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吵鬧的小孩子游往瀑布之後，他們兩個人坐在溪邊的光潔石頭上，看著頭頂的樹蔭。森林中緩慢流淌的小溪，淺淺地橫穿過草地，五月末的天氣，林間野花開滿，闊葉樹在陽光下發出澀澀的香氣。
她拿起相機，低頭看著蔚清寧剛剛給嘉南拍的照片，然後無意識地舉起相機，看著周圍的風景。取景框慢慢移動，然後出現了蔚清寧的側面。
他在晃動的鏡頭中，轉頭朝她微笑。
他的身後，是濃濃淡淡的綠色，光線溫柔，他被襯托在淡綠、淺綠、嫩綠、碧綠和深綠之間，柔和清雅，溫柔得，就像春光一樣。
她的手還沒來得及按下去，浸在水中的腳忽然刺痛了一下，她低頭一看，原來是一隻小小的螃蟹，伸出自己的螯夾住了她赤裸的腳。
「哇……好壞啊，居然敢夾我……」離離趕緊站起來，蹲下去想要抓住它，沒想到這隻小螃蟹爬得飛快，一下子就鑽進了旁邊的石縫中，離離伸手想按住它，腳底一滑，撲通一聲就摔倒在地，水花四濺。
蔚清寧趕緊跳下水，將她從水中抱了起來。
雖然是很熱的天氣，但畢竟還沒有到夏天，離離被蔚清寧放在溪邊之後，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柯以律轉身去旁邊拿了紙巾給她。她接過來，把自己正在滴水的頭髮先擦乾。
蔚清寧幫她把衣服擰乾，她全身都滴滴答答地在淌水，一邊哆嗦著，就像一隻大雨中的小貓一樣，狼狽不堪，叫人憐惜。
「這麼不小心。」他低聲笑道，蹲下去幫她絞裙子上的水。
離離有點不好意思，低聲說：「我……我自己來吧。」
「嗯，冷不冷？」他站起來問。
她還沒回答，忽然瀑布那邊傳來一聲尖叫。
蔚清寧向後看去，離離問：「是……嘉南的聲音嗎？」
「快去看看！」離離趕緊爬起來，和他一起向著瀑布下狂奔而去。
一眼看到嘉南，兩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在群山之間，七條瀑布倒懸直衝上天，那水卻又在空中幻化出七條巨大的水龍，在空中夭矯盤旋，直衝向站在岸邊的嘉南。
在七條水龍的中間，半空之上，是一個穿著鮮紅色裙子的少女，黑髮飛揚，皓腕如雪，紅裙如花，在七條水龍之間，凌厲張揚，鮮艷耀眼。她的美麗濃烈艷麗，似乎會灼燒旁觀者的眼睛，咄咄逼人，奪目之極。
隨著她雙手一展，那七條鱗爪畢現的龍向著嘉南猛撲下去。
嘉南盡全力也只劈掉了當先一條最大的龍，虛幻的龍身水花飛濺，被其餘六條吸走，挾帶著驚天的波濤聲，鋪天蓋地，無處可逃。
只需要離離一次心跳的時間，那六條水龍已經撲到嘉南額前，眼看就要讓他粉身碎骨。
離離正要撲上去時，蔚清寧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的身影。
他右手揮出，手勢緩慢，似乎也不是很急，但整個世界忽然靜止了下來，那六條龍在碰觸到嘉南皮膚的一剎那，忽然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
然後，所有的龍都在瞬間融化成水，圓轉的水流劃過長空，如同長虹貫日，向著它們來的地方，旋轉迴流，一滴不剩地回歸河床。
空曠的山間，七條水流如白絹一般，緩緩地滑下來，瀑布彷彿從沒有受過阻滯一樣，繼續開始日夜不停的奔騰流瀉。
嚇傻了的嘉南，這才回過神，猛然向那個半空中的女孩子撲去。
那女孩狠狠地瞪了蔚清寧一眼，雙手在空中劃了兩個弧形。
她身後的氣流，頓時匯聚成強烈的氣旋，向著嘉南衝去。
那兩股氣旋相互撞擊，在半空中幻化成一隻兇猛的黑豹，撲向嘉南，利爪向著他的面門狠狠抓去。
離離沒想到那個女孩子這麼漂亮，下手居然這麼狠，不由得「啊」了一聲。
