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欲加之罪莫須有

第四十九章 欲加之罪莫須有

第四十九章

欲加之罪莫須有

建康的形勢和謝芳菲的心一樣混亂沉重。蕭鸞的病情越來越嚴重,已經到了頻繁召陶弘景進宮的地步。謝芳菲有些著急地問剛從宮裡回來的陶弘景:「大師,皇上的病究竟怎麼樣了?」陶弘景邊喝茶邊說:「誰不要死?就是皇帝也一樣。」謝芳菲跺腳說:「大師,我是問你皇上他究竟還能活多久!」陶弘景當然清楚她的目的,嘆口氣,還是回答:「他的病不是一朝一夕得來的。你看他今天又殺了一個蕭家的宗室就知道了。看來,他不將其他蕭家的人殺光是不會罷休的。他這個是心病,誰也救不了。雖然無藥可救,但是一時半刻還是死不了的。」

謝芳菲稍微鬆了一口氣,她最怕蕭鸞在這什麼都沒有眉目的情況下就駕崩的話,整個形勢對己方更加不利。還是堅持不懈地探聽:「照大師看,皇上還有多長時間可以活?」陶弘景說:「這就得看他自己的情況了。我又不是閻王爺,哪裡知道他什麼時候斷氣!可是再挨一兩個月總沒有問題的。」謝芳菲心裡仔細算計了一下,時間上應該,勉強還來得及。

謝芳菲回到蕭府的時候,張弘策看到她,連忙走過來,神色凝重。謝芳菲不由得問:「大人,發生什麼事情了?」張弘策沉聲說:「王敬則在朝廷上彈劾蕭大人在雍州任意發放朝廷的糧食,居心不良,故意收買人心。又說大人在襄樊一帶招兵買馬,意圖不軌。已經在朝廷上引起軒然大波。正值多事之秋,皇上病重多疑,情況恐怕危矣。」

謝芳菲心想,蕭衍確實想招兵買馬,可是現在什麼也沒有做呀。這分明是招攬不成,故意倒打一耙,好去掉蕭衍這個勁敵。氣憤地說:「向難民發放糧食一事,不是也徵得曹虎的同意了嗎?為什麼一味地將責任推到大人的身上。還有,大人連自己將士的餉銀都發不出來,怎麼有能力招兵買馬呢,這分明是誣陷,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根本想置大人於死地。」

張弘策無奈地說:「就算明知道王敬則是在故意栽贓嫁禍,可是在這個人心惶惶、朝不保夕的時刻,誰知道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樣呢。更何況皇上對大人一向猜忌。這麼多天以來,哪天沒有人無緣無故地死啊。如今大家是草木皆兵,更顧不得事情到底是對還是錯。只要不惹禍上身就已經求神拜佛了!」

謝芳菲仔細想了一下,然後問:「整個朝廷上就王敬則一個人彈劾大人嗎?有沒有其他的同夥?若是只有王敬則一個人在唱獨角戲的話,我們倒不用怕他,畢竟還有應對的方法。只要反咬他一口,讓整個建康的人都糊裡糊塗,更加不清楚事情的真相就可以了。」

張弘策搖頭說:「若是只有王敬則一個人,大家還不至於這麼擔心。可是照目前這個情況來看,始安王蕭遙光和崔慧景暗地裡都站在他那一邊,趁機要將大人一舉剷除。真是狼狽為奸!」

