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負氣出逃
第十六章
負氣出逃
走出雲舟的瞬間,唐淼嘴裡發出極無淑女氣質的驚嘆。她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試試是否在夢中。
由於自家殿下的表現,小蛇多多,玉犬笨笨和雀靈阿度殷勤圍繞在她身旁。
看著唐淼的表情,笨笨撇撇嘴,手肘輕輕撞了阿度一下。兩人忍不住偷偷笑了。
多多偏過頭瞪了她倆一眼,扭著小蛇腰下巴一抬:「東極地公主造訪,咱們西地仙庭總不能讓他們瞧低了去。」
她已將唐淼歸入了自己人的範圍,說話間帶著股自家人的味道。
唐淼根本沒意識到在三位仙侍眼中,自己已經是西虞昊仙姬的身份。望著眼前聲勢浩大,奢侈豪華的儀仗隊伍傻呼呼的點了點頭。
半空中旌旗招展。千騎白龍馬並列在空中,銀甲衛肅然端坐。披著五彩裳衣的侍女提爐捧香侍立在幾乘寬大華麗的馬車旁。
香風陣陣,仙樂驟起。空中突有兩股紅緞如浪捲來。
唐淼下意識的後退半步,聽到身後傳來兩聲哧笑。回過頭就瞧見偷笑的兩人。自己頭一回見到仙家儀仗,驚奇在所難免。但你們嘲笑我是鄉下土包子,就是你們沒風度。唐淼不服氣的瞪過去。
本以為會和笨笨阿度起爭執。結果二人被她目光一瞪,居然哆嗦了下,低下了腦袋。
唐淼一怔,既然不敢惹她,又怎麼敢譏笑出聲?正納悶著,聽到身後響起了西虞昊聲音:「愛姬這身打扮不錯!」
原來是狐假虎威。唐淼沒好氣的轉過身:「真難聽,換個稱呼成不?」
西虞昊低聲輕笑:「小棠棠?」
唐淼順勢捋起袖子,把胳膊往他面前一伸:「雞皮疙瘩都被你喊出來了!這裡又沒外人,你別這麼入戲行不?」
肌膚被白色綉銀霜花的衣袖一襯,生生讓西虞昊耀花了眼。他下意識的握著她的手腕往下壓,移開眼去:「東極地的仙都往這邊看呢。」
他不說倒好,一說唐淼就偏過腦袋望對面看。
兩卷紅緞不偏不斜搭在兩艘船的船舷邊。東極地眾仙正聚集在甲板上準備啟程。被雪櫻衛和侍女簇擁在其中的凰羽和櫻柔公主禮節性的朝這邊看過來。
西地隆重相迎,東極地也不會失了顏面。櫻柔公主與凰羽今日的裝扮極為隆重。昨晚夜宴時公主的打扮已經很精緻了。今日她頭頂戴上了櫻絡鳳冠,外面罩著件金色綉百花寬褸。被雪櫻衛和侍女簇擁著,盡顯高貴。
唐淼的目光越過她,盯著她身邊的凰羽。他今日也一改素雅,換了身和櫻柔公主同樣繁複華麗的服飾。兩人站在一起情侶裝似的打扮讓唐淼心裡直泛酸。她鼻子里哼出聲音,低聲問西虞昊:「凰羽不是東極地的臣子么?怎麼穿得和個王子一樣?」
西虞昊隨口答道:「東極地三大族都是王族。東極帝尊幾乎全出自三族。別說凰羽比武勝了會成為新帝尊,憑他重羽宮宮主的身份,他就不比櫻柔公主身份低。」
唐淼低下頭看了眼身上的白色衣裙又鬱悶了。
早晨起床打扮時,她還覺得這身裙子美得不得了,巴不得遇著凰羽讓他多瞧自己幾眼。這會兒和櫻柔一比,就是一隻草雞和一隻鳳凰的差別。她懶心無腸地說道:「你做主人的還不招呼貴客啟程?」
西虞昊看了笨笨和阿度一眼,吩咐道:「陪著仙子。」
他朝樹舟朗聲說道:「公主請!」頭也不回的率先踏上了紅緞。
