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奉旨議和
第19章奉旨議和
他的表情讓李言年有點兒懷疑谷主這招棋是否走錯了。如果月魄牽制不了星魂,就只有風揚兮這招足以讓他為了保命而忠誠。可是他若找到了能與風揚兮抗衡的人呢?
玉袖公主親臨佑親王府赴詩會的消息傳遍了朝野,東宮太子李天瑞聞得消息大吃一驚。他雖被立為太子,心裡卻一直窩著一團火,裕嘉帝對他並不親近,予他太子之位最多是礙於他嫡子的身份與舅家勢力罷了。
陳國玉袖公主去了佑親王府,若是李天佑起心求娶了她,有了陳國的支撐,自己這太子之位還能坐多久?李天瑞只恨得摔碎了手中的白玉杯泄憤。
「皇兒。」羅皇后錦衣華飾立在殿門口,責備地出聲。
李天瑞哼了聲,俊美的五官顯出陰狠之氣,揮了揮手讓內侍女官離開。
羅皇后款款走到他身邊,看了看東宮的奢華,輕嘆了口氣,彎腰拾起殘杯道:「這玉杯是西梁小國特產,只進貢了這麼一套,皇上就賞了你,你就如此不知珍惜嗎?若是被你父皇知道,又會三個月不睬你了。」
李天瑞心裡怒氣頓生,一巴掌將皇後手中殘杯打落,吼道:「他不喜歡我,當初何必立我為太子?!三個月不睬我?他足足有三年沒進鳳宮了!」
羅皇后被他刺中心事,氣得臉色發青。皇后失寵,裕嘉帝除了每月來鳳宮應酬似的吃頓飯,從不留宿。她這位皇后已顏面盡失,本指望兒子爭氣,李天瑞被立為太子后卻一日比一日暴戾,叫她如何不氣?
見他這般沉不住氣,皇后便冷笑道:「如此不長進,我看你這太子之位也坐不了多久了!」
李天瑞話說出口便後悔了,聽皇后訓斥便站起身來。扶皇后坐了,輕輕揉著她的肩說道:「兒子說錯了話,母后別介意。兒子是擔心那李天佑得了陳國公主,如虎添翼。這些年李天佑看似窩在王府老實讀書,成日結交那些酸腐之人,可誰不知道他是在拉攏人心!他在暗中拉攏官員結黨營私還少了嗎?不說別的,兵部尚書郭其然態度突然轉變就再明顯不過。李天佑那人最是虛偽,偏偏用一副外表騙人以為他溫和無害。」
羅皇后嘆了口氣,手指把玩著軟榻上的瓔珞,突然開口道:「玉袖公主是要嫁來安國的。只不過,你們三兄弟,誰也不能娶她。」
李天瑞手停了停,轉到羅皇後身前站定,疑惑不解。
羅皇后輕撫著榻上精美的綉飾,笑了笑。這一幅綉飾要花費一年人工,只有身份最尊貴者才能享用。若不爭,就做不得這華麗殿堂的主人。
「皇兒知道有座遊離谷嗎?」
「知道,天下數十國的都城都有一座牡丹院。據說,只要肯在牡丹院付得起酬金,就能讓遊離谷接下生意。那是個縱橫天下的刺客組織,只求錢財,不問政事,所以各國都默許它的存在。」李天瑞說完,目中露出驚詫,難道深居宮中的母后竟委託了遊離谷任務?
羅皇后踩著柔軟的地毯,無聲無息地朝殿門口走去,長長的裙裾襯出她一身驕傲。「十年前,遊離谷主親自接下母后的委託,讓你坐上太子之位。這筆委託已經完成,」她回過頭來,夕陽在她身上鍍上了層光芒,皇后五官分明的臉上露出笑容,「遊離谷討要的酬金是端王的人頭。」
李天瑞張大了嘴,不敢置信,這……殺端王?怎麼可能?萬一事敗,別說太子之位難保,性命能否保住都難說。端王深得父皇信任,權傾安國,王府高手如雲,端王自身也是武藝超群,如何能取到他的人頭?
羅皇后看向殿外,漫天彩霞,夕陽下的皇宮金碧輝煌,多麼美麗的地方!陽光終會慢慢退去,黑暗將淹沒這一切,付不出酬金的下場會是什麼,她很清楚。「母后不是傻子,早說明不可能下手殺端王。遊離谷做生意也很公平,他們只提出一個條件,在適當的時候,讓他們派出適當的人選就行了。如今這個人選已經來了。」
隔了一日,府中侍從便進莞玉院報道:「少爺,聖旨到了。」
永夜還在養身體,聽得詫異,「聖旨?」
「是!王爺囑少爺速去。」
永夜應了聲,換了衣袍去中堂大殿。父王也不以病推脫,會是何事?
等旨意宣完,永夜傻了,官封鴻臚少卿,讓他去做與陳國談判的主使,他談什麼啊?