謝芳菲頭痛起來,這三個人蛇鼠一窩,居心險惡,背地裡不知道還有多少落井下石的惡毒的勾當。連忙進去找到蕭衍說:「王敬則污衊一事,大哥打算怎麼處理?」

蕭衍緩緩搖頭說:「這個王敬則,手段毒辣。看來他這次不會輕易地放過我們。我十分清楚他的行事作風,不達目的是不會罷休的,和他在戰場上的趕盡殺絕的作風是一樣的。這只是一個開頭而已,後面不知道還有多少陰謀詭計。如今他和蕭遙光他們勾搭在一塊兒,兩個人一定有所圖謀。而他首先拿我開刀,向其他的人示威,以便收到立竿見影的效果。芳菲你不知道,王敬則近日活躍得很,幾乎每天宴請建康有權有勢的達官貴人,這些人當中自然有看不起他的出身的人。想借我來立威,倒是找對了人。只是未必能如他所願。哼!好一個王敬則!我蕭衍豈可乖乖就擒,讓他這種小人陰謀得逞!他也不看清楚,這麼囂張跋扈,將來一定不得好死。」

謝芳菲點頭贊同,王敬則自然不會有什麼好結果。蕭衍繼續說:「王敬則敢如此狂妄,明目張胆,他是料定蕭鸞命不久矣。可是沒有人比我更了解蕭鸞了,當年我們兩個為了逃命,捨命殺了眾多追捕的侍衛。他怕走漏消息,臨走前,將附近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寸草不留,許多人因此無辜葬身火海。如今他的病雖然重,可是心卻和當年一樣狠絕。他昏迷的時候雖然居多,可是外面發生的事情心裡是一清二楚。我更怕的是,他因為忌憚我,而借這次機會,狠下心腸,乾脆將我就此除去。而蕭遙光也正因為怕蕭鸞的誅殺,才會和王敬則勾結在一起。蕭鸞的心思越來越難測了。蕭氏的子孫沒有一個不膽戰心驚,慌亂恐懼,唯恐明天就是死期。整個建康到處都是蕭家淋漓的鮮血。」

謝芳菲皺眉問:「那大哥要怎麼反擊?就這樣坐以待斃嗎?」蕭衍搖頭說:「當然不是。我們此次來建康怎麼能坐以待斃呢!只是目前形勢難明,人心難測,千萬不可輕舉妄動。王敬則既然敢當眾污衊我,那麼必定有恃無恐。而且,朝中各方的人馬意向難定,別忘了建康正統的繼承人是蕭寶卷。蕭鸞不會這麼輕易就死去的,怎麼也要拉一個墊背的人。我們目前最好的辦法就是靜觀其變。這種彈劾,沒有蕭鸞親自指示,誰也不敢將我們立斬處決。總會有機會讓我們反咬一口的,到時候就要王敬則好看!」

謝芳菲心裡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得點頭說:「雖然仍然處於不利的地位,可是以靜制動,對目前來說只能是最好的辦法。不過我們也應該儘快想出應對之策才是,總不能每次都處於挨打的境地。」

謝芳菲一邊走一邊對容情慢慢說明己方不利的處境,容情很簡單地回答:「我們也可以反咬他一口呀,就像當初在雍州反咬蕭遙光一樣。」謝芳菲看了他一眼,微笑著說:「形勢不一樣了。當時是在雍州,遠沒有如今這麼複雜。你別忘了,頭頂上還有蕭鸞這麼一座泰山壓頂呢。再說栽贓嫁禍這種事情,在現今的情況下,並不是明智之舉。我們目前只能等待更好的時機,要反擊就只能徹底地、毫不留情地將王敬則一擊致命,讓他沒有還手的機會。這就是打蛇打七寸的道理。」

容情點了點頭,沒有再參與這個話題,他對這些東西本來就不怎麼感興趣。陪著謝芳菲轉過長干里的大街,就要往甘露禪寺去。忽然見到前面的街角邊上人群混亂,一片刀光劍影。酒樓店鋪、街道兩旁站滿了圍觀的人群,探頭遠遠地觀望。謝芳菲還來不及看清楚,就聽到容情大吃一驚地說:「是柳慶遠柳偏將。」謝芳菲吃了一驚,連忙搶上前去。