西地的仙照著品級緊跟在他身後從唐淼身邊走過。
小蛇多多極自然的向唐淼介紹仙家禮儀:「仙姬是殿下後宮中人,不可與殿下同行。此時,只有太子妃或仙后才能與殿下同行迎接貴客。」
「我沒想和你家太子殿下並肩走。不用擔心我會不高興。」唐淼鬱悶的看著凰羽和櫻柔並肩走在一起,心想,我只不過看他和她走在一起不舒服。
身後又傳來笨笨和阿度的嘀咕聲:「羽公子和公主看上去很般配呢。」
「羽公子本應落後公主一步,公主卻和他並肩而行。看來傳言是真,羽公子是娶定公主了。」
那時的凰羽衣衫破舊,縱舉手投足間清華高貴自然流泄,卻沒有給唐淼絲毫距離感。今天眾仙簇擁著滿身華麗服飾的他,任她伸長了脖子仰望,仍遙遠得觸不到。他還是她認識的凰羽嗎?唐淼怔怔的看著,突然覺得自己就像是在看戲。隔了戲台,永遠也融不進去。
「仙姬,咱們也該走了。」
唐淼嗯了聲,踏上了紅緞。她沒注意到眾仙踏上紅緞其實並未踩實,都是凌空踏步,順著紅緞飛上去。她這一腳踩得實了,紅緞根本吃不住力,人猛然就摔了下去。
雲舟高大,甲板離地尚有十餘丈。每次摔倒,唐淼總會忘記自己成了仙,可以飛起來。她尖叫一聲抱著腦袋閉緊了眼睛。
三侍也沒料到會有這種情況發生,呆愣的看著唐淼往下摔落。
多多最先反應過來,雙腿幻成蛇尾捲住了唐淼一把撈起她。
唐淼撈救命草似的抱住纏在腰間的蛇尾,駭出身冷汗。蛇尾在這瞬間化為雙腿,唐淼便極沒形象的趴在了紅緞上。
「仙姬!」笨笨和阿度眼疾手快的拎起她扶住,低聲急說道:「他們都瞧著你哪!」
唐淼抬頭一看。已走到紅緞盡頭的兩撥人都好奇的望著她。縱然看不清他們的面部表情,她也知道丟人到家了。
「我裝暈!」她把頭往笨笨身上一靠,咬牙切齒的說道,「送我進馬車了事!」
見她耍賴,三侍臉漲得通紅。
小蛇多多眼珠一轉,低聲道:「你倆扶著她,就說仙姬舊疾發作,靈力盡失!免得讓東極地笑話!」
三侍扶著唐淼飛快的走過紅緞,不等西虞昊開口,多多便原樣說了。她聲音嬌媚,音量卻沒放小,成心讓東極地仙聽到。
西虞昊心裡暗笑,吩咐她們送唐淼上馬車。
「太子殿下新納仙姬不知是何種舊疾?承西地盛情款待,東極地的木系靈力或許能為仙姬醫治。」目光追尋著那角白衣,凰羽脫口而出。
櫻柔微微蹙眉,警覺暗生。凰羽遲遲不向帝尊求親,難道他不想依靠雪櫻族的支持,而是想借外力平定東極地紛亂?此時向西虞昊示好?她嫣然一笑道:「羽哥哥說的極是。承西地盛情款待,櫻柔願用木系靈力替仙姬醫治。」
三言兩語她便將事情攬在自己身上。凰羽如何不明白她心中所想,他正覺失言,便笑了笑,不再接話。
西虞昊笑道:「怎好勞煩公主。她不過是小疾,養養便好。公主請!羽公子請!」
隨著他的手勢,仙樂大作。隊伍開始啟程。
西虞昊進了馬車,臉上的笑容便消失了。他板著臉坐在几案旁,冷冷的說道:「不用裝了。」
唐淼嘿嘿笑著坐了起來,不好意思的說道:「那麼多雙眼睛盯著,還不如裝暈呢。」
西虞昊冷哼。
這是什麼表情?!什麼態度?!她又不是故意的。唐淼嘟囔道:「嫌我丟你的人了?誰叫你硬逼著我假裝你的……」
「自從在天河裡見到冰玉那一縷殘魄,我就很煩在我面前耍心眼的人。」西虞昊截口打斷了她。