端王留他在書房,皺眉道:「這是陳國提出的要求,說是敗於我手中,願與你談判。」
永夜恍然大悟,想起了那位玉袖公主。她居然能猜到是他取走了玉佩?而讓他主談,又是什麼用意呢?永夜輕搖著頭說:「父王難道不知,陳國玉袖公主來了京都?昨兒在佑親王府還與薔薇鬧了一場。」說著便把昨日二人在佑親王府因一首詩鬧起來的事細細說了一遍。
端王哼了一聲,指著他道:「你……兔崽子!若不是你,薔薇哪作得出這樣的詩句?!你分明就是找事!」
永夜嬉笑道:「我不是見了她腰間的翠玉佩,好奇她為何出現在佑親王府嗎?探探她的虛實也好啊。既然陳國想讓我任談判主使,父王,想要什麼條件,永夜一定幫你拿下!」
端王又好氣又好笑,指著他半晌,罵聲出口卻成了軟軟的一句:「別丟我的臉就是了。」
「父王,你說陳國此次議和談判把玉袖公主帶來,目的是什麼?我可不相信她是來京都逛風景的,她是有武功的。」永夜收了嬉笑,認真地問道。
端王想了想說:「不管什麼目的,陳國必須割讓散玉關以南百里土地。別的隨你。」
散玉關以南百里仍是崇山峻岭,安國踞散玉關阻陳,陳國也憑仗這百里山嶺抗敵。兩國就在這百里之地展開拉鋸戰。
陳軍無時無刻不想佔了散玉關這天險之地,打開安國南大門,而安國也時刻念著出了散玉關破了百里阻礙長驅入陳。此番陳軍入侵散玉關,端王乘勝追擊佔了五十里山嶺,但畢竟是陳國經營良久,安軍長駐不是辦法。
永夜嘆了口氣又問:「如若不肯呢?」
端王笑了笑,「賠黃金十萬兩、白銀五十萬兩、生鐵十萬斤、繅絲千擔……」
他每說一句,永夜就吸一口氣,等端王念完,他喃喃道:「父王,這差事永夜怕是做不下來。我不去了。」說著把聖旨扔在書案上,掉頭就走。
端王也不阻攔,只嘆了口氣道:「抗旨誅九族,父王與皇上是兄弟,誅九族就白說了,這就進宮去謝罪吧。拼得挨罰也要讓皇上收回旨意。」
永夜暗罵要說早說了,何必等到聖旨下?父王與皇帝也不知道打的什麼主意,同意讓自己任主使。他笑嘻嘻地又走了回去,拿起聖旨放進懷裡,「鴻臚少卿幾品官?有月俸嗎?多少?」
端王呆住,笑罵道:「從四品,月俸十四石!」
永夜也笑,「我省著吃一年,還能給府里省下不少。」說完得意地離開。
端王目中溫柔畢現,這孩子嘴硬心軟總讓他心暖。他望著永夜的背影輕聲說道:「散玉關往西北方向便是……遊離谷。」
永夜一震,回頭看了眼端王,點了點頭。難道父王懷疑遊離谷與陳國有關,所以才同意讓自己去查探?若是遊離谷真與陳國有牽連,自己任談判正使,遊離谷便會有所行動。誰更狡猾?永夜覺得自己還是比不上端王與裕嘉帝。
永夜並未急著上任,仍躺在竹椅上休養。他在等,等一個心目中設想的答案。
聖旨才下,李言年便帶著攬翠提著給永夜做的菜匆匆趕到莞玉院。
永夜的臉色比沾上泥塵的花瓣還憔悴。他躺在竹椅上蓋著毯子,李言年一眼瞧出,他的臉是真的蒼白,沒有用月魄給的改變膚色的葯。李言年皺了皺眉,問的話沒有沾上半點此次永夜肩負與陳國談判正使的邊。四顧無人,他低聲說道:「這是你第一次沒完成任務!郭尚書傷得也不重!」
「我以為師父多少先問一聲我可否受傷,會更讓我這個做徒弟的感動。」永夜淡淡地譏諷道,聲音卻是有氣無力。
「受傷了?」李言年這才皺眉。
「二十名高手,再加一個風揚兮。師父,星魂不是神仙。」
李言年沉思片刻道:「難道有人走漏了風聲?佑親王與風揚兮如何知道你會去刺殺?那晚佑親王來王府見王爺,難道他是來告訴王爺這件事情……」
李言年沒有說下去,永夜心裡已苦笑著想,這就是做內奸的代價。是自己告訴父王這一消息,讓佑親王提前有了安排,不僅來了王府高手,還請來了風揚兮。只可惜啊,整了這麼一個圈套,佑親王居然還趕回王府做好了埋伏,讓自己中了毒。
他懶洋洋地說:「佑親王難道在谷中有眼線?師父,我可是與你單線聯繫,不過我那天在茶樓好像看到了月魄。月魄來了,虹衣、鷹羽、日光呢?也出谷了嗎?」
李言年小心拉過垂到地上的毯子給他蓋好,輕聲道:「這不是你該問的問題。不過,月魄是來了。谷里想到你與月魄自小感情不錯,想調來配合你行動。從現在起,你們倆就算綁到一塊兒了。無論是誰的任務出了差錯,另一個都只能死。」
說到那個死字時,他淡然的聲音變得像惡狼一樣狠。
「哦?以我現在的身份,你們捨得嗎?」永夜嘴邊露出一抹嘲笑。
「是我說錯了。月魄不直接參与任何暗殺,他只負責為你提供情報、藥物,協助於你。另外的任務是防著佑親王被下毒。你若有什麼異動,他就會死。他若背叛山谷,由你去殺了他。」李言年眼中露出一縷淡漠。
這種神色在多年前永夜看到過。當他們蹣跚著腳步從樓里走出來,站在雪地里等他的時候就看到過。那時李言年居高臨下淡漠地看著他們,就算說那句「出了樓的都是爺了」時也不帶絲毫感情,只是種感嘆,感嘆從此以後,他們能為遊離谷所用。
「很多年前,當他站出來的時候,當你站出來的時候,我就知道,有一種情感會勝過無堅不摧的利器。而現在,我們把這情感握在手中,必會無堅不摧。」
李言年的聲音像生了倒鉤刺的舌頭舔過永夜的肌膚,帶起血淋淋的痛楚。轉世為人時他就立誓絕不會讓兄弟在背後捅他一刀,這一世卻又用月魄羈絆他?但是,為什麼他心裡仍想著學藝時的溫暖?