只見十幾個人正在全力圍攻柳慶遠這一方。由於寡不敵眾,己方几個人全部挂彩,無一倖免。傷得最重的是柳慶遠,肩頭上血肉模糊,猶自強咬著牙,一刀劈退從後方攻來的人馬,扯動身上的傷口,鮮血一滴一滴地掉在石磚上,觸目驚心。容情連忙搶進去,一劍逼退圍攻柳慶遠左方的人,然後再一腳踹倒從前面進攻的疤臉大漢。柳慶遠力戰之後,身手不夠靈敏,被人從旁又是一刀,站立不住,跪倒在地上。容情劍下再不留情,劍劍致命,頃刻間就有四五個人倒地不起。謝芳菲緊張地站在一邊,遠遠地避開,盡量不引人注意。

柳慶遠和他身邊的幾個親信身手本來就不弱,現在又加了容情這麼一個生力軍,信心倍增。反觀對方,突然之間,死的死,傷的傷,頗有些膽寒。他們見一時半刻間討不了好,己方此刻又傷亡慘重,領頭的一個猴腮臉的大漢一揮手,眾人全部退開。他陰森森地橫眉說:「好,好得很。將來一定要你們好看!」然後大喝一聲,「我們走!」率先離開,眾人瞬間走得乾乾淨淨。

謝芳菲連忙跑到柳慶遠的身邊察看他的傷勢,身上到處都是血,胸口兩刀,兩邊肩頭各一刀,小腿上還有一道狹長的劍傷。柳慶遠硬氣得很,強忍住,仍然沒有昏死過去。謝芳菲駭然心驚,鎮定地說:「馬上將柳偏將送到陶大師那裡去。再遲的話,恐怕性命不保!居然下這麼重的狠手,分明不是尋常的打架鬧事,別有用心要置人於死地!」大家連忙將柳慶遠送到甘露禪寺。

陶弘景被迫被謝芳菲從煉丹房裡拉出來給幾個傷勢較重的人療傷。謝芳菲看見柳慶遠身上這麼多的傷口,生怕失血過來,就此一命嗚呼,擔憂地問:「大師,他不會死吧?」陶弘景不耐煩地說:「他死不死關我什麼事!」話雖這樣說,還是動手施救起來。謝芳菲知道他心情不好,識相地站在一邊不敢再出聲。等到確定柳慶遠性命無虞,才放下心,走出來。

謝芳菲問旁邊的幾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對方是哪一路人馬?氣焰竟然這麼囂張!」其中一個傷得較輕的人滿臉憤怒地說:「他們根本就是故意找碴生事來的。話還沒有說清楚,不明不白地就動起手。這些人全部都是王敬則的心腹手下,領頭的那個是他的得力助手,叫袁木。此人狗仗人勢,橫行霸道,到處惹是生非。今天這個仇,我們說什麼也要報回來!」

謝芳菲呵斥他:「你怎麼報仇!找人殺了他嗎?沒的給人抓住把柄!這件事情絕不簡單,我看他們是真心想要柳偏將的性命。幸虧容情及時趕到,不然後果不堪設想。你們都聽好了,若想要報仇,絕不可意氣用事。你們千萬不要輕舉妄動,這明擺著是想引我們上鉤。大家放心,不要說你們不甘心,就是整個蕭府也丟不起這個臉呀。這個仇將來一定要報回來的,只是還不是現在。為了大局著想,你們現在一定要強忍這口鳥氣,將來咱們自然有他好看。」

幾個人聽謝芳菲這麼一說,沒有再嚷嚷著報仇了,其中一個人還是不服氣地說:「可是小姐,難道我們就這樣忍氣吞聲嗎,將來還有什麼顏面繼續在建康混?」謝芳菲反駁說:「什麼叫忍氣吞聲?這是小不忍則亂大謀。你們想,王敬則剛在朝廷上大肆彈劾大人,他的手下就故意上門來找碴。你們覺得事情有這麼簡單嗎?說不定正要趁這個機會陷害蕭大人呢。你們可要往大處著想呀。」