嘉南毫不畏懼，也根本沒有放慢速度，直接就向著豹子撲去，想要穿過這隻虛幻的豹子，攻擊那個女孩子。
誰知，他的手到一半，那本來應該是幻覺的豹子，居然硬生生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利爪嵌進了他的肌膚中，往下一拉。
嘉南立即縮手，幸好他收得快，沒有傷到骨頭，可就算如此，也已經被抓得血肉模糊。
站在下面的離離惶急地叫了一聲，下意識地伸手，向那個女孩子擊去。
白光從她的掌心中迸射出來，極速擊向那個女孩子，直接刺入了她的肩膀。
那個女孩子受傷無力，再也不能御風飛行了，從空中極速墜落。
離離見她掉在自己面前，正想避開，誰知這個女孩子快速至極，立即就反手一掌拍向她，啪的一聲，離離的臉上頓時出現了一個紅掌印。
離離捂著臉，愣在那裡。
那個女孩子按著自己受傷流血的肩膀，氣得渾身發抖，死死地瞪著她：「混蛋，你居然敢暗算我？」
離離看著她染紅一片的衣服，囁嚅著：「我，我……」
「離離，你幹什麼啊？」嘉南衝過來，一腳向那個女孩子踢去，「去死去死，你還傷了我呢，怎麼不讓我打一巴掌？」
那個女孩子比他高，腿也比他長，反應更是靈敏，一腳反踹過去，嘉南頓時膝蓋被踢到，摔倒在地。
蔚清寧無奈地扶起嘉南，說：「別鬧了，先讓我看看你的傷。」
蔚清寧扯開嘉南，那個女孩子明明肩膀受傷，卻沒有轉身而逃，反倒高高躍起，抬手在半空中畫了個圈，準備繼續攻擊離離。
就在她周身氣流翻湧，要幻化出猛獸的時候，手腕卻被蔚清寧抓住了。
她想也不想，一腳就往他腰間踢去。
然而她雖然強悍，卻總是肩膀受傷了，蔚清寧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後將她半空中的身子一把拽下來，按倒在地上。
那女孩子氣急敗壞，肩上傷口的血涌得更厲害了。但是她根本不管，忍著劇痛，雙腳亂踢。
蔚清寧無奈地躲避著她的踢打動作，手移上去抵在她的胸口，皺眉道：「你別亂動！」
被壓制在他身下的女孩子氣恨地瞪著他，咬牙切齒：「快點放了我，不然的話，你一定會後悔的！」
蔚清寧沒有理會她，於是她轉頭去瞪向了離離。
離離被她瞪得有點心虛，只好狼狽地轉開頭。
那個女孩子瞪著她大罵：「你們居然敢打我，被我哥哥知道了，看他會不會把你們一個一個剁成肉醬！」
「哦，你哥哥這麼強悍，我們好怕怕啊……」剛被蔚清寧治療好的嘉南，好了傷疤忘了疼，一邊說著，一邊站起來，「你說，你莫名其妙地忽然冒出來，看見我就攻擊是怎麼回事？」
「哼，獵殺魔族，是我們神族神聖的職責和義務！」
果然，是神族的女孩子。
嘉南將離離拉起來，轉頭看蔚清寧：「怎麼辦？」
蔚清寧漫不經心地說：「殺了吧。」
離離頓時嚇得跳起來：「什麼？蔚清寧你怎麼可以這樣說？」
「那還能怎麼說？我看她以後不會放過我們當中任何一個人。離離，你別給自己埋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爆炸的地雷。」
說著，他蹲下去，伸手微按在那個女孩子的額頭上。
那個女孩雖然一臉大無畏的樣子，神情倔強。可是她畢竟年紀這麼小，面對死亡，還是嚇得渾身瑟瑟發抖。
就在他要動手的一剎那，忽然感覺離離拉住了他的手，她的手冰涼，就像寒冰一樣，睫毛微微顫抖，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他嘆了一口氣，低頭看了看那個半伏在地上，卻是滿臉不服輸神情的女孩子，低聲說：「算了。」
那個女孩子身體微微顫抖，瞪著他們，叫道：「不用你們可憐我！」
蔚清寧已經轉身離開了：「離離，我們走吧。」
嘉南不滿地叫出來：「喂，蔚清寧，她將來會很麻煩的！」
「把她的手指折掉吧，以後她召喚靈獸的力量就會減弱，對我們就沒有大麻煩了。」他淡淡地說。