永夜不在乎地輕笑出聲:「多少年前的事了,都還是孩子。你以為,我真會把他的生死放在心上?」
李言年看著他慢條斯理地說:「我也懷疑,但是,我相信谷主的眼力。他老人家曾說過,你唯一的弱點是情感太豐富。」
「佑親王如何知道我會去?月魄告訴他的?」永夜一心想把這事扣到佑親王頭上,「還有,你不是說那位郭尚書其實是東宮的人嗎?佑親王去保護他幹嗎?」
李言年有點兒語塞,半晌才答:「郭其然是皇上的人,如今皇上立了二皇子為太子,郭其然自然會對儲君效忠,要扶持佑親王,自然得除了他。」
原來如此!沒有猜錯,遊離谷是想安國大亂,除掉安國的人才!永夜突然綻開一個極歡娛的笑容,喜滋滋地說道:「原來我沒有辦砸差事啊!這麼一來,郭尚書有感佑親王救命之恩,不就站到佑親王一邊了嗎?」
他看著李言年的瞳孔一點點收縮,心裡得意,啞巴吃黃連的滋味你也該嘗嘗!
「嗯,收到了預想不到的效果。這事只有我和牡丹院……總之月魄不知道你去的事,別疑心他了。」李言年說得急了,帶出了牡丹院的信息。
永夜嘆了口氣,「我倒真想是他說的呢,我可不想對一個不相干的人負責。他的死活與我無關。」
他的表情讓李言年有點兒懷疑谷主這招棋是否走錯了。如果月魄牽制不了星魂,就只有風揚兮這招足以讓他為了保命而忠誠。可是他若找到了能與風揚兮抗衡的人呢?李言年一直不贊成谷主說的,人的情感才是最毒的蠱,他只相信自己的手段。
這個星魂從小就讓他捉摸不透,這麼多年雖然他一直聽話地完成任務,但是李言年還是摸不透他。他不想冒任何風險,決定請示山谷給星魂下蠱。
「傷得重嗎?」打定主意之後,李言年聲音變得很柔和。
「嗯,內息有些震動。還有,我的暗器全招呼了風揚兮,沒傢伙了,叫掌柜的弄點兒來。」永夜蔫蔫兒地回答。
李言年伸手來把他的脈,永夜抽開了手,「不用,還能為谷里賣命,只是等過了這兩天,養養就好。」
李言年沉思了會兒道:「也好。休息兩天。那些人,我分給別人一些。」
名單上有八個人,難道,谷里的刺客真的都來到了京都?永夜不動聲色地「嗯」了聲,看似隨意地開口問道:「皇上突然下旨,封我為鴻臚少卿,與陳國談判的正使,師父有無建議?」
「正想和你說這事呢,谷主的意見是要一個人。」李言年輕聲附在永夜耳邊說完,站直了身道,「你也知道,要陳國割讓那百里土地是萬萬不可能,要賠償金銀也是死物,你若要來這個人,對你在安國的地位很有好處。」
永夜似笑非笑地盯著李言年,漫不經心地說:「只要不是塞給我的,隨便。」
「這是自然。」
永夜看著落櫻又想起了月魄,該不該見他一面呢?
