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舉步維艱同相依
第二十七章
舉步維艱同相依
秋開雨見成功地收服了鬧彆扭的左雲,然後對謝芳菲淡淡地說:「不過太月令我還是要儘快拿到手。現在我們來討論討論怎麼去拿太月令吧!」
謝芳菲有些時疑惑地問:「現在外面的形勢究竟怎麼樣了?我們就這樣直接出去可以嗎?」
秋開雨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冷冷地說:「太月令就在卧佛寺附近?為什麼我感覺不到?」
謝芳菲不清楚他這句話到底什麼意思,只是想了想,遲疑地點了點頭,說:「我埋在深土裡。」秋開雨點點頭,突然說:「好,你現在就帶我去那個你口中所謂的隱秘的地方,免得夜長夢多,突生變故。」
謝芳菲隨著秋開雨和左雲一塊兒鑽出這個地底的密室時,才明白過來秋開雨剛才所說的話。原來他們就藏身在卧佛寺的地底下,出口則是側卧的巨大無比的釋迦牟尼銅像。怪不得絲毫不用擔心雍州全城的追兵,原來他們根本就不在雍州城內。秋開雨從一開始就料到了眼下這種情況,所以才會藏身雍州城外。
謝芳菲從出口慢慢地爬出來,突然砰的一下沒有站穩,身體撞到旁邊大廳的木柱上,驚起一隻黑色的蝴蝶,翩然飛起。似乎一直就在這裡徘徊流連,突然間像是得到確定的答案一般,迅速地在謝芳菲的眼前消失不見。謝芳菲心裡一驚,面上不動聲色,背著秋開雨和左雲,看著那隻蝴蝶漸漸遠去,眼中神色複雜難明,心裡無奈地暗自長嘆。她自然明白應該要做什麼。
秋開雨吩咐左雲先去雍州城內查探最新情況,然後跟著謝芳菲下山來。
謝芳菲帶著秋開雨摸索著來到當日攀爬的地方,時移世易,幾乎認不出當日的山形地貌來。抬頭看著前面茂密叢生的原始樹木和遍地纏繞的草叢灌木,人幾乎沒有辦法行走,果然是埋伏擊殺的絕佳場所。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帶頭走進去。秋開雨卻說:「我先走。」順手清理出窄小的通道,好讓謝芳菲過去。
謝芳菲一路無語地領著秋開雨伏高穿低艱難地行走著,山道曲折難行,一路上斷斷續續地休息了好幾次。抬頭遠遠地看見前面依稀是當日埋藏太月令的那片密林,轉頭看著前面的秋開雨,忽然就停了下來。秋開雨以為她是累了,找了塊乾淨一些的石頭對謝芳菲說:「你先在這裡歇一會兒吧。」
謝芳菲終於忍不住了,聲音有些哽咽地說:「我們走吧。前面有埋伏。」
秋開雨深深地看了一眼謝芳菲,走近她淡然地問:「芳菲為什麼不幹脆領我進去,卻在這個時候提醒我?」
謝芳菲臉上流下兩行清淚,抬頭恨恨地看著他說:「你還要問我這種話!如今我是連蕭府都回不去了!你還要問我這種話!你到底要我怎麼辦!你明明知道我是為什麼,卻還要問我這種話!」聲音逐漸哽咽激動起來。
其實她因為秋開雨早就已經背叛蕭衍了。當日在建康的絕壁下,如果不是因為謝芳菲的事先示警,秋開雨很有可能會中蕭衍的埋伏。當時秋開雨因為擔心她的病況,讓手下劫持了那批火器后,匆匆往回趕去。如今只不過是舊事重演罷了。
本來的情況是,謝芳菲就算是和「邪君」秋開雨有所牽扯,蕭衍的心裡還是打算頂著周圍的壓力讓她繼續留在自己身邊。可是經過這樣一件事,謝芳菲已經沒有面目繼續留在蕭府了。蕭衍可能也有所懷疑,或許正用這件事情來試探謝芳菲的真正心意也未為可知。
秋開雨心裡也想到她現在無處可去的處境,沒有另外多問什麼,只是果斷地說:「我們立即離開這裡。」帶著謝芳菲迅速地回到卧佛寺的外面。
謝芳菲站在門口,沒有進去,只是盯著秋開雨看。裡面等著的人當然是容情和蕭府眾多的高手。終於下定決心,長嘆了一口氣,往山下的原路走去。秋開雨馬上就了解到謝芳菲的心意,深深地看了一眼裡面,沒有多說什麼,立即跟著也走下山來。
謝芳菲在前面說:「你不問我為什麼會知道裡面有埋伏?」秋開雨只是說:「我要趕緊通知左雲,不能讓他再回到這裡來。」然後負手站立不動,看著謝芳菲說,「馬上就會有大批人馬將整個山頭團團包圍。我們要立即離開,遲了就來不及了。」