嘉南雖然不滿，但也只能說：「好吧。」
蔚清寧見離離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便拉住她的手，說：「我們先走吧。」
「可是……」離離猶豫著，看著那個女孩子，她的雙手纖細白皙，柔美修長。
「沒關係，只要救治得好，平時還可以如常的，只是召喚靈獸的時候，沒有以前的力量。」他平淡地說。
離離轉身跟著他離開，嘉南氣憤地走近那個女孩子，抓住她的手，要用自己的力量震碎她的十指。
誰知就在他抓住她的手指時，那個女孩子忽然反手，一巴掌往他臉上甩去。
嘉南反應快，一下子就閃身避開了，生氣地大吼：「信不信我直接把你給殺了……」
話音未落，那個女孩子已經向著下面，跳了下去。
七溪共有七條瀑布，所有的瀑布都有兩疊，他們正是在山腰的那一疊上，那個女孩子受傷了，現在又向著下面的瀑布跳下，估計不死也要被震得肋骨斷裂。
嘉南沒想到她個性這麼激烈，寧死也不願意被他削弱力量，他一時愣住了，看著她往瀑布下墜去，紅衣飄揚，就像一朵血紅的玫瑰，一頭扎進了瀑布水花激起的濛濛水汽中。
嘉南站在瀑布的中間，往下面看了看，問：「蔚清寧，要追殺她嗎？」
蔚清寧往下面看了看，皺眉說：「算了。」
一夥狼狽不堪的人回到家，被明月瞳好好地嘲笑了一頓：「你們是去燒烤啊，還是被人燒烤？尤其是你啊嘉南，怎麼血肉模糊、渾身黑一塊白一塊的？」
「我們遇到一個超級強悍的神族女生了！」嘉南苦悶地說，「以後完蛋了，一個柯以律已經這麼強了，又來一個這麼強的，還是個女的！」
「沒事，交給我和蔚清寧吧！」明月瞳說。
蔚清寧微微皺眉，說：「明月，你以後要是和她動手的話，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你不是她的對手。」
明月瞳「啊」了一聲，問：「那離離呢？」
「別說動手了，看到人影，也要馬上跑！」
離離頓時滿臉黑線。
嘉南則說：「蔚清寧，你趕快訓練離離吧，不然以後她死定了。」
「說得對，一定要早點教。」明月瞳說著，一揮手決定，「明天就開始！」
「已經開始教了，這兩天還是有點成效的，而且我不擔心她，她關鍵時刻應該沒問題的。」蔚清寧說著，看看嘉南，「還是你要小心一點。」
「說的也對，離離就算面對柯以律，也能僥倖逃生，真是奇迹。」
「世界上的事，總會有意外的，可能那一天柯以律不在狀態，或者剛好出了點小問題，所以決定先放過你們吧。」
嘉南若有所思：「可我覺得，離離的身體里，似乎有一種奇怪的力量，無法控制，又非常強大……」
「每個人的體內，都有一個隱藏著的靈魂，這個被人稱之為潛意識，是不是？」蔚清寧的語氣，分明就是結束他的詢問了，「吃飯吧，你不餓？」
嘉南立即直衝向餐廳：「對啊對啊，好餓啊……燒烤根本吃不飽！」
離離不明所以地站在那裡想了好久，還是茫然。
潛意識嗎？
那道突如其來，從自己的身體里冒出來救了自己的白光，它的名字叫潛意識？
……怎麼想都覺得不太可能。
可是，因為她自己也摸不著頭腦，所以也沒有詢問下去。就當，自己是好運氣，撿到了一件不定時會出現的防身寶物吧。
A學園表面上是一個學園，其實，它是一個兩國對峙的微縮模型。
蔚清寧的粉絲會，實力強大；柯以律的粉絲會盛產強悍型專業花痴，這兩個龐大的團隊，都很低調地在底下蓬勃發展。
這兩國偶爾有交集，一般也是因為有人同時花痴兩個人，但更多的是自己花痴自己的，他們不像娛樂圈粉絲亂斗，彼此之間和睦相處。
但是今天，兩個會長，卻聚在一起，開了一個會。
「今天那個會議的內容是——如何驅除全校公敵吳離離！所以……你千萬要早點回家，這次要是被抓到，你就死定了！」熒熒語氣沉重，小心翼翼的叮囑她。
離離把手機換了個耳朵，貼在耳邊聽著：「你說什麼？怎麼聲音越來越小了，什麼兩國對峙？」