馬車異常寬大。四周一圈雕花窗欞,蒙了層淺淺的絹。明亮的光線讓唐淼將西虞昊微蹙的眉尖,眼裡的傷感以及嘴角扯動出的倨傲神情看得清清楚楚。
凰羽的話,櫻柔公主的話,西虞昊的回答她全都聽到了。她臉上因為凰羽的關注生出的絲絲甜蜜笑容彷彿坐實了西虞昊的指責。她,根本就是故意想暴露自己引凰羽注意。
唐淼眉尖輕蹙。西虞昊不信任自己。哼,他的眼神透出傷感,他心裡對瓏冰玉的變化始終沒有釋懷。他在拿她出氣。瞧他翹起的嘴角,高傲得像只公雞。如果不是為了暮離星君許諾的銀星寶煞,她犯得著這麼低聲下氣?唐淼才不相信櫻柔公主真的為捕風捉影來殺她。
「其實這件事情就算被揭穿也沒什麼大不了。只要孤容忍姬瑩公主的胡鬧,禮待於她。東極地便不可能挑撥離間。到時候有危險的是你!」西虞昊話鋒一轉,眼神銳利如鷹。「但是孤絕不容忍被人算計!」
就算是誤會,唐淼也不想解釋了。心像口古井,骨碌往外直冒涼氣。她霍然站起:「西虞昊!我的生死關你屁事!你拿我撒什麼氣?瓏冰玉變得面目可憎,是她不甘心!姬瑩幻身隨你來到西地,你心頭窩火,明知是燙手的山竽,明明想扔還要護她周全,你也不甘心!我我暈了頭才被暮離誘哄著來管你們的破事!大不了我不要他的報酬了!你瞪我沒用!姑娘我不怕你的眼刀子!」
「嘩啦!」几案被西虞昊狠狠一拳砸得粉碎。
唐淼不甘示弱,一腳踢在旁邊的小柜子上。嘩啦聲中,柜子連同裡面的瓷具被砸得稀爛。
西虞昊一躍而起,伸手就去捉唐淼。
當她還會忘了還手?唐淼雙手結印,白色靈氣自掌心湧出,在身前凝固成層層冰牆。
西虞昊攸得收手。他才不會笨到和唐淼拼靈力。拆散了馬車,好讓東極地眾仙看笑話嗎?
唐淼沒有這些顧慮。這一瞬間,她也不想管姬瑩的事了。拿不到銀星寶煞大不了她不回去了!誰知道暮離的話是真是假,那破玩意兒有沒有用還說不清楚呢。回不了家就算了,到哪裡不能好好活著?北地天尊下的封印不解就算了,反正這張臉比原來還漂亮!唐淼驕傲的說道:「本姑娘不陪你們玩了。你們愛咋咋滴!就此別過!」
她伸手就去推窗戶。
馬車中太子殿下和他新收的仙姬鬧的動靜再大,外面的銀甲衛和侍女們也當沒聽到。
隊伍龐大,東極地眾仙的馬車離得遠,原本聽不到這裡的動靜。但是唐淼如果推開窗戶駕雲飛離,東極地的仙又不是瞎子。
西虞昊不想動手也不可能了,狻猊王氣自掌心湧出彈向窗戶。
窗戶和唐淼的手之間隔出了道靈力結界,像層透明的牆擋住了她推窗的手。打架經驗少的唐淼不由得呆了呆。雙臂一緊,西虞昊從身後圈住了她。
狻猊王氣從腕脈湧入,唐淼的手臂失去了知覺,嘴裡被迅速塞進了一角衣襟。
西虞昊踢開地下的碎木屑,握著唐淼的手腕沖外面低聲喝道:「多多,拿根縛仙索來!」
車廂門啪的打開,一根金色繩索被扔進來,門急急的又被關上。
車外平台上三侍面面相覷。
隔了會兒,笨笨鼻子里哼出低低的聲音:「多多,看到什麼了?」
多多挺直了背,眼神都沒抖一下,同樣從鼻子里哼出蚊蚋般的聲音:「殿下很長時間沒女人,太粗魯。」
阿度也哼哼:「好事啊,總比成天念著飛灰煙滅的冰玉姑娘好。」
多多眼風往四周一掃,低聲道:「我去備兩套新衣。你倆讓銀甲衛隔開東極地的馬車。」