帶著謝芳菲一路飛越下來。天色尚昏,在山腳果然看見眾多持著火把的大隊軍馬,井然有序,人馬無聲,在統一調動指揮下,正逐漸形成合圍之勢。秋開雨繞到後面,趁包圍網還未完全形成之時,覷著一個空隙,如一縷青煙般逃了出去。
大概是因為多數人手都調到城外卧佛寺去捉拿秋開雨去了,兩人喬裝一番,很容易就混進了雍州城內。這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秋開雨帶著謝芳菲七彎八拐地潛伏進了一家普通的院子。推開門,裡面乾淨整潔,一切日用物事全部齊備。謝芳菲看著這個地方,想到的卻是狡兔三窟這句古話。
秋開雨看了看周圍說:「我們今晚就先在這裡過夜。天黑了,芳菲自己隨便找點東西吃,然後早點睡了吧。我還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辦。」說著便走了出去。
謝芳菲無力地坐在椅子,頭垂得很低,後來乾脆伏在桌子上,雙肩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自己幾年來的辛苦全都完了。天下哪裡還有謝芳菲的容身之處!蕭府是回不去了,以前更是回不去了!想起當初為了進入蕭府,不知道受了多少罪,如今等她真的將蕭府看作自己另外的一個大家時,她又是永遠地回不去了!
終於低低地哭泣起來,不能自已。為了一個永遠都沒有結果的秋開雨,自己是什麼都沒有了。不敢拋頭露面,整日東躲西藏,甚至無家可歸。可是以後呢,以後呢?自己反正是完了,目前生死難料,哪裡還有什麼以後!
就這樣邊哭邊伏在桌子旁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半睡半醒間,突然聽到房間里有動靜,以為是秋開雨回來了,慢慢地抬起頭來,看清楚眼前的人時,大吃了一驚,居然是「天下第一名妓」明月心。
明月心冷冷地看著眼前的謝芳菲,悠然地在另一邊坐下來,笑說:「芳菲姑娘睡得可好?」
謝芳菲意識到不對勁,疑惑地說:「明月姑娘怎麼會在這裡?」
明月心突然嫣然一笑,輕聲說:「至於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可就要問你那個冷情絕義的秋開雨了。」
謝芳菲變了臉色,沉靜地問:「明月心,你究竟想怎麼樣?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明月心依舊笑著說:「芳菲姑娘不用著急,明月心是不敢拿你怎麼樣的。只不過要請你小住兩日,幫小妹一些忙而已。想起當日芳菲公子出口成章的才華,明月直至今天仍然言猶在耳,欽佩不已啊。」停了一下,又說,「至於我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倒要看看,秋開雨到底有多緊張你!為了你,他可是連我都不要了呢。」
說著走了過來,臉上慢慢地現出狠冷的神色,手上輕輕撫摩著謝芳菲的臉說:「你究竟有什麼好?長得差強人意。秋開雨為了你,不但連我的警告不予理會,甚至連我也不要了。他既然這麼在乎你,那我就只好讓他嘗一嘗失去至愛的滋味了。」
謝芳菲聽得心驚膽戰,逐漸明白過來,原來明月心喜歡的竟然是秋開雨,看來她和水雲宮有著極其密切的關係。謝芳菲不敢亂動,拚命壓抑呼吸,不敢大聲出氣。明月心不是左雲,稍有不慎,便會引得她心生嫉妒,痛下殺手。謝芳菲識相地沒有說一句話,唯有以靜制動,伺機逃跑。
明月心用指甲在謝芳菲的脖子上劃出一道鮮紅的傷痕,鮮血慢慢地滲出來,滴在謝芳菲的衣領上。謝芳菲卻沒有感到任何的疼痛,僵硬著身體,不敢動彈,眼睛都不敢亂眨一下。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完全任她擺布,希望盡量可以拖延時間,等到秋開雨回來,自己就可以脫離苦難了。她實在很怕妒忌發瘋的女人,那種女人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