熒熒低聲說：「他們真的聯合起來對付你了，而且我們外校學生也接到了通知，你，今天放學要小心……」
「什麼？聽不到啊！」離離提高聲音對著那邊大喊。
熒熒卻更加小聲了：「所以最好不要離開蔚清寧半步，你不是做他的跟班嗎……」
「啊？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熒熒終於爆發了，怒吼一聲：「我叫你小心防備！」
話音未落，她身邊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向她。熒熒這才驚覺自己正在A學園外面，和他們學校的花痴集體活動中，她嚇得一激靈，趕緊把手機掛掉了。
可是，還沒等她藏起手機，會長已經一把奪去，翻到剛剛通話一看，頓時大怒：「在這麼重要的時刻，你居然給那個吳離離通風報信？」
「會長……」熒熒頓時都快哭了，「離離是我最好的朋友，以我對她的了解，她絕對是無辜的，我敢保證！」
「難道她和柯以律的照片，都是假的？」會長身後的人衝出來質問。
「還有蔚清寧，你看看這照片，明明就是她餓虎撲食，強壓到蔚清寧的身上！」會長怒髮衝冠，一指她，「你，從今以後就是我們花痴協會的罪人兼敵人！」
「不要啊，會長，給個機會好不好？雖然我剛剛加入花痴協會，但我在會裡一直兢兢業業，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對不對？而且離離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替她保證她真的不是這麼花心的人，這裡面一定有內情的……」
看著熒熒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樣子，會長朝她勾勾手：「好吧，現在有個將功折過的機會，你要不要？」
熒熒立即點頭：「要的要的！」
「A學園協會的會長，想要給吳離離一個警告，你去叫她，放學後到圖書館的轉角小房間。」
「……警告？」熒熒遲疑地問。
「對啊，一個小小的警告。」會長笑嘻嘻地說。
熒熒抱起自己的書包，說：「那好吧，我退會。」
眾人頓時全都愣在那裡。
會長衝上去將她一把拉住，冷笑：「這就想走了？入會的時候你至少還申請過，現在說這麼一句話，就想要走了？」
「喂，我們是花痴協會嘛，大家都是為了看看帥哥而已啊。」熒熒翻翻白眼，「幹嘛，我現在對帥哥沒興趣了，要走不可以？」
「沒問題啊，不過，走之前先把你的手機借過來用用。」說著，會長已經動手把她的書包搶了過去。
熒熒頓時跳了起來：「你們要幹嘛？」
旁邊的兩個女生立即上前，把她扯住了。熒熒暴跳如雷：「喂，喂，有沒搞錯啊……」
她手腳亂舞，那些女生的行動緩了一緩，她正想奪路而逃，不料眼前忽然一個巨大的身影衝上來，一個極其高大肥胖的女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上來，往她身上壓下來。
熒熒只覺得胸口一沉，頓時癱了下去。
會長把她的手機拿過來，開始發短消息。
「馬上到圖書館一摟轉角的小房間找我，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哦。記得千萬不要和其他人在一起，免得太顯目被人看見了。」
離離看看這條消息，自言自語：「熒熒果然神通廣大，什麼時候居然混進A學園了。」一邊隨手發了條消息：「好的。」外加一個大大的笑臉。
A學園每天下午，都要比公立學校多一節藝術課，今天是美術課。
眼看也快到下課了，離離趕緊交了畫，飛奔到圖書館。
繞過圖書館前水花飛揚的小噴泉，離離跑上門口長長的階梯，在空蕩蕩的走廊中往前跑。