笨笨和阿度忍著笑道:「好。」
馬車裡安靜下來。
縛仙索一上身,唐淼的靈力就像被困在了網中的魚,任她掙扎也使不出半分。她恨恨的瞪著西虞昊,把他祖宗十八代全問候了個遍。
西虞昊黑著臉罵道:「在上千銀甲衛成百仙侍和東極地眾仙面前演出落跑記?孤的仙姬不顧禮儀駕雲飛離,你置孤於何地?」
他又自稱孤了。唐淼翻了個白眼想,看起來不給他面子比揭穿姬瑩幻身一事還重要。自己是否應該裝順從,然後給他雷霆一擊?死要面子活受罪,用來對付西虞昊就得使這樣的招術。
「老實呆在孤身邊!你要是再搗亂,孤就讓你一直昏迷到極夜海!」西虞昊抽出塞住唐淼嘴巴的衣襟,冷聲道,「孤說得很明白,你答應就說話,不答應孤現在就讓你暈過去。」
「好!」唐淼乾淨利落的表示同意。
西虞昊解開縛仙索,瞪了唐淼一眼道:「孤能綁你一回,就能再綁住你!」
唐淼確認靈力已經恢復,背轉身坐著,看也不看他一眼。
西虞昊氣笑了:「孤好意留你在身邊護你性命,不知好歹!」
唐淼背對他,一聲不吭。
地上遍是碎木碎瓷,狼籍不堪。難道他還要對著個背影枯坐兩個時辰?西虞昊哼了聲,站起身走出了馬車。
看到自家殿下飛離馬車騎上白龍馬,立在車外平台上的三侍吃驚不己。捧著新衣的多多馬上說道:「小仙去服侍仙姬!」
「讓她安靜待會兒。」西虞昊瞧著多多手中的新衣怔了怔,想起馬車裡的狼藉,眼中掠過一絲尷尬,「誰也不準進去!」他說著騎著白龍馬飛快的離開馬車,奔到了隊伍前面。
笨笨冰藍眼眸里流露出調皮的神色,壓低聲音說道:「看到沒?殿下多體貼哪!」
多多望著手裡的新衣嘆息:「白準備了!」
阿度壞笑道:「沒見殿下被仙姬服侍得多好?衣冠齊整,髮髻跟沒散過似的。以後殿下用不著多多你服侍了。」
多多媚眼一拋:「成天想著殿下的不是知誰?」
三侍正低聲嬌笑,馬車門突然被拉開。唐淼沉著臉從多多手裡搶過衣裙,咬牙切齒道:「別看你家殿下外衣光鮮,里衫全被我撕碎了!」
三侍驚得張大了嘴巴。
唐淼哼了聲,把門一關,得意的笑了。
她換好衣裙,一腳將地上的破茶几踢到旁邊。西虞昊不在,她現在就要逃跑。
唐淼下定決心不理會這攤破事,西虞昊的威脅她壓根兒不放在心上。在她看來,西虞昊嘴裡雖然說大不了容忍姬瑩的胡鬧,心裡卻不是這樣想的。姬瑩身份不同,人家是北地公主。自己是假徒弟。西虞昊真正擔心的還是姬瑩的安全。
唐淼以掌為刀。淡淡的靈力從掌心吐出。冰霜之寂在掌緣凝成一柄雪亮鋒利的刀氣,沿著地面切割出一個能容她進出的洞。
輕輕提起地板。唐淼趴在地板上往下一瞧。馬車車底雲霧繚繞。她嘿嘿笑了,握拳安慰自己:「勇敢點。想想西虞昊的臭臉,你就不害怕了!」
她聚了朵雲,托著她緩緩從洞口降下。
所有的靈力與精神都灌注在腳下的那團雲朵上。唐淼閉著眼睛一個勁兒的往下沉。
濃厚的卷積雲載著冗長的隊伍飛向極夜海。沒有人注意到西地太子殿下馬車底部飛下的唐淼。
隔了很久,唐淼眯縫著眼往上看。上空萬里無雲,西地的隊伍不見了蹤影。她哈哈大笑,忍不住往下瞟了眼。心頭一悸,她趕緊閉上眼睛,蹲下身體蜷成一團。用心念命令雲朵載著她降到地面。
風呼呼從臉上吹過。唐淼迷茫的想,她該去哪兒才好呢?