夜慢慢來臨,永夜的雙眼慢慢地變得清明。他抬頭仰望,今晚不僅有月還有碎銀般撒落天幕的星子。
那時候,八歲的月魄護著他殺出小樓,又冒著被送去牡丹院的危險站出來。
那時候,十歲的月魄被他拉著躺在草地上看三位師父鬥法,也是他站出來。
月魄給了他讓紫袍小孩睡著的葯,給了他易容的葯,偷了回魂師父的解毒藥丸送他。
月魄說他一定會認出他來。月魄說他們是兄弟。
「我能相信你嗎?」永夜喃喃自語,望著夜空的雙眸閃動著猶豫的光。解毒之後元氣大傷,內息始終不穩,但是不見月魄又不行。在佑親王府的月魄能了解他不方便掌握的情報,還能提供給他所需要的藥物。
換了夜行服,看了眼倚紅與茵兒的房間。每次外出,他總不忘記給兩位侍女下醉夢散,讓她們睡得更香甜。
悄然閃入黑夜,永夜無聲地穿行在靜寂的京都城中。
月魄的草廬在王府花園的一角,修建得和遊離谷一模一樣,草廬外依然種著各種藥草。永夜看著,情不自禁地想起在山谷時月魄教他識藥草的情形。詩會時他只瞧了一眼就知道這草廬必是月魄所居。他是這樣留戀遊離谷嗎?如今的月魄和遊離谷的感情很深了嗎?永夜思索著,沒有貿然入內。他調整著內息,感覺四周的動靜。
吃了一次虧,他再不敢小覷李天佑。
草廬里傳來一個人的氣息。應該只有月魄在,永夜還是服下了回魂的解毒藥,輕輕落在草廬外。左右看了看,掌心已粘住一把飛刀,這才推門而入。月光的影子從窗戶縫裡漏出來,一身月白寬袍的月魄坐在椅子上眼睛眨不也眨地瞧著他。
隔了八年不見,月魄英俊之中更帶有一絲出塵的清逸,劍眉下的雙眸閃動著睿智的光。永夜收起飛刀,慢慢走近兩步,解下面巾,他看到月魄的眉梢動了動,輕笑道:「你早瞧見我了。」
月魄站起身,走到永夜身前,伸手抬起他的下巴,皺了皺眉道:「受傷還是中毒?臉色這般難看。」
永夜不習慣地偏開頭,摸了摸下巴感覺很奇怪,男人抬他的下巴?這動作……他前世常做,現在做起來會是什麼效果?他盯著月魄,手有點兒癢。
「想什麼呢?」
永夜乾笑一聲,他不打算告訴月魄在佑親王府中毒的事。他一屁股坐到剛才月魄坐過的椅子上抬頭看他,慢吞吞地說:「如果進來的人是來殺你的,你會怎麼辦?」
「我是在想,你身上若是爬了條蜈蚣,你會怎麼辦?」
永夜低頭一看,手掌啪地蓋在嘴上堵回尖叫聲,指著月魄急得額頭掛汗,雞皮疙瘩顆顆爆出。一條長一尺的蜈蚣正慢慢從他身下爬出來,夜色中細小的觸角蠕動,轉眼爬到永夜胸口停住。
月魄忍不住笑了,手伸出去,那蜈蚣用觸鬚輕摩著月魄的手,說不出的親昵與詭異。月魄抬頭微笑,「它叫小星。」手指一動,蜈蚣悄悄地爬上了他的身,轉眼沒了蹤跡。
永夜鬆開手喘氣,氣得想吐、想揍人,指著月魄顫聲道:「再讓我瞧見你身上那些噁心的東西,妄想我再靠近你三丈之內。」
月魄嘆了口氣,走進一步居高臨下瞧著永夜,突然笑道:「我靠近你!」
永夜嚇得頭髮倒豎,飛躍開,貼在房樑上,真的離他三丈遠。
月魄得意地笑了笑,拍拍身上說:「還想炫耀你的輕功?」
「我還會暗器,別怪我把你的蟲釘死!」永夜咬牙切齒道。
「七八年沒見,居然學會了威脅人。」月魄喃喃道,身子一抖,那條蜈蚣迅速地遊離,「下來!」
永夜掛在樑上不動。
月魄無可奈何地伸伸手,「沒有了,真的。」
永夜這才躍下,不滿地說道:「回魂師父教了你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我總得防身!我只會幾招花拳繡腿。」月魄淡淡地說道。
他的神情讓永夜想起當年月魄持刀護著他殺出小樓的情景。那時的月魄是喜歡學武的,他和他走上了不同的路。連他設計三位師父爭風吃醋鬥毆,月魄也興奮得很。今天的月魄還是當年的他嗎?
「賣蜈蚣給薔薇郡主的是你吧?嚇唬小女孩兒你也做得出來!」永夜故作輕鬆地移開了話題。
「那天我就瞧見你了,被一個美麗刁蠻的郡主追。」月魄看著永夜目光溫柔,他還是瘦小個子,雖然自己不會武功,怎麼還是很想保護他呢?「我想你是不會喜歡她纏你的,就阻了她幾回。」
出山谷時永夜還是個孩子,如今眉眼長開,那張臉美得妖魅。月魄很自然地伸手去捏永夜的臉,還沒觸及,永夜自然地避開了。
這個動作讓月魄有些尷尬,他默默地縮回了手傷感道:「我們都長大了。」
他的話讓永夜心裡很難過,硬了心腸擺出談正事的模樣道:「我找你,是李執事說你可以幫我。」
月魄的神情也變得淡漠,低垂眼眸道:「說吧。我幫你,不會告訴他們。」
永夜的心瞬間又變得柔軟。口中依然冷靜地說:「我要一種葯,可以令人神智瞬間迷糊,事後又記不起發生了什麼事情的葯。還有,你替佑親王下毒,事先告訴我一聲。」
月魄從柜子里拿出一個瓶子遞給他,永夜接了便走。
「星魂!」月魄忍不住喚了他一聲。
永夜身體一僵,頭也不回地離開。月魄沒有武功,他不會讓月魄犯險。與其讓他知道得太多,還不如讓他獨善其身。
遊離谷主說得沒錯,他情感太豐富了。似乎這一世遇到的只要待他好的人,都讓他有種狠不下心的感覺。他不是很了解轉世后新身體帶來的新奇感受,他只能像孩子一樣,從頭適應、從頭學起。
出了草廬,正要離開。永夜感覺到氣息的涌動,身體自然地放鬆,貼在圍牆上。
永夜看到一條黑影飛快地穿行在前方,竟直接躍向了李天佑的書房方向。他頓時改變了主意。夜深人靜,李天佑會見的是何人?