下午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照在走廊上，鋪著木地板的走廊中，她的腳步隱隱回蕩，讓她忽然覺得有點微微的遲疑。
她停下腳步，猶豫了一下，抬頭看見前面就是轉角，那個小房間的門虛掩著，裡面靜悄悄的。
她慢慢地走過去，低聲叫著「熒熒」，一邊把門緩緩推開。
門剛剛被推到一半，門后就有人衝出來，一把將她的手臂抓住，扯了進來，然後把門重重地關上。
夏天的校服單薄，那人的動作太粗暴，嗤的一聲，她的袖子已經被扯破了。
她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問：「幹嘛……」
卡的一聲，門被反鎖了。
離離按住自己被扯破的袖子，抬頭看見自己面前站著幾個女生，一個個都是惡狠狠盯著她，滿臉怒火的樣子。
她頓時愣住了，結結巴巴地說：「不好意思啊，我來找人的……我朋友叫我過來這邊……」
那幾個女生中，一個站在中間的女生揚起頭，狠狠地說：「吳離離，識相一點，你馬上給我轉學。」
離離莫名其妙：「啊？轉學？」
不好吧？她剛剛轉學過來幾天，這就轉學回去？
不過要是能回去也挺好的，自己好像還是比較適應原來學校的生活……
還沒等她想明白，又有個女生直接衝出來，一把抓住她的衣服，將她推倒在地上。
離離撲倒在地，不敢置信地掙扎著轉頭，看向那些女生，這才明白自己遭遇校園暴力了。
可是，理由呢？
不會是因為她的緋聞吧！
果然，那個女生蹲在她面前，抬手戳著她的額頭，咬牙切齒：「吳離離，你好大的膽子，你不但勾引柯以律，現在又開始勾引蔚清寧了！」
「這，這個……沒有吧？」離離捂著自己的頭，很低調地爭辯，「我可以解釋嗎？我和蔚清寧那張照片呢，其實是因為我當時摔倒了不巧撞在他懷裡，至於柯以律，真的，其實他是因為和我有仇所以才來追殺我的……」
「你當我們都是白痴嗎？」她話音未落，旁邊一個最壯的女生怒吼一聲，衝上來扯住離離的領口，把她拖起來大吼。
離離又不是小白兔，被她們拖來拖去，也忍不住往那個女生的膝蓋上踹了一腳，在那個女生的慘叫聲中，後面的人一擁而上。
混亂中不知道誰用力一撕，只聽一聲脆響，初夏天氣，離離夏季的校服襯衫很薄，已經被撕裂了，她只覺得身體微微一涼，衣服都被扯破了。
她的手掌死死地攥著，可以感覺到自己掌心已經開始炙熱起來，那裡面，有灼熱的光在流動。
可是不行啊……她面對的都是普通的女生，只需要她一抬手，她們全都會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所以，她只能緊緊地握著自己的手掌，任由她們把她推來推去，被她們扇幾巴掌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雖然有點痛，但是很快也就過去了……
見她咬著牙不吭聲，那個被她踹了一腳的女生氣極了，狠狠地按著她的肩膀，把她往前用力推去，還往她膝蓋彎上踢了一腳。
離離覺得腳一軟，不由自主地摔倒在地上。就在她倒下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女生的聲音：「喂，你們在幹什麼？」
那些女生轉頭一看，忽然都安靜了下來。
離離趴在地上，看見了站在門口的那個女生。
那是個美麗異常的女孩子，雖然她臉色很難看，可是她生氣的時候也是耀眼奪目，如同一團熊熊燃燒的火、一顆熠熠生輝的紅寶石、一朵冉冉升到半空的煙花，明亮灼眼，不可逼視。
離離頓時張目結舌，愣在那裡——她分明是，在七溪攻擊嘉南的那個神族女孩子嘛！
那些正在幹壞事的女生們，被人抓個正著，頓時嚇了一跳，還有人聲音微微顫抖，說：「我們……我們有事，你快走開！」
「走開？」那個女生冷笑著，靠在門上，抱起雙臂，居高臨下地看著離離，「那個女生，就是吳離離對吧？」