明月心看著謝芳菲驚懼恍惚的表情,突然笑了,附在她耳邊低聲說:「不過芳菲姑娘還請放心,我會再給秋開雨最後一次機會,讓他明白誰才是他真正所需要的人的。」說完,一掌將謝芳菲敲昏,帶著謝芳菲迅速離去。
謝芳菲是被冷醒的。睜開眼睛,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似乎被囚禁在地窖里。掙扎著坐了起來,靠著牆角,抱緊自己,拚命搓動雙手。她現在又冷又餓,頭昏腦漲。不知道明月心究竟將自己囚禁在哪裡,到底要怎樣對待自己。果然這才是囚徒應該待的地方啊,以前秋開雨對自己的囚禁實在是太好了。明月心看起來暫時還不會殺自己,似乎要拿自己和秋開雨談條件。因為體力不濟的緣故,連帶腦子裡也是紛紛亂亂的,什麼都想不起來。
也不知待了多久,已經感覺不到飢餓了,只是覺得冷,透骨的寒冷一絲一絲地侵入自己的五臟六腑,越堆越多。渾身上下如冰塊一樣,手腳早就凍得麻木了。饑寒交迫之下,昏迷不清。到了最後,謝芳菲僅存的意識是,小命如今真的要丟在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了。
明月心走進地窖,看見的就是已經昏死過去的謝芳菲,皺起眉頭,說:「怎麼這麼嬌貴?一點苦都吃不起。秋開雨居然就為了這種人和我決裂!」吩咐手下說,「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將她給我弄醒。我要帶她出去。」
最簡單迅速的辦法就是用刑。謝芳菲雙手是血地被帶到明月心的跟前,臉色蒼白,神情萎靡,一條命差不多已經去了半條。一輩子都沒有吃過這種苦,沒有受過這種非人的虐待。現在因為秋開雨,全部都經歷過了。
明月心抬頭看了謝芳菲一眼,毫無表情。對身邊的一個心腹侍女說:「待會兒你和她先潛伏在後面的竹林里,看見我的手勢,立即下手殺了她,絕對不能手下留情。」然後彎腰對半死不活的謝芳菲說,「芳菲姑娘,明月現在要請你出去走一走,散散心了。」
明月心帶著謝芳菲來到的地方居然是「心扉居」,看來是故意要向秋開雨示威來的。
秋開雨果然站在木橋邊,迎風而立,看著被挾持在後面的謝芳菲慘無人色的樣子,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只是對明月心冷冷地說:「明月心,沒有想到我們之間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可見天意弄人。」
明月心打個手勢,讓侍女退回到竹林里,以防萬一。而她自己則集中精力,全神貫注地緊盯著秋開雨的一舉一動,以防有什麼不測。秋開雨的身手她十分清楚,神出鬼沒,常常出奇制勝。
明月心聽了秋開雨的話,神情一頓,臉色黯然,然後說:「開雨,我們之間會變成這個樣子,全都是因為你一時之間受人迷惑而已。今天只要你肯讓我殺了這個女人,水雲宮依然是你發號施令,整個天下還不是任你縱橫馳騁,這樣的日子豈不快哉!你何必為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女人,毀了眼前辛辛苦苦建立的一切呢?」
秋開雨負手而立,衣帶隨風飄飛。即使是在這樣不利的情況下,依然是一副傲視群雄的神態,不可一世,面無表情,緩緩地說:「明月,你是知道我的脾氣的,順我者生,逆我者死。而你現在居然敢來威脅我!你看清楚,究竟是誰讓我們之間變成這個樣子的!」越到後面聲音越發的寒冷。
明月心似乎想到秋開雨一向殘忍無情的手段,眼神些微地閃爍了一下,口氣鬆軟下來,嘆氣說:「開雨,我不是在威脅你。我為你做的還不夠多嗎?為了讓你登上水雲宮宮主的位置,我甚至將宮裡反對你的一切勢力連根拔除。就連李存冷的死,我也從來沒有提起過。劉彥奇糾結其他門派的勢力聯合討伐你的時候,也是我親手摧毀的。為了你爭霸天下的雄心,我努力為你籌措資金,多方打探消息,甚至不惜混跡青樓。可是你,你又是怎麼樣對我的呢?你自己仔細想一想!為了這麼一個什麼都沒有用的女人,你究竟值不值得!」