輕笑了笑,永夜像風輕飄飄地挨了過去。
伏在書房檐下,他安靜得像只蝙蝠。
棉紙燈罩攏住了燭火散發出的昏黃的光。
穿著淺藍色寬袍的佑親王一副閑適打扮悠然地坐在紫檀木椅上。
一個黑衣人站在他三丈開外,高大的身形帶給永夜很熟悉的感覺。他幾乎第一時間屏住了呼吸。
「毒解了?」李天佑笑著開了口。
黑衣人只點了點頭。
永夜的目光透過窗戶縫隙看到黑衣人手上緊握的劍。風揚兮,佑親王果然與風揚兮有聯繫!而且兩人關係不淺,他凝神聽著裡面二人對話。
「下一步的目標。」李天佑拿出一張紙遞了過去。
永夜只一瞟就瞧出正是自己故意落在李天佑手中的那張暗殺名冊。他的頭開始痛。如果遊離谷不是同一天全部出動,風揚兮每個人都去守候的話,自己要遇到他兩次。他巴不得風揚兮把別的刺客斬於劍下,但是卻不包括他自己。怎樣才能調開風揚兮呢?永夜又遇到一個難題。
「遊離谷派了那月魄來助我,我想拒絕又禁不住這誘惑。能用得上他的時候很多,不用白不用罷了。」
「東宮之中呢?」黑衣人慢吞吞地問道。
「也許也有如月魄之人。端王身邊也有,遊離谷想得很周全,都照顧到了。」
永夜皺了皺眉,難道遊離谷在三位皇子身邊都安插了人?月魄與他助大皇子,難道遊離谷打的主意是無論誰繼位,都能有好處?
這時李天佑開始擺弄書櫃,永夜知道他是要開啟密室,瞪大了眼去看。只見幾格柜子移來移去卻沒露出什麼來,不禁有些失望。今天能知曉這些已經不錯了,永夜身子一動便欲離開。
只這麼一動,就看到風揚兮身形驟轉,永夜暗呼糟糕,手一揮射出一枚飛刀打熄了書房中的燭火,身子已彈了出去。
李天佑呼了聲:「誰?」與風揚兮同時躍出了書房。
四周安安靜靜,風揚兮看了李天佑一眼,足尖一點向花園方向行去。
李天佑站在庭院里看了會兒,返身回了書房。他正欲進門,腳步卻停住了,輕笑道:「出來吧。」
永夜本想避向花園,在看到風揚兮所去方向後又潛回了書房。風揚兮,他往月魄所在的花園去了,他想守株待兔?永夜絕不想被風揚兮逮個正著,更不想把月魄扯進來。身體瞬間以想象不到的姿勢一個后翻進了書房。
他吃不準李天佑是真發現了他,還是在詐他?隱在屏風後面一動不動。
片刻后,李天佑似鬆了口氣進了書房。
永夜也鬆了口氣,他原應該信任自己的輕功,李天佑是感覺不到他的存在的。
看著燭火重新亮起,永夜希望李天佑讀書別太用功。他心裡一遍又一遍說著早睡早起身體好,這麼暗的燭火看書會影響視力。
李天佑在書桌旁看了會兒書,終於吹熄了燭火。
永夜聽到他的腳步聲走出門外。他正打算離開時,聽到李天佑喚人的聲音:「來人!給我封死了書房!」
他大驚,迅速從屏風后躍出,一腳踹開窗戶卻愣住了,窗戶盡碎后,外面竟綳了張網。沒等永夜回頭,李天佑已出現在門口,悠然看著他道:「只有一個出口,這裡。」
永夜想也不想就沖了過去,揮手便是三把飛刀。他明白只有擊倒李天佑才能跑出去。上次月魄下了毒,他已經非常小心沒有觸碰這裡的東西,然而,李天佑的功力卻讓永夜吃驚,三把飛刀被他輕鬆避過。
「知道你是使暗器的高手,也不過如此。」李天佑嘲笑。
你以為你真的避得過?永夜也想笑,嘶啞了聲音說:「你如何知道我在書房中?」
「我猜的。」李天佑清俊的臉上閃過一絲狡黠的笑容。外面太安靜,以自己和風揚兮的功力也就眨眼工夫,他實在想不出來人除了躲在書房裡,還會有別的地方可以藏身。與風揚兮交換那個眼神是告訴他,他去盯著月魄。
永夜拍了拍手贊道:「大殿下果然詭計多端!」
「詭計多端的是你吧?」李天佑倚在房門口一步不讓,抄起雙手閑閑地說,「我都說過了,想與你面對面聊聊。你三番五次入我書房,顯然也有這意思,不如坐下來好生說話?」
