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慧寫給父母的信
米慧寫給父母的信
親愛的爸爸、媽媽:
女兒不孝,讓你們白髮人送黑髮人,真是來生變做牛馬也無以為報了。
沒有原因,只是覺得活得無奈而勞累,只是感到這個世界太骯髒,太令人不可思議。我沒有應付這紛繁多變世界的能力和勇氣,所以,我選擇了死,事實上,沒有比死更美麗、更神聖的事情了,只有死才能把我引進沒有憂傷和痛苦的地方。我走了,對這個世界沒有任何的留戀,只是對你們養活我的二十多年愧疚罷了。我走了,對這個世界沒有任何的留戀,難道這是米慧寫給父母的遺書?
不必為我傷心和流淚,這些年來,我們相處得都那麼緊張,你們一直怕失掉我這個性格倔強、任性、固執的女兒,你們百般疼愛我,但這愛已經使我牽挂了許多年,就因為你們這無可割捨的愛才使得我苟活至今,現在,我走了,證明我們緣分已盡,來生再做你們的女兒,我一定不會像現在這個樣子。千萬別流淚和痛心,爸、媽,求你們別因為失掉我這個不爭氣的女兒而傷心,如果因為我,你們有個三長兩短,我在黃泉路上也不會順利到達天堂的,即使到了那個世界我也會不得安寧,永不得超生了。
質本潔來還潔去,一抔凈土掩風流……不要叫親戚朋友都知道,好嗎?悄悄地把我運回去,悄悄地下葬,一層黃土永隔了我們的相思和緣分,也掩埋了我所有的傷痛、無奈和對這個世界的失望。悄悄地把我運回去,悄悄地下葬,哪裡?米慧嗎?
爸,媽,我本來可以成為你們一個很了不起的女兒的,但命運多劫,我註定陽數短盡,再次求你們不必為我傷心。爸,媽,我們的緣分已經不薄了,我那薄命的小明弟一定在那邊等我好久了,你們註定只能有蘭慧和小亮兩個兒女,這麼多孩子,他們那兒不計劃生育?你們該知足,不要太苛求了,因為他倆不惹你們生氣,他們才無愧於做你們的兒女,而我只好引退了,來生再續緣吧。
我不願回去過這個春節,別人的歡笑會成為我的傷痛和彷徨,我再也不要活得這麼累,這麼無奈,不要再說什麼了。爸、媽,遙對你們,女兒給你們跪下了,原諒我的不孝。
遺書,一封米慧寫給父母的遺書,她現在是死還是活?
另:
小妹,對不起,在你新婚大喜之日,姐姐竟然給你帶來如此噩耗,你的震驚和痛心姐姐可以想象得出,是姐姐不好,讓你的婚姻蒙上了陰影。原諒我吧,我親親愛愛、至真至善的小妹,姐姐遙祝你和衛生永遠幸福,白頭到老,要知道,妹妹,我多麼羨慕你的平凡和從容的幸福啊!
小弟,好好上學,姐姐已不能再來照顧你了,一切要靠自己才可靠。
爸、媽,不說了,天已經暗下來,我該上路了,珍重!
女兒
2月1日
天已經暗下來,我該上路了?她到底做了什麼?天已經暗下來,難道她割破了自己的手腕,血從她的胳膊上流出來,她眼前的天色因為失血而暗淡下來。爸、媽,不說了,天已經暗下來,我該上路了,珍重!這些看上去模糊不清的文字,是被米慧的淚水打濕的嗎?