「小姐!」
末揚驟然傳入耳朵的聲音嚇醒了唐淼。靈力消散,身體猛的變重,飛快的往下摔落。「啊——末揚救我!」她亂揮著手,哇哇大叫。
嘆了口氣,末揚旋身飛下,手裡的墨蓮影盾同時扔出。
唐淼尖叫一聲重重的摔在墨蓮上。
末揚停在旁邊,驚喜和笑意從銀色眼眸里溢出來。他忍著笑柔聲安慰道:「沒事了,小姐。」
唐淼趴在墨蓮上,拍著胸口大叫:「我飛得好好的,你幹嘛出聲嚇人!什麼時候來的?」
末揚笑道:「我一直跟著隊伍,過了天河就綴上行轅了。小姐怎麼突然離開隊伍了?」
唐淼沉默了下,翻過身望著碧藍的天幽幽說道:「末揚,我知道你心裡最重要的是公主。西虞昊已經知道公主幻身一事。他親口告訴我,他並不想和北地鬧僵,他不會讓公主在西地出事。如果你不放心,你可以去姬瑩身邊保護她。咱們滴血定血契的事就當沒發生過吧。我不想再攪和進這件事里。念在咱倆相處一場,你不要幫著暮離星君,或者為了你的公主逼我回去。」
一席話說得末揚羞愧不己。儘管天後娘娘的命令在先,但他仍對唐淼生出無盡的愧疚。他單膝跪下輕聲說道:「小姐想去哪兒,末揚願隨護小姐。」
他沒有解釋。唐淼翻過身,亮晶晶的眸子盯著末揚眨也不眨。末楊沒有表情的臉,銀色雙眸里的黯然都隱隱告訴她他也有委屈。唐淼心裡一軟嘆了口氣道:「我知道,天後娘娘讓你做我護衛之前定有囑咐!我不怪你。」
末揚眼睛一亮:「小姐不會拋棄末揚了?」
唐淼笑道:「我只有一個要求。如果哪天你不得不維護姬瑩或北地仙庭。請你一定明白告訴我……現在有個伴也不錯。他日你要離開,盡可告訴我。」
她話里隱藏著的情緒讓末揚憐惜。他輕聲說道:「末揚不會再欺瞞小姐。」
隊伍在西地花海停下。
綿綿不絕的長草灘中嵌著泓碧湖。湖水四季溫暖,冬季百花不絕。
湖邊早搭好寬長的帳篷。早有西地的仙請了東極地眾仙入席。
眾仙坐定之後,櫻柔見唐淼仍在馬車上,便笑道:「不知仙姬如何?本宮想去探視。」
西虞昊笑呵呵的說道:「仙姬已經無礙,多謝公主關心。小蛇,去請仙姬赴宴。公主,此花海景緻為西地一絕,所采百花醇的花蜜酒也不錯。眾仙請!」
雙方寒喧時,凰羽的目光輕輕瞥向了馬車。
小蛇多多正在平台上和笨笨和阿度打趣:「小心守著,別讓東極地的仙知曉馬車裡面一片狼籍。」
笨笨拍著胸保證:「我調了這麼多銀甲衛圍著,包管不讓人靠近。」
多多嗔了她一眼,輕輕叩響了門:「仙姬。殿下請仙姬前去赴宴。」
馬車裡自然沒有人回答。
阿度聳了聳肩道:「脾氣真大!」
多多再次叩門,裡面依然沒有聲音。她無奈推開了門閃身進去。一眼就看到地板上的洞。多多臉色驟變,一顆心幾乎要蹦了出來。她深深吸氣,平定了下心裡的慌亂,打開門走了出來。
「她跑了。你倆悄悄帶人去追。千萬別張揚。」多多從牙縫裡蹦出這句話后,沒時間顧及笨笨和阿度的表情。裝著若無其事的模樣到帳前回話:「仙姬精神不濟,不能前來赴宴,請殿下恕罪。」
還在賭氣?西虞昊也不想讓唐淼在凰羽面前多出現。他大馬金刀的擺了擺手道:「讓她歇著吧!」
櫻柔趕緊說道:「是否需要本宮替仙姬瞧瞧?」
西虞昊哪裡敢讓她看到馬車裡的情景,故作豪邁地大笑道:「小小仙姬豈敢勞煩公主!她多休息就好!公主飲勝!」
櫻柔也無意替唐淼醫治。不過是接了凰羽的話,不欲他藉此和西地搭上關係。西虞昊拒絕,她並不強求。舉杯飲下一杯花蜜酒。
「羽哥哥,這酒很是香醇!」她偏過頭嬌聲對凰羽說道。
凰羽卻沒有聽到她的話。籠在袖中的手捏著片綠葉已經幻成只翠鳥放飛。
他緊盯著迅急離開馬車的玉犬笨笨和雀靈阿度。三侍的表情和行動透出一個信息,那位棠棠仙子出事了。馬車旁如今只有銀甲衛,以他們的靈力察覺不到翠鳥。凰羽默默用靈識命令翠鳥飛去察看。
櫻柔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頓時有些不痛快。凰羽不向帝尊求娶,令她懷疑他是想尋找外援。他這樣關注西虞昊的仙姬,也是這個目的嗎?他現在又在打什麼主意?
