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駱三和羅懷秋都表示如果需要,可以出手相助。雲霽拒絕了,她說自己身上有一半西陵人的血,無可推卸。但他們最好不要卷進來,一來是不必要給納真那麼多相助,二來怕萬一事情牽扯到炎夏。
那兩人便不再提,只日日帶著早早晚晚玩耍。雲霽則又開始了早出晚歸的日子。兩個女兒朝她嚷嚷:「就你事多。」
「我也想過你們乾爹那樣的日子啊。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一年好時節!」雲霽說得大為心動。
「那我們過啊。」早早晚晚拉著她的袖子說。
「現在還不行。」
「哼!不理你了!」兩個女兒跑開,然後又在門口停下,問了雲霽一個問題,「為什麼我們沒有娘?」可人姐姐有的,就是乾娘。
這麼聰明做什麼,雲霽嘆氣,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兩個不知道滿足的小東西,有爹爹,還有乾爹乾娘疼你們還不夠么?」駱三過來,一手一個把她們抱走,臉上卻有著促狹笑意。這個時候還好糊弄,以後呢,以後怎麼辦?管你叫爹,難道管李謫叫娘?或者你再去娶個媳婦?
雲霽頭痛,然後去到練習飛天舞的地方。區正清負責教她。
這個雲霽接觸過,在行宮的時候。可是,那些沒有區正清給她看的圖這麼精深,而且經由他的講解,她領悟得也更快。
只是,宇文單樂馬上就要回來了,雲霽卻始終無法融會貫通。
納真在旁邊看了也開始著急起來,他原來以為只要說服雲霽就夠了。以她的資質肯定可以很快上手。
「區正清,是不是裡頭還有秘法你不知道的?」
雲霽也有這個疑問,她總覺得少了什麼東西。
「回國主,臣已將所知的都告訴方將軍了。」
雲霽和納真對視一眼,那就是說真的有區正清不知道的秘法了。納真把霍達叫來,微笑著說:「這可是你聖教的嫡系,你可不能藏私啊。」
大長老已經帶人遠遁,霍達被迫滯留此地,如果他不知道,那就只有去把大長老追回來了。可這一來一去耽擱時候,誰知道夜長夢多,又會拖出些什麼事來。
霍達看著納真,「國主,這飛天舞是女子所習,我的確不知道。」
「大長老呢?」納真逼問。
「既然是女子慣用,大長老自然也不知。」
「那誰知道?」
霍達看一眼雲霽,「方將軍的母親。」
納真怒道:「本王不信就只有一個人會,如果這樣,你聖教的秘法豈不是失傳了。那樣的話恐怕也不會有方將軍了。」
雲霽頷首,這倒是,如果只有一個人會,那她娘肯定走不出聖教的。肯定還有人會的。
「來人,把大長老一行人給本王攔下,本王要好好問問聖教這不傳之秘還有誰會的。」納真看著霍達,「冥頑不靈的東西!」手一揮,迅速上來人把霍達押下。霍達因大長老與一干教眾受制於人,也不反抗,只是眼神頗有些複雜的退下。
「你打算把他怎麼辦?」雲霽問。
「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納真忽然瞪一眼區正清,「你若有用,本王也不必容讓霍達了。」
區正清的臉脹紅,卻也無言以對。最後被納真呵斥退下。
雲霽此時還是一身男裝,但練習了半日也無意間帶出些女兒嬌態來。此際垂頭想事,露出頸部優美的曲線來。納真一轉眸竟看呆了一下子,然後迅速收斂,「那個霍達,軟硬都不吃的。我在他身上下了不少功夫,還是謹守祖訓。」
「沒有這飛天舞,我也有別的法子可以殺他。不過,這樣一來,也就不必我親自出手了。你首先想必自有能人。」
納真頷首,「我當然是想他死在聖教秘技上,這樣對國人更好交代。實在不行,也只有血拚一場。我不能容他再出來壞事。」
納真不能容宇文單樂,除了表面上的和戰分歧,更多的是這個人是他掌權的障礙。不過,這些不幹雲霽的事。這個人如今已經成為和談的桎梏,非除去不可。就算自己欣賞他的軍事才能,也不會改變這個決定。
雲霽站起來,「我去試試。」不到最後關頭,雲霽還是不想放棄。
她叩開關押霍達的石室。霍達就彷如一個遠離塵世的修行者一般,面壁而坐。
「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雲霽不客氣的說。
「歷代教主遺訓,聖教不能介入朝廷的事。更何況用聖教秘技助國主殺人,那人於聖教還有恩。」