我放下手中的信紙,從椅子上站起來,有些不安地在狹窄的房間里踱著步。2月1日,是農曆臘月二十三,民間祭灶的日子。在父母準備過年的時候,這個名叫米慧的女孩幹了什麼?她割破了自己的手腕?或者……
我再次回到桌前坐下來,重新拿起桌上的信,天已經暗下來,我該上路了?她到底做了什麼呢?無論是生與死,我都要找到她。
我把剛才看過的那疊信紙放在一起,黃秋雨的手稿,米慧致黃秋雨的書信,還有她寫給父母的遺書。我重新翻看著,清理著自己的思路。最後我把那不同質地的信紙,放回深藍色的文件夾里。我提過放在床頭的文件包,從裡面拿出工作日記和圓珠筆。我要從頭開始回憶接手這件命案后我所看到的一切,要把我掌握的關於黃秋雨命案的所有線索,一條一條地清理出來,這是我的工作習慣。
一、嫌疑人
(1)米慧(疑點:A.身負命案,在逃;B.擁有畫室的鑰匙;C.懷了黃秋雨的孩子,在黃秋雨不願承擔責任時,並以死來威脅,有產生犯罪的動機;D.因黃秋雨同時和別的女人來往,而心生仇恨;F.有自殺言行,從而不顧一切地傷害黃秋雨。)
(2)金婉(疑點:A.擁有畫室的鑰匙;B.仇恨丈夫的外遇。)
(3)羅旗(疑點:A.因米慧和黃秋雨的愛戀而仇恨黃秋雨,有作案動機。)
(4)擁有畫室鑰匙的女人;
(5)譚漁(一個見過米慧的人,或者,他是一個理解和懂得黃秋雨繪畫藝術的人,至少,他是一個能對偵破命案的進展提供線索的人。)
二、線索
(1)畫室的鑰匙;
(2)被盜的十幅油畫(弄清被盜油畫的內容);
(3)被盜的二十本圖書(什麼樣的圖書?有什麼樣特殊的內容);
(4)破碎的陶瓷;
(5)黃秋雨的遺物(查詢銀行卡,重點是他的手機);
(6)被撕走的日記。
三、現場延伸
(1)潁河管理處的門衛;
(2)大閘賓館的服務員;
(3)錦城師院;
(4)錦城畫院;
(5)潁河鎮——米村。
放下手中的筆,我推開身後的椅子站起來,在靠近桌子的那張床上躺下來。
從哪兒開始呢?哪一條線索最為關鍵呢?米慧?她確實是個關鍵人物,可她現在是死還是活呢?誰會知道她的下落或結局呢?我要到哪兒去找她呢?羅旗?金婉?譚漁?師院?米村?醫院?殯儀館?問題是……米慧寫給父母的遺書怎麼會留在黃秋雨這裡?她的自殺是真還是假?這是給黃秋雨設的套?無論如何,米慧都是個關鍵人物,是死是活都要找到她……當然,還有黃秋雨的遺物……黃秋雨……
我想找出一條最能接近黃秋雨命案的線索來,可是我想得有些頭痛,也沒法確定,不知怎的,我的腦海里,卻一下跳出那個遠在一百二十公里之外的焚屍命案來。兩種完全不同的命案,一個死後被焚,一個被漁夫從水裡撈上來,他們的死有什麼關聯?有,窗外那條河,他們都與窗外的那條潁河有關,他們一個死在潁河下游的岸上,一個死在潁河上游的水裡。死在水裡,他會自殺嗎?自殺……
我突然從床上坐起來,拿起筆在紙上寫下了一行字。可是,我想了想,又把那行字劃去了。我一手拿筆,一手拿紙,就那樣看著我剛剛劃去的文字:
黃秋雨——自殺?
黃秋雨自殺的念頭,一次一次出現在我的腦海里,可是我卻找不到他要自殺的動機,為米慧去自殺?現在還看不出來……
我突然產生了想看一眼窗外那條河流的渴望。可是,當我下床來到窗前,伸手去拉垂掛的窗帘時,我停住了。使我停住的是那窗帘,垂掛在我現在居住的客房裡的窗帘,竟然和垂掛在江局長他們身後的窗帘是同一種顏色。這種在我的感覺里淹沒了江局長他們的墨綠色,我在黃秋雨的畫室里也看到過,為什麼會是墨綠色呢?
那凝重如晶體的墨綠,在桌子檯燈的映照下,突然給我一種壓迫,使我有喘不出氣的感覺。我的手,慢慢地從那墨綠色的窗帘上落下來,我回身從床上抓起棉衣,我得離開這間客房。我得出去走走,去看一眼潁河,看一眼兩岸正在飄落的大雪,要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