謝芳菲見終於收服了這幾個怒火中燒,一心想要報仇雪恨的人,然後說:「大家放心好了,不用愁將來沒有報仇的機會。以後逮住了機會,將這幹人個個整得死去活來,煎皮拆骨,大卸八塊。讓他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後悔得罪了眾位英雄好漢。」大家忍不住笑起來,報仇的氣氛淡下來。

謝芳菲安撫了盛怒下的人心,匆匆忙忙地趕回蕭府。還未走到門前,就見剛才那些人去而復返,抬著幾具屍體,憤怒地叫囂著圍聚在蕭府的大門前,要討回公道。正和蕭府的侍衛對峙,劍拔弩張,看情形是不肯善罷甘休。謝芳菲氣得顫抖起來,冷聲對容情說:「我今天才見識了什麼是惡人先告狀了!主動挑釁打傷了我們的人還不甘心,居然鬧到這裡來了!」

心想蕭衍可能什麼情況都不知道,大家還不知道到底怎麼一回事呢。想了想,對容情說:「容情,你去告訴領軍長史徐勉徐大人讓他將建康府尹給找過來。順帶吩咐一聲讓人將眾位受了傷的兄弟都帶回來,要裝得傷勢慘重的樣子。今天我們就當面鑼,對面鼓地敲起來,看看究竟是誰在背後主使!我立即從後門進去將整個情況解釋清楚。」

蕭衍等人聽了謝芳菲簡略的敘述后,全都氣憤地說:「這個王敬則,真是欺人太甚!」謝芳菲將事情前後仔細通想了一遍,有些疑問地說:「若這件事情真的是王敬則在背後主使的話,那麼他們行動失敗后沒有道理再來蕭府門口大吵大鬧。看起來倒真的像純粹是因為咽不下這一口氣,所以乾脆做賊的喊抓賊,亂鬨哄地鬧起來。不像是深思熟慮后縝密的計劃。」

心裡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心裡不由得吃了一驚。剛才問他們幾個人究竟怎麼回事的時候,幾個人臉色都不自然。這樣看來,極有可能是他們之間的私仇,所以才敢在大街上公然拔刀。王敬則就是要殺人,也不會如此愚蠢得落下這麼多的口舌,何況還鬧到蕭府門口來了。可是現在已經是紙包不住火了,雖然是他們先動手,可是如今己方得了便宜,依他們一向橫行霸道的樣兒,怎麼能咽得下這口窩囊氣。

謝芳菲有些焦急地等在後門口,抓住剛從甘露禪寺回來的侍衛冷聲問:「你老實告訴我,究竟是因為什麼事而起了爭執?你們看,如今事情鬧得這麼大!」那個侍衛剛見了蕭府門口的陣仗,也有些心虛,知道事情真的鬧大了,這會子只好坦白地說:「我們在『雨後閣』叫的姑娘,那個袁木非得說是他們的,後來又有幾次摩擦。今天雙方在長干里碰面后,他們一言不和,拔刀就砍了過來。我們氣不過,所以才會打鬥起來。」

謝芳菲無語地盯著他們,原來又是一場爭風吃醋引起的風流事件,虧得自己如臨大敵似的對待。到了現在不如臨大敵地處理都不行了。因為一個青樓的姑娘傷了人命,又鬧到府門口來了,就連建康的府尹都讓自己請過來了,恐怕想要悄悄地善後都不可能了。

謝芳菲帶著那個侍衛進來,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說清楚了,蕭衍的臉色也十分不好看。張弘策首先跳出來大罵:「你們這幾個,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居然還有心情去妓院跟人爭風吃醋!現在又弄出人命來,你們到底有沒有腦子呀!」王茂見那個侍衛被訓斥得挺可憐的,於是說:「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到他們身上。有誰受得了這種窩囊氣呀。更何況,率先拔刀出手的是他們,難道你讓大家不還手,乖乖地等死嗎!」

