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終結者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失蹤了一個月之久的成昭。沈珍珠訥訥地看著成昭，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一邊推開了門，沖了出去，看著臉上血跡斑斑的成昭，身子微微地戰慄起來。成昭右手撐在窗欞上，表情顯得有些蕭條和痛楚，嘴角邊還沁出了一絲絲血跡。

「你，你這一個月都上哪裡去了？我，我很擔心你啊。你，你怎麼了？誰，誰把你傷成這個樣子了？我，我扶你進去！」沈珍珠緩緩地伸出手來，輕輕地搭上了成昭的肩膀，面對這個淡漠冰涼的男子，她的心裡有一股說不出的沉重。他會找到這裡來，定然是知道自己已經回到李豫身邊了吧！

「不用了。他呢？他在哪裡？我要找他，有事情要跟他說！」成昭搖了搖頭，虛弱而又哀怨地看了沈珍珠一眼。沈珍珠有些矛盾起來，輕輕地吁了口氣，愴然地說道：「成昭，對不起。你要怪的話就怪我吧，是我放不下他。何況，無恨和適兒都留在他身邊了，我，我不能不負責任！我不奢求你能夠原諒我，我只是希望你能放下對他的成見，不要再想著對付他了，好嗎？就算你殺了我都可以！」

成昭淡漠的神色變得愈加的黯然蕭冷起來，帶著一種寂滅的眼神掃視著沈珍珠，面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不管自己怎麼努力，都無法取代那個男人在她心底的地位吧。其實在紅西村的那一段日子，他就明白，自己永遠也不能成為她心裡最重要地一個。她的心裡或許有自己，可是遠遠不及李豫的分量重。哪怕是自己說了謊，隱瞞了很多事情，她的心裡依然還是深深地眷戀著她和李豫之間的那一份感情。

「其實，我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地。」成昭的臉上掠過一抹苦澀。輕輕地哼了一聲，「就算我守著你一輩子，也沒有辦法取代李豫在你心中的地位。今天我來，不是說這些的，不是找他算賬的。六年前我已經放下了我和他之間的恩怨，今天也不會再舊事重提的。我，我是想來告訴你們，張皇后能夠這麼明目張胆地發動政變。把持朝政，是因為有人在背後支持鼓動她。那個人就是他的好軍師李泌。所有地一切都是他策劃的！」

「什麼？你說什麼？」沈珍珠原本愧疚的面色一下子變得不可思議起來，獃獃地望著成昭。「所有的一切都是李泌在背後策劃，他才是整件事情的幕後主使。他想當皇帝！」成昭一字一句地道，一臉肅然地看著沈珍珠。

「是他？」沈珍珠如遭雷劈了一般，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隨著這森寒的冷夜而凍僵了。「李泌，怎麼可能會是他？」幽寂的黑夜裡，發出一聲難以置信的喟嘆，沈驚弦已經走了過來，臉上的表情有著震怒。更多地是驚恐，一臉慍怒地看著成昭道，「你是不是在騙我們？太子殿下這些年來能夠有這些成就，取得今天的地位。都是他一手幫忙策劃的，他怎麼會背叛我們！我不信！姐，你別相信他，他可以為了把你留在他身邊而隱瞞當初的真相，沒有什麼事情不能做出來地！」