這些雲霽也做了功課,聞言道:「是,宇文單樂當政時許過聖教超然的地位,而且沒有食言。可是,霍達,你如果只執著於聖教得失,卻未免因小失大了。」霍達轉身面對雲霽,想要反駁,卻被雲霽揮手制止。
霍達在聖教也是地位卓著,但比不得雲霽麾下千軍萬馬,她久居人上,令行禁止,自有一份威儀,硬是在氣勢上壓過了霍達,「你聖教數十萬信眾,確實不是小數目。但是和西陵兩百多萬人比呢?而炎夏的軍隊你知道有多少嗎,也是兩百多萬。我們的軍隊人數和你們的國民總數相當,十年生聚十年教訓,你們才能有兵源增加,而炎夏根本不必。我們有源源不斷的兵源補充。長此以往,只能是西陵損了元氣,甚至國滅人散。你家國主正是看清楚了這一點,所以決議和談。」
霍達有些動容,個中利害他如何不知。
「大戰一旦再開啟,死的可不只是數十萬人了,世世代代,血流成河。你們帶我去看的紅土不也是鮮血染就么。你真的想眼看這樣?」
「即便我不告訴你,你們也可以殺掉王爺。殺了人還要往人身上潑污水,說是神明的旨意,我聖教不能為虎作倀。」
「如果不如此,西陵國內如何能平息紛爭。你若是要眼見兩派人馬內鬥才舒心,那你儘管保持沉默。」通盤考量,雲霽也覺得納真用聖教飛天舞秘技殺宇文單樂是最少傷亡的。聖教信眾佔到西陵總人口的四分之一,以她雲霽冒充聖教聖女擊殺,至少這四分之一的人不會嚷嚷替宇文單樂報仇。也難怪納真一定要把聖教收歸己用,實在不行至少也得瓦解分化不讓它影響國事。
「你也說了一切不會發生變化,會按照納真的意圖實現。只在於死的人多或者少而已。殺宇文單樂,是為了殺一人救萬人。兩國永息刀兵,世代交好。你的冷眼旁觀,會令到更多的人為他陪葬。如果你執意如此,那你就在此把石頭坐穿吧。」
雲霽往外走了幾步,霍達冷聲道:「永息刀兵、世代較好?」
雲霽摸摸鼻子,這個當然不可能。但是,和談的時候不這麼說,難道說我們暫時休戰三年五載,十年八載么。等大家休養生息夠了,或者又有了利益衝突咱再接著打。
難怪納真說這人又臭又硬了。偏生本事那麼大,影響力也大。
「你本當是聖女臨凡一般的人物,為何要讓自己雙手沾滿血腥?」
雲霽止步,「因為不忍心聽牛被宰割的慘叫,所以用別的動物替代,讓人牽遠一點去宰殺,你覺得這是慈悲么?世道本就污濁,裝什麼聖女。我只崇尚實用,譬如納真讓我去殺宇文單樂,可以少死很多人,所以我認同這種做法。」如果向信眾傳播教義就能慈航普度,那早就天下大同了。那是菩薩的差使,雲霽不搶。
雲霽轉身,「別啰嗦了,說還是不說?」
霍達看著她,「你是師叔的女兒,我本來就應該告訴你。可是......你容我再想想。」
好吧,算是有點進步,雲霽出了石室,就見到納真從另一旁出來。
「你偷聽?算了我也不介意你偷聽。只是你這石室怎麼造的,我跟霍達居然都沒有發現。」
納真當然不會答這個問題,「你若不是來自炎夏,不是......而只是聖教之主,你我攜手,並必創西陵的一代盛世。讓後人在史書上見到這一朝的事就心生嚮往。」
雲霽笑,「西陵國主,說話可當心,我家陛下的斥候也是好生厲害的。」納真知她是女子,他說的攜手自然不是合作這麼簡單。
納真走過來,悄聲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炎夏皇帝應該感到榮光才是。畢竟他才是採到你這朵傾世名花的人。」
「我存在的價值,不靠男人的傾慕來提升。即便是權勢傾天的男人。」雲霽淡然道,眼中有不容錯認的炫人光彩。她口中的權勢傾天的男人,不只是眼前的納真已經宗燁,還包括龍椅上的李謫。
這一幕在西陵這位勵精圖治的國主心裡一直留存了很多年,直到他進入王陵。
這之後的許多年,有不少人曾說起世間的奇女子。他有一位後嗣,就是日後有名的西陵女王宇文芯,她少年時代贏得不少讚譽,很是自負。納真看著小姑娘,心裡卻想到當初那驚鴻一現,爾後芳蹤杳然的女子。你自負什麼,你是沒遇上那樣的女子,在她身邊,你只是黯然失色的米粒之珠罷了。因為你是王家血脈,起點本就比旁人高出太多。但是,你始終無法達到那個女子曾經企及的高度。她若想要,留在世間的名聲絕不止如今這樣。怕是連炎夏那位傳奇的御心皇后也只能甘拜下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