就因為一塊木頭泡湯了。

結算過酬勞后,一臉帶傷的約瑟夫受到了幫傭們的關注,他誇張地把事情描述了一遍,並且指責丁龍這隻黃皮豬玀故意把東西劈壞了,害他被主人趕了出去,丟掉了工作。

人們會同情受到傷害的人,經過約瑟夫添油加醋的一番描述,幫傭們看丁龍的眼神包含了厭惡和戒備。丁龍明顯感覺到其他幫傭對他的態度變了,最明顯的是在吃飯的時候,只要他一到場,所有人都不再說話,自動地坐到離他遠一些的位置上。

丁龍不明所以,求助地看向莫麗,莫麗看他的眼神很糾結,走過來遞給他食物,低著頭走開了。

雖然之前其他幫傭多是取笑和捉弄他,但那起碼說明別人接受了他的存在,現在被孤立了,讓丁龍很不是滋味,飯後其他人都去休息的時候,他溜進廚房幫廚娘莫麗洗碗。

莫麗害怕他把餐具打碎,想接過碗來把他趕出去,丁龍抓著碗不放,盯著莫麗小聲道:「Sorry,please。」這兩個詞是他在工地上聽伍文說過的,每當跟洋人有了爭執,伍文去拉架的時候總會用這兩個詞,據他說賠禮道歉、求饒都能用這個詞,有些時候洋人聽見了這兩個詞還真的會輕易地揭過去了,他就留心記下了這兩個詞。

莫麗看著丁龍,有些厭惡也有些同情,鬆開手轉身撿了個木柴,塞到丁龍手裡,指指木頭,再透過窗戶指指卡朋蒂埃平時用的房間,解釋道:「約瑟夫給了你一塊木頭,那是卡朋蒂埃先生要的東西。」指一下木頭,指指丁龍,又指指柴房,「你把卡朋蒂埃先生的東西劈成了柴火,先生生氣了。」莫麗用大一點的聲音說,「約瑟夫,」又指指大門口,「被解僱了,趕走了。」

丁龍聽得一頭霧水,不過約瑟夫和卡朋蒂埃他是聽懂了,只能暗暗琢磨,難道是他做了什麼事得罪了這兩個人,才引來眾人的敵視?沒幾天就到了發工錢的日子,幫傭們排著隊去找狄克領錢,丁龍盤算著自己能有十一塊錢的收入,也是滿心歡喜。輪到他領錢的時候,狄克指著名冊上一行字,後面標了「11」的阿拉伯數字給丁龍看,前面的字母丁龍不認識,但後面的「11」他是認識的,高興地點點頭。狄克看著他古怪地笑了笑,拿出十一塊擺在桌子上,在丁龍伸手要拿的時候,收起了其中十塊,彎腰從桌子底下拿上幾塊黑漆漆的木柴,跟剩下的那一塊錢一起,推到丁龍眼前。

丁龍傻眼了,狄克卻不多解釋,擺擺手讓他走。後面還有其他的人等著拿工錢,丁龍無法,只好傻乎乎地拿著木頭和一塊錢退了出來。在狄克眼裡,覺得卡朋蒂埃先生真是太仁慈了,只扣了丁龍十塊錢就輕飄飄地放過了他。

另一邊,丁龍傻乎乎地捧著幾根柴火,不明所以地出了門,覺得所有人都嘲諷地看著他,他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還在想,難道大戶人家家裡,也要收僱工的投宿和鋪蓋費用嗎?那這費用也實在是高了些。莫麗因為要整理早飯用過的餐具,來晚了一些,剛好碰上丁龍從狄克那裡出來,對著幾個木柴發獃,好意地拍了拍他,問道:「發生了什麼?」

丁龍像見了救星,指指狄克發錢的屋子,把木柴和一塊錢攤開給她看。莫麗卻開心地笑了起來,罰了錢,證明卡朋蒂埃先生不會再對丁龍有其他懲罰了,她還是很願意讓這個沉默又勤勞的中國人留下來的。接下來,莫麗開始了她的表演。

莫麗說一句:「約瑟夫給了你這個。」停下來指指丁龍手裡的木柴,再指向卡朋蒂埃的主屋,道:「這是卡朋蒂埃先生讓他帶回來的。」再指指丁龍,指指往常劈柴的地方,指指木柴:「你卻把它劈壞了。」之後把一塊錢放到木柴上,攏在一起:「你的其他酬勞用來賠償卡朋蒂埃先生的木頭了,所以,剩下這些沒用的木頭加一塊錢,就是你這一次拿到的報酬。」

丁龍仍舊是只聽懂了約瑟夫和卡朋蒂埃這兩個詞,他覺得,秘密就在這幾塊沒什麼特點的木頭上。由於約瑟夫被趕走,劈柴也成了丁龍的工作。他把一塊錢收起來,剩下的木柴直接扔到了劈好的柴堆上,餘光突然看見了堆在木柴邊上的鳥毛,鳥毛沾在黑色的木屑上,他慌忙抓起來一看,分明是跟今天發給他的木柴是一樣的木質,瞬間明白了莫麗的意思,想起了約瑟夫給了他一截木頭以及後面的挨打,也許約瑟夫只是要去運水,讓他幫忙把木頭收起來再去劈柴,並不是讓他把那截木頭當柴火劈了。

丁龍反應過來后十分懊惱,在他看來卡朋蒂埃家管吃住並且給的月錢也很高,那應該是很多人都想求的工作,因為他的犯錯,讓約瑟夫丟了這麼好的差事,真是心有不安。都怪自己不懂洋文,哪怕多懂幾個詞,也不至於出這麼大的錯誤,這個時候也可以向別人問明約瑟夫的住處,好上門去給他道歉。

因為聽不懂別人的話,所以他什麼都做不了!丁龍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生氣和懊惱,氣自己的無能,也懊惱自己的無能。至少還要在卡朋蒂埃家做三年工,回鄉更不知道得等到什麼時候了,難道能聽能看卻要一直做聾子瞎子嗎?丁龍不甘地攥緊了拳頭,不,不能,又聾又瞎,等待他的只能是被辭退被賣作苦力,像牲口一樣被驅趕的命運。他要做一個人,做一個跟莫麗、約瑟夫一樣會說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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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橫四海:一個華工的美國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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