「信不信隨便你們，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我只是不想讓你們受到他的蒙蔽而已。張皇后不過是一個女流之輩，從你們回長安的時刻開始。她就採取了一系列的措施來對付你們，而且一招比一招厲害狠毒，像她那樣的女人，怎麼會懂得這些作戰策略的。你們被一個女流之輩逼得陷入了絕境，你們不覺得奇怪嗎？事實上，李泌他也和安慶緒有聯絡。這一場戰亂。他早就計劃好了！他為什麼這麼做我不是很清楚。一個月前。我追蹤無恨的時候，發現了李泌出現在了安慶緒地身邊。那個時候無恨已經被小弦帶走了，所以我才會放心地離開，轉而去注意李泌。珍珠我想你應該還記得范思遙吧，他就是李泌的師傅。當年我們成家的冤案也是范思遙在背後搗鬼，這些年來，他一直在籌劃他的帝王夢想。范思遙並非姓范，而姓李。他是中宗的長子，而李泌是他的私生子。他們想奪回皇位！范思遙從小就被送去了道觀，玄學方面很有研究。玄宗皇帝登基之後，他便讓李泌進了宮，成了大唐地國師，楊貴妃也是他一手安排地。而他也在外雲遊，找到了我，決定助我報仇，想煽動我對抗朝廷。可是珍珠你卻意外地出現了，打破了他所有的計劃。他一早就知道我會因為你而難成大業，所以選擇了隱退，在幕後指點李泌。安祿山地反叛，都是他們父子在部署的。甚至是你的死，也是李泌讓吟容一手安排的，吟容事實上是李泌的徒弟，她是太子身邊的姦細。原本李泌以為你已經死了，但是沒有想到你還活在這個世上。紅西村的那兩次亂兵，都是李泌指使的。他跟我說，你是他們完成大業的最大障礙，不能讓你和李豫再見面，否則會後患無窮。結果你們還是碰面了，所以他們才選擇了以張皇後為誘餌，來實現他們的宏圖大計。現在皇上已經被他們軟禁了，接下來只要太子一死，這個天下就是他們的了！」成昭的面色顯得無比的凝重，眉宇之間露出厚重的蒼涼，他能夠逃出來，也是得了吟容的幫助，不然的話，只怕是已經凶多吉少了。范思遙利用了自己對他的信任，將他抓了起來，一關便是一個月。這些日子以來，他天天想著逃出去，可是都沒有辦法。直到今天，吟容將他放了出來。

聽著這樣一段宮廷秘聞，沈珍珠和沈驚弦都是震顫不已。李泌也是皇族的後人，他也是大唐李氏的一方血脈。自古以來，皇權的更迭都是在血淚之中建立起來的。

怪不得自己會有那麼不安的感覺，怪不得自己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原來問題就出在這裡。張皇后既然鐵了心要發動一場政變，和李豫有關的人都被她監視起來了，李泌是李豫的得力助手，怎麼可能只有他還能在長安城裡平安無事，還能聯絡到他的手下了。張皇后若要政變成功，第一個要除去的就是李泌這個軍師，可是出人意料的是，她卻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長安城外。原來，原來李泌才是這一出政變的終結者，他才是整個故事裡的野心家。

想起了安慶緒的死，想起了尺子曾經對她說過，李豫不會得到天下，即使沒有他，李豫也得不到。那個時候她一直不清楚這背後的含義，現在她卻懂了。李泌只怕是早在六年前就已經和尺子有所聯繫了吧。他定然是利用了尺子對歷史的先知，才導演了這麼一齣戲。尺子不過是他利用的手段之一，現在的張皇后也是如此。她很難想象，這樣一個城府深沉，手段高明的人以後得了大唐的天下將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下場。

「糟了，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話，那麼太子殿下他們現在豈不是…」沉默良久的沈驚弦忽然開了口，面色蒼白地看著沈珍珠。李豫現在只怕是危在旦夕了。

沈珍珠的心也跟著一抖，這一刻，她豁然開朗，她終於明白了李泌為什麼要選擇在玄武門動手了。那裡是集怨氣和陰氣於一地的不祥之地。他想要李豫成為另外一個前朝太子李建成。

「不行，我要去救浩瞻！」沈珍珠惶恐地搖了搖頭，激動地說著，已經衝進了冽冽的冷夜之中。沈驚弦也是面色頹然，跟著行動起來，帶領了剩餘的軍隊前去支援，穆蓮花則留在了這裡照顧李適。

李適悠悠地睡在床上，那麼安詳，那麼恬淡，心裡一直記著李豫的那一句話，睡醒了之後就可以回家了。成昭亦是支撐著傷重的身子，跟在了沈珍珠的身後。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也不多了，在生命的最後再為珍珠做一件讓她可以幸福的事情，即便是馬上死了也是值得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