謝芳菲又說:「我開始以為他們是故意來鬧事的,所以讓徐勉徐大人去請建康府尹過來主持大局了。建康的父母官一插手,事情至少還能說得清楚。免得讓一些人又以此故意製造事端,弄得蕭府雞犬不寧。」眾人又是一驚,謝芳菲無奈地說:「如今事情既然不能私底下妥善地解決,那就只有鬧得越大越好。誰去暗地裡通知一下王敬則,就讓大家一塊兒在公堂上將這件事情解決。王敬則到底不同,至少也可以壓制住門外那些人的氣焰。」

蕭衍讓人抬著生死不明的柳慶遠和幾個故意裝作受了重傷的侍衛出來,冷冷地掃視了一下門前鬧事的人,然後說:「大家既然在這裡鬧起來,想要討回一個公道。那好,蕭某就給你們一個公道。建康府尹於大人已經在來這裡的途中,各位就和我們一起去公堂上說個清楚吧。」袁木睜著一雙細長的眼睛冷冷地笑:「那好得很。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我們好好地說個清楚明白。」後面的一伙人哄然應諾,似乎真的理直氣壯的樣子。

徐勉和於大人急匆匆地趕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眼前這個一觸即發的對峙場面。於大人雖然是建康城的府尹,主理建康一切大小的事物,可是一方是蕭衍的人,另外一方是王敬則的人,兩方都不是好惹的主,冷汗自然就流了下來。查問了一下具體的情況,迫不得已正要全部帶到公堂仔細問案的時候,王敬則聽到消息后,臉色不善匆匆地趕了過來。袁木萬萬沒有想到王敬則居然也會來,臉色一變,立刻後退三步。王敬則看都沒有看其他人,率先走到袁木跟前問明情況,臉色越來越差。

既然王敬則在這裡,袁木那些人自然不敢喧嘩出聲,這種爭風吃醋的事情誰都沒有正當的理由。不管王敬則表面上如何袒護護短,回去也少不了一頓軍法處置。王敬則當然不想將這種事情搬上公堂,他目前正在積極籌備,怎麼可能讓這種事情流傳出去。蕭衍自然也不想,等的就是王敬則主動將這件事情給平壓下去。

王敬則恨恨地瞪了兩眼袁木,然後對於大人說:「於大人,這件事情,本將軍認為沒有鬧上公堂的必要,免得又引得人心惶惶。不知於大人和蕭大人怎麼認為?」蕭衍見好即收,說:「王將軍的提議,下官自然同意。可是將軍手下的兒郎們恐怕不會同意呢。他們可是口口聲聲地要下官給他們一個交代呢。王將軍,你看——」說著指著重傷不醒的柳慶遠,繼續說,「王將軍還要下官怎麼一個交代呢?」

袁木氣憤地在一邊說:「那我們白白死掉的眾位兄弟呢,蕭大人又怎麼交代!」王敬則冷哼了一聲,袁木立刻不敢再說了。王敬則根本沒有心情繼續糾纏下去,只是冷笑著說:「今天這件事情究竟是誰給誰一個交代還說不清楚呢,大人既然也不想對簿公堂的話,那本將軍改日定當和蕭大人好好商量商量此事。」說完,一甩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袁木等人只好乖乖地跟在後面走了。於大人夾在兩邊的細縫裡,出了一身的冷汗,如今見事情終於和氣收場,沒有在他的公堂上你來我往,你死我活,大鬆了一口氣,說了兩句場面話,立刻就告辭了。

蕭衍看著重傷不醒的柳慶遠,眉毛糾結起來,眼睛的焦距卻不在他身上。謝芳菲走過去輕聲問:「大哥,怎麼了?事情不是都解決了嗎?還有什麼問題?」蕭衍搖頭:「王敬則居然肯這樣就善罷甘休,實在不是他的作風。背後一定有什麼陰謀。」謝芳菲愕然地說:「這件事情歸根究底,本來就是他們的錯,王敬則還有什麼話可說。難道他不是因為理虧而忍了這口氣,而是因為另有圖謀,不想因小失大,暫且作罷?」蕭衍點頭說:「我擔心的就是這個。按照他一向的行事作風,絕對沒有這樣草草了事的。他死了這麼幾個心腹,怎麼可能就這樣算了?所以我才更加擔心。」