永夜點點頭,手掌中不知何時握了幾枚黑色的圓球。指尖輕撫著光滑的球體,青衣師父說過,這暗器是安國邊境小宋國的特產,不到萬不得已最好別用。他四顧佑親王的書房,一色的紫檀傢具,真懂得享受。
「喜歡這裡?這些紫檀產自萬裡外的深山老林,我很喜歡它的色澤與質感。雖然遠了點兒,費了些人工,可還是值得的。坐在這裡喝茶聊天是種享受,試試?」李天佑溫和地說道,目光牢牢鎖住永夜。他不信,他今晚還能從自己手上跑掉。
「可惜了。」永夜輕笑一聲,手揮出,李天佑輕鬆自如地同樣側頭避開,只聽轟的一聲,整個人都被氣浪掀飛。與此同時,書房的窗戶連同外面張的網被炸得粉碎,守在外面的侍衛倒了一地。
永夜撇撇嘴,同樣的速度,暗器不一樣了,還照老樣子躲,太笨了。瞧了眼書房又有些內疚,一次用了五顆,這書房真的可惜了。他一邊想著一邊借著氣浪的推力往外撲去,這麼一借勢身體已彈出十丈開外。風裡只聽到他得意的笑聲,「李天佑,我待你不錯,沒往你身上扔雷爆彈就不錯了,你要記得這個人情!」
李天佑緩緩站直身體,用手一摸頸后,手指沾上了一絲血跡。縱使他避得再快,也被炸碎的木片劃破了肌膚。他看了眼手中的血,望著被炸毀的書房,臉色變得陰沉。他的確小看了這個刺客,他移動書架時已按動機關,用網封住窗戶,而黑衣刺客居然敢把它炸了。不僅炸了,還用飛刀迷惑他,讓他受傷。
「放狗!」他重新點燃的蠟燭中加了夜櫻草,和紫檀香味混合一起會產生濃烈的味道。若沾在身上,他訓練的犬便能聞到。
侍衛牽了兩條黑色的小犬奔出,在李天佑身上嗅了嗅,往永夜消失的方向奔去。一個時辰后,侍衛低聲回報:「端王府。」
端王府?!李天佑眸色變得夜一般深沉。
那人居然來自端王府!唇邊扯出笑意,極淡、極輕,轉眼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侍從小心地輕輕用白棉布給他擦拭頸上的血跡,低聲說:「無礙。」
李天佑「嗯」了聲,背著手瞧也不瞧書房,沿著小徑走向草廬。
出京都東華門往南,經高頭街便到了甜水巷,這是一片繁華之地。慶德堂大葯坊、古月樓、金銀首飾珍珠匹帛商行,以及潘家酒樓、李家香鋪、劉家包子店等京都著名的商鋪都開店於此。放眼望去,摩肩接踵客流如織。
安國招待各國使臣的驛館便設於此。
一覺醒來,永夜神清氣爽心情頗好,決定去和陳國談判。
他是第一次當官,也是第一次當這麼大的官。他沒有做官的經歷,也不懂得那些繁瑣禮節,學會了從服飾上認官職大小,也勉強學會了對皇帝該行什麼禮。對兩位副使大人,他只能揖手尊稱一聲老大人,別的就隨意了。
兩位副使知道是皇上親自下旨封了端王世子為鴻臚少卿,談判正使,也不知緣由。琢磨著皇上是否故意讓這位看上去病歪歪的端王世子去挫陳使銳氣,因此對坐著軟兜抬進驛館的永夜說不出半個於禮不合的言語。
驛館佔地頗廣,有四五個院落,以方便他國使臣下榻。
永夜好奇地東瞧西瞧,嘖嘖讚歎驛館的地段好,鬧中取靜。如果不是皇帝腦袋有問題,就是出主意的人是他國姦細,居然讓各國來京的使臣擁有這麼好的掩護環境。
他轉念又想,各國怕是都這樣,巴不得展示自己的繁華強盛,所以才會選這樣的地段。永夜有些嘲笑自己草木皆兵,凡事想的就是防範。他嘆了口氣,收回做刺客培養的戒備心態,安然躺在軟兜上欣賞這座園林式賓館。
足足走了一刻鐘,隊伍才走進驛館東大院。
迎面是正堂,四周大樹合抱,圍了座寬大的九重懸山式建築,檐下有寬闊的迴廊,上面鋪就褐色木板,洗刷得光可鑒人。
「鴻臚少卿安國和議大使李大人到!」
永夜瞧見堂內陳國使臣已經就位,扶著侍從的手慢悠悠地走了進去。
陳使請裕嘉帝換端王世子主談,本以為這位世子應該英氣畢露,酷似端王,沒想到走進來一個面色蒼白、五官絕美的少年。見他穿了緋色絹制官袍,腰纏玉帶,帽結琉璃珠,正是從四品的鴻臚少卿,也不敢輕視,依禮見了。