眼瞅著翠鳥從馬車底部鑽進了馬車。凰羽驚奇不己。馬車底部竟然有個洞?馬車怎麼會就多出一個洞來?難道……
「羽哥哥!」櫻柔不悅的提高了聲量。
凰羽驀的回神,微笑著端起面前的酒道:「公主飲勝!」
他究竟在想什麼?!他根本沒聽自己說話!櫻柔氣得咬住了唇。
此時多多終於找到了插嘴的機會。她迅速將馬車裡的情形低聲告訴了西虞昊。
西虞昊一杯酒便撒在了衣襟上。他指了西地負責接待的仙吩咐好生款待,借口換衣袍離了座。
他才走開,凰羽就站了起來:「公主,花海景緻怡人,酒亦香醇。羽想獨自散步欣賞,先行告退。」
不等櫻柔開口,他便飛身離開。
櫻柔臉色一變,心情更壞。她放下酒杯對侍女說道:「本宮乏了。」
一眾侍女簇擁著她走回馬車。櫻柔一路四顧,竟不見了凰羽影子。不知道他跑哪兒看風景去了。她跺了跺腳氣呼呼的進了馬車。
長草間金檀虎燭台頂端的紫玉髓蠟燭再度亮起。凰羽匆匆在一片綠葉上以靈力畫了個符吩咐道:「西燭長老,你幻成我的模樣回馬車去。我有急事外出。此葉可維持七日,你小心行事。不得讓公主和西地的人看出端倪。」
西燭上仙才應召而來,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凰羽已經收好燭台飛走。
「哎喲我的公子,這怎麼行?!」他拈起地上的綠葉放在眼前看了看,突然想到這是個幫凰羽下決心的好機會!西燭越想越樂,掛在玉鉤上的鬍子像兩把刷子似的高興地翹了起來,「扮成公子好!小老兒對不住公子了。我這就去告訴公主,我喜歡你,回東極地我就向帝尊求娶!哈哈!七葉啊,老爹聰明不?能幹不?!」他樂呵呵的把綠葉往額心一貼,幻成凰羽的模樣,大搖大擺的走回隊伍。
西虞昊一直盯著地板上的洞。臉上帶著股欣賞的神情,彷彿那不是個洞,而是一朵美麗的花。
殿下好詭異的表情!多多看到他的笑容,忍不住悄悄往門口退。腳步一點點輕輕移動,大氣不敢喘。
西虞昊突然回頭,多多嚇得哆嗦了下。
「出去!」西虞昊淡淡的說道。
多多逃命似的奔出馬車,反手關上車門,喝斥著銀甲衛散開十丈,圍在外面。
寬大的帷帳呼啦啦伸升數十丈豎起,圍牆一般將馬車擋住。
隊伍龐大。西虞昊的馬車離東極地隊伍甚遠。再有帷帳攔住,多多擦了把額頭沁出的汗苦笑,這下將馬車拆了也不會被看見了。
馬車裡只剩下西虞昊一人。他走了幾步,停下來看看那個洞。又走了幾步,再次停下來,指著洞口惡狠狠的說道:「唐淼,你好!你好的很!」
想到東極地的人還一路隨行,還得忍著。西虞昊瞪著那個洞,胸口憋得發痛。他伸手抓住邊上柜子的一角,木屑簌簌如沙掉落。再抓住一角,西虞昊五指收攏,木料再次化為齏粉。他咬牙狠狠說道:「孤要......掐死你!」
他扔掉手裡的木屑,拍了拍手。大步走出馬車,看了帷帳一眼,臉色又變。直衝到帷帳外,左右一望,低吼:「多多!」
「殿下!」多多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應道。
「選名侍女,和仙姬身形差不多的打扮了!呆馬車裡誰也不準見!」
多多看到完好無損的馬車鬆了口氣。殿下還沒有氣瘋。
西虞昊又道:「隊伍繼續前行。到了極夜海令玄素上仙接待東極地眾仙。你留下跟隊伍走。就說仙庭有要事,孤先行一步。叫十二侍到結界之門等我!」他頓了頓又繼續下令,「封鎖天河河岸,看好東極地的仙。如有人敢私離隊伍,當姦細抓了再說。」
多多越聽越驚,這不是將東極地的眾仙給軟禁了?
西虞昊瞪她一眼:「還不快去!」
「是!」多多迅速的飛去找侍女假扮。
西虞昊飛身上馬,白龍馬伸開長長的羽翅,快如流星奔向結界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