女生們愣住，良久，才有人點了一下頭。
「那就對了，把她留下，你們都滾吧。」她說話的語氣非常囂張。
會長還想要硬撐一下，誰知那個女生一掌拍在門上，一字一頓地問：「走不走？」
隨著她的說話聲，那扇堅硬的實木門，頓時化為一堆木屑，轟然碎在地上，其中最大的一塊恐怕也只有巴掌大。
所有女生都嚇得瑟瑟發抖，抱在一起。在一片恐慌中，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快跑啊！」，所有人都驚醒過來，立即轉身，爭先恐後地往外狂奔，就像逃離地獄一樣，轉眼間跑得一個人也沒有了。
只剩下那個女生，站在門口，冷冷地看著她。
離離趴在地上，終於回過神。
這個女孩子，好像是救了她哦……
離離趕緊抬起頭，想朝她笑一笑，表示一下自己的謝意，沒想到就在她撐起身子，想要站起來的時候，那個女生已經走上來了，一腳踩在她的肩上，問：「原來，你就是柯以律喜歡的那個吳離離？」
哎……情況好像不對？
離離的肩膀被她踩著，胸口劇痛，根本爬不起來，只能艱難地抬頭看著那個女生，結結巴巴地說:「沒……沒有啦，都是假的……」
「假的？我看照片可真得很哦。」她咬牙切齒，顯然是柯以律的粉絲，「就憑你這樣一個魔族的女生，也敢搶走他？你也不看看自己是誰，也不看看自己長得這麼難看，這麼一點微末法力……」
原來……不是得救，是落到更可怕的人手裡了！
離離這樣想著，抬頭卻看見她的腳偏離了自己的肩膀，轉而向臉狠狠地踢來。這一腳要是被踢到了，她的臉肯定就完蛋了！
幸好她的手中，早就已經積聚了一團白色光華，此時立即向她擊去。
那女孩避開了那道光，卻也不得不放開了離離的手。
她在半空中雙手展開，如同揮著翅翼一般，在空中往後退去。在此時的斜陽下，她懷中的氣流凝聚幻化，呈現出一隻猛獸的模樣，尖利獠牙，瞳孔如電，赫然是一隻兇猛的豹子，猛撲向離離。
離離的掌心迅即浮現出光芒，雙手擋住它。
誰知她掌中的光芒一觸即潰，那隻花斑豹的利爪順著她的手臂逆行而上，從手腕至肩膀，衣袖立即被劃破三道口子，血迅速滲出來，將她校服白色的地方染得殷紅，在掌心尚未熄滅的綠色光芒下，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那隻豹子反身落地，一聲低吼，再度向著離離撲去。
就在豹子撲到離離頭頂的時候，她的手掌揮過，掌心有尖利的白光驟然刺出，那隻豹子被白光劈成兩半，摔落在地，像一團煙霧被狂風吹散一般，驟然之間消弭於無形。
那個浮在半空中的女孩子哼了一聲，說：「也算你厲害了，不過……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離離才不想跟她生死決鬥呢，她一轉身，就想從門口逃走。
誰知那個女生身旁的氣流，赫然在涌動翻卷間化為一條巨龍，怒吼著向她俯衝而下，如離弦之箭。
離離還來不及驚呼，那條巨龍已經衝到面前——明明是那個女孩子幻化出來的，卻鱗爪畢現，甚至，連鼻中的氣息都噴到了她的臉上！
然而龍雖然隨著那女孩子的心念而動，離離的辟異劍，在她危急的時候，卻連心念也不必動就能自然而然地激發出來。
嘶吼的巨龍在剎那間七零八落，殘軀在空中瓦解，湮沒無形。
眼看自己屢次出擊都被離離擊潰，那個女孩子本來前天剛受的傷就沒好，此時全身氣血翻湧，胸口劇痛。但她性格極為倔強，氣極之下，居然不逃，反而猛撲下來，手在半空中畫了個圈，準備繼續攻擊離離。
就在她周身氣流翻湧，要幻化出其他靈獸的時候，手腕卻被離離抓住了——房間就這麼大，她們靠得，確實很近。
那個女生一揮手，氣流翻滾中，一頭鬣發怒張的雄獅頓時從她的手下撲出，向著離離怒張大口，狠狠地張口咬下。
離離背靠牆壁，避無可避，只能抬起手臂，倉促地擋在自己的面前。