永夜手一抬,似憋足了氣說道:「下官奉旨談判,各位請安……」他氣使得足了,這聲安坐還沒說完,臉已漲得通紅,然後就是一陣劇咳,直咳得在座諸人喉嚨都發癢才停住。
等到咳完,他飲了茶,輕嘆了聲:「下官自小多病,皇上為表誠意,答允陳國要求,由下官任談判正使。我精神不濟,撐不住多久,有勞兩位副使大人了。」說著就閉上了眼睛養神。
兩位副使一怔,心裡叫苦,卻端正了態度說道:「此次是陳國入侵我散玉關,我國的條件是陳國割讓散玉關以南百里……」
「不行!我國絕不退讓一寸土地,請安國軍隊早早退出我五十里國土,釋放我軍被俘之人。」
「錢大人此言差矣,你軍戰敗,這態度怎的成了向我國開條件?!」馬副使氣得臉漲得通紅,「我軍已佔五十里,你方只需再讓五十里則已!」
「那五十里也是陳國土地,安國的軍隊能長久待下去嗎?」陳國正使錢大人冷笑。
「哼,我軍若是開拔,再得五十里,陳國就失了這百里屏障,難道錢大人希望看到我軍長驅直入?」
雙方就此展開舌戰。
吵了一會兒,錢大人眼珠一轉,向永夜一揖,「正使大人如何看?」
永夜睜開眼,剛要說話又一陣猛咳,咳完抹抹嘴,喝了口茶道:「剛才亂糟糟的吵什麼啊?我聽暈了,竟一句也沒聽清。錢大人,你方什麼意思?」
錢大人笑道:「我方意思是……」
還沒說完就被永夜打斷,他轉頭看向副使馬大人問道:「我方什麼意思?」
馬大人理直氣壯地把安國意思說了一遍。
永夜點頭,沖錢大人一笑,「錢大人,就是這個意思,你方還有什麼要求?」
錢大人一愣,急得額頭出汗,「李大人,我方沒有什麼要求。我方只是……」
「既然沒有什麼別的要求。馬大人,擬草約吧,我回去復旨。」永夜淡淡地打斷錢大人,吩咐道。
馬大人眉開眼笑,他知道就算這個草約簽不下來,這位病怏怏的端王世子也會讓對方氣破肚皮。
果然,他才一應聲。錢大人就拍案而起,「胡攪蠻纏,黃口小兒也敢前來搗亂!」
永夜順手就將手裡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頓,冷了臉站起來道:「下官乃貴國上書懇求、我國皇上親封的鴻臚少卿和議主使。貴國請求下官主談,卻又開口辱罵,如此反覆,這仗是還想要繼續打下去嗎?」
錢大人嘴張得老大,知道一時情急口不擇言說錯了話,眼睛急得發紅。他倒也能屈能伸,當即深施了一禮賠笑道:「是下官的不是,素聞端王文武雙全,世子自然也是知書識禮,是下官口誤。」
永夜笑了笑,慢吞吞地說:「下官豈敢怪罪錢大人?下官身子虛弱,明日再談吧。」扶著侍從施施然走了。
留下兩國官員面面相覷,只好散了。
錢大人嘆了口氣,喃喃道:「公主,你害死下官了。」
第二日談判繼續,雙方仍膠著在土地上。
永夜無聊得很,看著兩國官員不顧形象拍桌互罵,突然煩了,站起身,也不咳嗽了,淡淡地說了聲:「不割讓土地也罷。」
堂上鴉雀無聲。
陳國官員驚詫莫名,喜悅頓生。散玉關以南百里是陳國屏障,一寸也不能割讓。兩國使團就此爭吵了半月,居然這位正使大人主談第二天,一句話完結了。
錢大人小心地問道:「正使大人說的可是真的?」
「怎麼?錢大人嫌我不要土地反而不安?那就……」
錢大人趕緊打斷他笑道:「正使大人所言極是,不談土地。」
安國眾官員急得額頭冒汗,瞪著永夜不知道他想要幹什麼。副使馬大人已急得去扯永夜的官袍。
永夜笑了笑不睬,一口氣將端王報出的價錢說了出來。安國官員方才舒了口氣。
陳國使臣卻越聽越怒。黃金、白銀倒也算了,這生鐵十萬斤卻是萬萬不可流入安國。眼下世道混亂,生鐵是戰備物資,哪一國都急需,陳國產鐵,安國一張口就是陳國全年的產量,讓陳國使臣如何答應?