謝芳菲頭痛起來,王敬則究竟有什麼圖謀自己是一點都不清楚。如果等事到臨頭才匆忙迎戰的話,可能已經沒有絲毫反抗之力,唯有任人宰割的地步。於是說:「大哥,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們再以靜制動,坐待時機來臨的話,恐怕早就讓王敬則害了。一定要先下手為強才是。」

蕭衍慢慢點頭:「我也知道要先發制人,可是怎麼先發制人呢?看這個情形,王敬則早就有所謀劃了。」謝芳菲仔細分析:「王敬則今天之所以還能忍氣吞聲,一定是因為他的謀划還沒能實施的緣故。所以我們一定要搶在他的前面,讓他的計劃胎死腹中才行。」

蕭衍點頭,只是一時間想不到好的辦法。召集眾人將目前艱難的處境大致說了一下,徵求眾人的意見。功曹吉士瞻剛從外地趕回來,聽到這種局勢,然後說:「看來,王敬則確實是有所行動了。而蕭遙光和崔慧景極有可能也參加了。蕭鸞目前正在大肆誅殺皇族,蕭遙光兔死狐悲,自然不會坐以待斃,一定有所謀划才對,而崔慧景和他是一路的,就不用多說了。」王茂看著他直愣愣地問:「那我們應該怎麼辦?」吉士瞻淡然地說:「目前雖然還沒有想出更好的辦法,不過按照理論最佳的辦法應該是採取各個擊破的辦法,首先從內部分化他們的關係。再強大的敵人,從外面一時半刻是推不倒的。唯有從裡面,才能一路摧枯拉朽,不費吹灰之力。」

謝芳菲的心忽然一動,大聲地說:「蕭遙光!我們可以從蕭遙光的身上入手!」眾人都看著她,謝芳菲繼續興奮地說,「蕭遙光目前的處境最為艱難,每天都要擔心蕭鸞的誅殺。只要我們讓他感覺到和王敬則合作其實是一件很愚蠢很危險的事情,他這種見利忘義、見風使舵的人,自然就會和王敬則劃清界限。這樣一來,少了蕭遙光協助的王敬則自然就容易對付的多了。」

吉士瞻頗為欣賞地點點頭說:「這確實是一個辦法,不過具體怎樣才能離間分化他們之間的關係,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謝芳菲有些神秘地說:「這個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全看形勢。如今形勢比人強,所以我們可以主動向蕭遙光伸出友誼之手,讓他感覺和我們合作是目前最有利的選擇就可以了。關鍵在於形勢的製造,我們只要故意營造出這種形勢就可以成功地從內部離間王敬則和蕭遙光的關係。」

蕭衍也點頭說:「芳菲的話確實有道理,只要有這種形勢,蕭遙光為了保命,不得不暫時和我們合作。」吉士瞻故意為難謝芳菲:「那麼,芳菲小姐又如何營造這種形勢呢?」謝芳菲知道他要考較自己,微笑地說:「大家莫要忘了,建康另外一個重要人物,那就是太子蕭寶卷。不管他怎麼荒唐無能,他還是南齊的太子,他才是順理成章的繼承人。所以王敬則的不軌之心遲早是要失敗的。我們可以從這一點上打動蕭遙光。還有一件事情,我們可以加以利用。」吉士瞻看著她,「哦」了一聲,表示詢問,連他也好奇起來。