獅子狠狠地撞在她的身上，血盆大口向著她的頭，一口咬下。
就在此時，那個女孩子終於力量用盡，按住胸口，大口的血涌了出來。
那隻獅子，在距離離不到半寸的地方，煙消雲散。
在千鈞一髮的時候脫離了險境，離離一半是嚇的，一半是鬆了一口氣，頓時癱軟在地，眼前一黑，幾乎暈過去。
她喘過幾口氣，踉踉蹌蹌地扶著牆，奪路而逃。
眼前一片虛黑，迷迷糊糊中，暮色四合。嘩嘩的水聲激蕩在耳膜邊，似乎已經跑出了圖書館，到了噴泉邊。
她再也支撐不住，暈倒在水邊。
A學園早已放學，周圍一個人影也沒有，紅色的夕陽斜斜地照在校園內，伏在地上的離離，就像是在死亡的血色中半沉半浮，靜靜的，悄無聲息，連呼吸也十分微弱。
在這樣的血色夕陽之中，有個人從噴泉的那一邊走過來，慢慢地走到她的身邊，看著躺在地上的她良久，才問：「吳離離？」
她昏迷著，一動不動。
他半跪下來，伸手將她的身子抱在懷中，輕輕把她臉上的頭髮撩開。
昏迷中的離離，在他的臂彎中，呼吸輕細。她臉色雪白如紙，頭上的血緩緩地流下來，滲進他的衣服之中。不過，因為A學園的校服是黑色的，所以也並不顯目。
他微微皺眉，不過，還是抱著她站了起來。
周圍一片安靜，鮮紅色的天竺葵在暈黃的夕陽中，正開得燦爛。
電話里傳來的，是輕快的彩鈴音樂，一曲結束，沒有人接起，傳來忙音。
蔚清寧放下手機，疑惑地看向身後的學校，嘉南和明月瞳跑過來，問他：「蔚清寧，離離姐怎麼還沒來？」
蔚清寧微微皺眉，說：「離離不見了，打電話也沒人接。」
「奇怪，照理說，在學校是不會受到神族攻擊的呀……難道離離姐姐瞞著我們，關了手機，和別人約會去了？」嘉南若有所思。
蔚清寧的臉色更不好看了：「不會吧……」
就在此時，一個弱弱的聲音傳來：「蔚清寧，請問離離在不在？」
蔚清寧回頭一看，認出她是離離經常掛在嘴邊的好友熒熒，立即問：「離離不見了，你知道她在哪裡嗎？」
明月瞳也停了下來，看著熒熒。
「難道她真的去了？」熒熒趕緊手忙腳亂地把自己的手機拿出來，「有人搶了我的手機，給離離發了條簡訊，讓她到圖書館的小房間等我，我想進去看看的，可是你們門衛不讓我進去……」
明月瞳跳出來，拿過她手裡的手機一看，哈哈大笑：「我就說呢，花痴協會的人怎麼還沒動靜，現在果然下手了吧！」
蔚清寧嘆了一口氣，和熒熒說：「多謝你了，我會把她帶回來的。」
「嗯嗯！」熒熒都快哭了。
穿過長長的林陰道，繞過噴泉，奔上台階，蔚清寧尋到一樓拐角的小房間，卻發現門打開著，他往裡面看，已經暗沉的夕陽下，裡面空無一人。
屋內全都是被氣流絞得粉碎的木頭，桌子、椅子，甚至地板，全都破破爛爛的，狼籍的地板上躺著一個女孩子，氣息奄奄。
「離離！」他的心猛地一跳，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停止了行走。
他奔到她身邊，伸手抱起她。
那個本來受傷虛弱的女孩子，在他的懷裡掙紮起來，忍著劇痛，手腕急揮，氣流迴旋間，眼看著一個猙獰蛇頭就在她的指尖出現，只是這個幻象只是驟然一現，蔚清寧就立即按住她的掙扎，將她抓起來抵在牆上，追問：「是你？離離呢？」
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抬腳就踢他。
她的攻擊根本毫無力氣，蔚清寧不加理會，手移上去抵在她的胸口，按住她的肩膀，聲音低暗卻冰冷至極：「說。」
被他壓制在牆上的女孩子，氣恨地瞪著離自己不到十厘米的蔚清寧，咬牙切齒：「死了！」
蔚清寧頓時臉色大變，想要再逼問一點什麼，可是腦中轟然作響，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那個女孩子看著他這副樣子，幸災樂禍：「死了，而且死得很慘！」