秋開雨絲毫沒有被打動的神色,還是冷冷地說:「秋開雨的事情還輪不到明月心你來說三道四!所以怎麼樣?你就和劉彥奇聯合起來對付我是不是?」
明月心似乎有些心虛,懦懦地說:「我沒有真正想對付你。你上次對我那麼絕情,絲毫不顧及我心裡的感受。我只不過是質問你,究竟有沒有喜歡過我而已,而你居然那麼乾脆絕情地拒絕了我。我一時憤怒之下,就答應了劉彥奇的提議。我發動整個水雲宮的力量也只不過是要你殺了這個女人罷了。你為什麼就對我如此狠心無情呢?」說到後面,聲音哀傷了起來,有些怨恨地看著秋開雨。
秋開雨冷笑說:「哦?那麼這麼說來,你還是為了我好?所以好到和劉彥奇狼狽為奸,派人到處追殺我?」
明月心抬頭愕然說:「沒有,我絕對沒有讓我的手下去追殺你。那肯定是劉彥奇派出去的人。開雨,難道你就不能念在以前的情分上,原諒我這一次嗎?只要你肯讓我殺了這個女人,我仍舊還是以前的明月心,劉彥奇也任由你發落。掃除一切障礙,天下間還有誰敢得罪你呢。」
秋開雨沒有理睬明月心的苦苦哀求,只是冷淡地說:「明月,你知道我最痛恨別人威脅我。如果我偏偏不答應你呢?你又想怎麼樣?」
明月心恢復狠冷的神情說:「開雨,那你就不要怪我無情了。今天我是一定要這個女人死。還有,只要我一聲令下,所有的人都會在竹林外面待命。開雨,你一定要想清楚了,究竟值不值得。」
秋開雨寒聲走過來說:「明月,我想清楚的事是,絕對不可以依靠別人的力量。凡事都應該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裡才是。你下定決心魚死網破,誓不罷休?可惜我秋開雨從來就不吃這一套。」
明月心見秋開雨仍然不肯低頭,於是攤牌說:「開雨,難道你就一點都不擔心我當著你的面親手將這個女人殺了?」
秋開雨的聲音仍舊沒有什麼起伏,看著明月心的眼睛沒有一絲的感情,一字一句地說:「你今天殺了她,日後我自然會將她身上所受的痛苦十倍地還給你。我秋開雨說出來的話,一定就能做得到。」
明月心看著秋開雨,眼中露悲憤的神色,激動地說:「秋開雨,你為了這個一文不值、什麼都不是的女人,居然對我說出如此絕情無義的話來。人家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對我就是這樣的嗎?我們這麼多年來同生共死的情分,你就一點都不記得了嗎?好,好,好!果然好得很哪。秋開雨,你果然夠狠心絕情!那就不要怪我辣手催花!」
秋開雨沒有說話,臉上神情依然沒有任何改變,只是看著明月心,雙拳緊握,蓄勢待發,伺機動手。
明月心憤怒之下,朝後面伸手打了一個手勢。竹林里立刻傳來一聲悶哼,接著是人倒在地上的聲音,半晌,重歸平靜。
秋開雨的雙眼突然從冷淡無情轉變為充滿仇恨、痛苦、悲憤的神色,雙掌夾帶凌厲的真氣向明月心排山倒海,鋪天蓋地地卷過去。以明月心的老到狠絕也大吃一驚,不敢正面交鋒,快速地往竹林後面退去,好不容易站住腳步,猛地噴出一口鮮血,終於化解了秋開雨這必殺的一招。待轉頭看見躺在地上的人時,花容失色,死命盯著站在遠處,雙手緊抱著昏迷不醒的謝芳菲的容情,眼神射出刻骨的仇恨。
秋開雨見到仍然活著的謝芳菲,看了一眼容情,然後一步一步朝明月心逼近。明月心在局勢突然逆轉的情況下,看見秋開雨眼中冰冷無情的殺氣,寒心地放出懷裡的煙火。特製的煙火在高空中砰的一聲爆炸開來,方圓數十里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明月心和秋開雨終於決裂。
容情痛心地看著面無人色、憔悴不堪的謝芳菲,沒有再理會正在纏鬥的秋開雨和明月心,快速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