謝芳菲胸有成竹地說:「蕭遙光和北魏南安王拓跋楨暗中有所勾結,害得南齊數十萬兵將全軍覆沒的事情,大家想必都有所耳聞,只是沒有確鑿的證據。我以前在北魏的時候,」說到這裡有些不自然,眾人都知道她為什麼逃到北魏去,停頓了一下,繼續說,「我在北魏洛陽的時候,不但見過南安王拓跋楨此人,而且發現蕭遙光和拓跋楨暗中來往,從中牽線的人居然是號稱為『天下第一刺客』的鬼影劉彥奇。他真實的身份竟然是元宏流落在外的弟弟。所以我們可以以此作為事端,在這個要命的時候脅迫蕭遙光和我們合作。在目前這種形勢下,我們恩威並施,蕭遙光是聰明人,自然會和我們站在一起。就算他不合作,只要不搗亂,安安靜靜地待在一邊就可以了。」

蕭遙光這種人比狐狸還狡猾,全身滑不溜秋,要牢牢地控制住他,一定要有所憑據才可以威脅得了。如果被他倒轉頭來,反咬一口的話,那就賠了夫人又折兵了。

吉士瞻笑著稱讚說:「素來聽聞芳菲小姐機智多謀,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我們這些人不服老都不行了。」謝芳菲笑說:「連吉大人也來取笑芳菲。芳菲只不過偶爾出過謀、劃過策而已,哪裡當得上大人這麼一番誇獎。芳菲還有一個寶貝要給大家獻上。」說著先回了一趟自己的房間。

謝芳菲仔細想了一下,然後走到擱雜物的箱籠里,認真搜尋起來,因為著急,乾脆將整個箱子里的東西統統都倒出來,然後一一地查看。終於找到了任之寒送的小圓球,謝芳菲如珍寶一般拿在手裡,抽出外面隨便包裹住的一張紙。那張紙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立刻回到大廳。

謝芳菲迎著眾人好奇的目光仔細解釋說:「我在洛陽認識了一個朋友,他曾經三番五次地潛進南安王府行刺拓跋楨。所以有時候行刺不成的時候,難免會怒火中燒,順手牽羊帶一點東西出來。什麼古怪的東西都帶,這張紙就是南安王拓跋楨的親筆書信,上面有他的信印。我們只要讓人仿冒這種筆跡和信印,然後假冒內容,自然可以用來威脅蕭遙光,讓他自己也難辨虛實。」

其實任之寒偷那些信札的目的,是想要查清楚拓跋楨暗中的勾當,好趁機陷害他。謝芳菲快要離開北魏了,當時還嗤笑不已,順手揀了幾張來包裹東西。沒有想到此刻竟然起到這麼大的用處。想起任之寒,不知道他在塞外過得怎麼樣了。縱馬馳騁的日子一定自由自在得很,十分想念。

大家都拍案叫絕,說:「如今連這樣難得的物證也有了,不怕蕭遙光不和我們合作。我們只要稍微暗示一下,蕭遙光還不將王敬則丟到一邊,乖乖地跑過來。真是天助我也。」

蕭衍一掃剛才的憂心忡忡,站起來說:「我立刻修書一封,就說為了感謝上次他的盛情款待,而特意在『雨後閣』設宴回請王爺。順帶將南安王拓跋楨的信印一起刻上,想必他見到邀請帖后一定觸目驚心,驚疑不定,乖乖地前來赴宴。」眾人都點頭稱善。

一提到「雨後閣」,謝芳菲自然而然地想到明月心,一陣頭痛,她實在不想和那個女人再見面。心裏面又一轉,在建康這麼一個地方,她充其量不過是一名歌妓而已,還敢明目張胆地將自己怎麼樣嗎!一定要克服這種心理障礙,不然以後聽到明月心這個名字,氣勢上就要矮三分。又不欠她的錢,完全沒有怕她的必要,幹嗎自己嚇自己呢。明月心還沒有什麼,繼續延伸下去,就是秋開雨了,謝芳菲現在是想都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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