錢大人正欲搖頭,永夜繼續說道:「這些就算是你們玉袖公主的嫁妝吧,說得少了委屈了你家公主。」
陳國官員大驚,站起來怒道:「玉袖公主何等尊貴,安國竟然要以公主和親為質,豈有此理!」
永夜閉上眼睛不說話了。
安國使臣也被他這句話驚呆了,這是事先根本沒說的事情。馬大人急得擦汗跳腳,見永夜閉目安神,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這時聽到一陣環佩叮噹,一個清柔的聲音說道:「再加戰馬千匹。正使大人,這個條件玉袖允了。」
「公主!」錢大人與陳國官員伏地行禮。
永夜睜開眼,換了女裝的玉袖公主出現在門口。玉袖身披絹紗宮裝,端麗不可方物,那下巴還是習慣性地微抬著,只用眼角堪堪瞟著他,那種皇族與生俱來的傲氣撲面而來。他想起薔薇,一比較還是那丫頭可愛。
永夜笑笑站起來,躬身一禮,「鴻臚少卿李永夜見過公主。」
這就是前幾天那位戴了面紗的紫袍少年?身材瘦小了點兒,背卻挺得很直,緋色官袍襯出一身英氣勃勃,整個人如清秀挺拔的翠竹,五官精緻得竟找不出一絲可挑剔之處。玉袖眼中飄過一絲驚嘆,直接想起了傳聞中美若天仙的端王妃。她又想起永夜被嚇得滾落她腳邊的模樣,嘴角扯出譏諷與不屑,微微點頭還禮。
永夜笑道:「既然公主能做主,我等便擬了草約復旨。下官告辭。」
「世子請留步,玉袖有一事不解,想請世子移步。」玉袖不理永夜口口聲聲自稱下官,聲音溫柔,語氣卻不容置疑。
這位公主明顯知道遊離谷的計劃,所以才答應得如此痛快。永夜很好奇公主留他想說什麼,欣然同意。
他默默地跟在公主身後出了大堂,玉袖宮裝裙擺拖在地板上像孔雀開屏。侍女離了他們三丈遠,方便公主和永夜說話。
轉過迴廊是一座紫藤環繞的小院,下台階的時候,公主站定不動了,回眸對永夜一笑,「你做得很好。只是……要的東西太多了。」
這句話從一個十六歲的小女生嘴裡說出且帶著斥責的意思,永夜禁不住想,這時的人怕是都早熟。但是這句話的意思……永夜眼中一道光芒閃過,遊離谷難道真與陳國有牽連?或者,那個組織是陳國所建?陳國的野心未免太大。不過,連陳王掌上明珠都捨得送往安國和親,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永夜裝著聽不懂,理直氣壯地說:「陳國兵敗,賠償我國是理所當然!」
公主譏諷地看著他,永夜直視著那目光,半分也未退卻。他希望公主如此,更希望公主提及遊離谷,他巴不得公主坐實了陳國與遊離谷的關係,情不自禁揚起一個笑容來。
玉袖被他的笑容迷惑,永夜也比她高不了多少,卻逼得她再抬高了下巴。「八月中秋,我會在散玉關外十里坡等你接親。」
永夜很遺憾地聽到這句,不置可否地說:「下官身體不好,是否由下官前往迎接公主乃是未知之數。」
春日暖陽,如果從遠處看,正是一對璧人。奈何一人驕傲,一人漫不經心。玉袖睨視了永夜一眼,收了收臂間披帛,頤指氣使地說道:「下去吧。」說著便步下台階。
永夜扯了扯嘴角,悄悄伸出一腳踩住裙擺,得意地想看公主摔跟頭。暗道,踩住你的小尾巴,叫你再翹!
玉袖猝不及防,身體陡然前傾,她反應甚快地旋身一轉,本想站穩了身子,永夜這腳卻踩得實在了。他只輕鬆一伸手,玉袖恰巧落在他臂彎處。
兩人對視似乎都覺得尷尬。
永夜頓時鬆開了手,玉袖眼看要摔倒在地,輕呼一聲再次扭身躍起,裙擺卻刺拉一聲撕破了條大口子。
永夜眨了眨眼,似呆住。
玉袖粉臉漲得通紅,尷尬地攏了裙子,大聲說:「豈有此理!」
「下官驚擾公主,這就告退。」永夜目的達到,低著頭以示非禮勿視。
「滾!」
永夜轉身抬步,又轉過身摸出公主的翠玉佩雙手奉上,「對了,公主若是苦尋此物,下官正巧拾到。」他看著公主氣得身體發顫,又不得不伸手接過玉佩的模樣得意萬分,忍笑道,「公主將嫁入我國,還請早日返陳做準備。下官不久留了,還要回宮復旨。」
「正使大人親口求親,不知是替何人相求?」玉袖瞬間已恢復平靜。
永夜心道,你請我來做正使,就是為了嫁入我朝。至於三位皇子,隨便你嫁哪個,想來你也無所謂。臉上卻堆笑道:「下官不敢妄猜聖意。下官告辭。對了,公主生氣的模樣更添嬌艷,還有,抬下巴多了,後頸會長皺紋的。」
一番諷刺與輕薄輕輕柔柔地說出來,永夜自己聽了都覺得他真是為公主好。看玉袖再次變臉,他飛快轉身,大踏步離開,哪還有半分需要人攙扶的病弱。直氣得玉袖咬牙。
良久她才冷冷一笑,喚道:「吩咐錢大人,速備行裝回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