蔚清寧又不是笨蛋，看見她這樣的神情，就知道她一定是在騙自己。他按在她脖子上的手緊了一緊，一字一頓地問：「如果死了，屍體在哪裡？」
「被我的召喚獸吞了……屍骨無存……」她面帶著冷酷的笑容，在他強硬的逼問下，清清楚楚地說。
蔚清寧狂亂地拉起她，將她推到門口，指著離離逃離時踩在天竺葵中的那行散亂腳印，問：「那麼這個又是什麼？」
她一下子編不出什麼謊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咬著下唇說不出話。
「走吧。」他抓住她的手，拉著她往外走。
那個女生跌跌撞撞地被她拖著走，一邊大罵：「混蛋……你要帶我去哪裡？」
「要是離離出事了，你也活不了。」他說著。
「你敢！」那個女孩子怒氣衝天，「被我哥哥知道了，看他會不會把你們一個一個剁成肉醬！」
「哦，好啊，反正離離都死了，大家一起做肉醬好了！」蔚清寧說著，抓住她的手，不為所動，「走吧。」
走到噴泉旁邊的時候，他看到了地上一攤血的旁邊，有一個東西。
他撿起來，正是離離的手機，上面顯示著十幾條未接來電，全都是他的。
在手機的旁邊，還有一些半凝固的紅色液體，他伸手抹了一點，便聞到了血腥的氣味。
血，是離離的血嗎？
他覺得自己的胸口，猛然一震，一種巨大的恐懼在心臟尖上震蕩開來，讓他全身的血管都抽搐了一下，連握著那手機的指尖都開始疼痛。
離離出事了。
這麼久以來，一直安然無恙的她，如今在他的咫尺，卻出事了。
他握著離離的手機，手臂微微顫抖。
旁邊那個女生冷笑：「我就說她死了！」
他沒有理她，握著那個手機，將她推到校門口。
等在那裡的明月瞳，看見他帶著一個受傷嚴重、狼狽不堪的女生回來，不由詫異地問：「離離呢？」
蔚清寧指指那個女生，說：「好好審問這個女生吧，我用蒼穹之痕捕捉一下離離的靈力，看看她在哪裡。」
凌晨兩點多，離離驟然從夢中驚醒。
因為虛弱力竭，她全身都在隱隱作痛，爬不起來，又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只能躺在床上看著眼前的一切。
高大的落地窗，窗帘薄薄的，外面的光芒微微透進來，在頭頂的天花板上波動，那光芒似乎是下面車子的燈光——這麼說，她應該是在挺高的樓內。
在那波動的微光照射下，頭頂斜上方有一些奇異的光線，一點一點，緩慢轉動。她看了良久，才看出那是一盞水晶吊燈。她身處的，是一個裝飾華麗的卧房之內。
她轉頭想要觀察一下周圍，卻牽扯到了頭上的傷口，疼痛猛然襲來，她不由自主地低呼了一聲。
隨著她的聲音，她的身旁，忽然有人按住了她，低聲說：「別動，你受傷了。」
聲音很好聽，如同水晶和冰凌在水中的撞擊。
這聲音……是誰的呢？她還沒回過神，床頭的檯燈亮起來，光線投在床邊坐著的一個人身上。
暖色的橘黃燈光投在他的臉上，讓他本來有點冷淡的容顏，也像是鍍上了一層溫柔。
離離恍惚了許久，才輕輕地，有點不敢置信地問：「柯以律？」
他「嗯」了一聲，說：「你受傷昏倒了。」
離離這才想起自己失去意識之前的事情，她撐起身子，抬起自己的雙手放到眼前看，等發現自己除了頭痛之外沒什麼後遺症，這才放心了，說：「你也有責任的哦，打傷我的人，好像是你的粉絲。」
「我現在不是正在對你負責任嗎？」他說。
離離看著他，艱難地笑起來：「啊，那我不是又賺到了？本來你上次說，再見到我就要殺了我的……那現在你又不能殺我了。」
看著她孩子一樣開心的笑容，柯以律也不由得笑出來，然後他站起來，說：「我給你盛一碗粥吧。」
離離這才覺得自己肚子真的好餓，趕緊問：「什麼粥？」
「醫生建議你醒來之後，吃得清淡一點，所以我叫了外賣保溫著。」他說著，一邊扶著她坐起來，給她墊了個枕頭讓她半坐起來，然後到外面端了一碗粥進來，舀了一勺，小心翼翼地吹了吹，怕她燙著。
離離看見他低垂的臉，在此時朦朧的燈光下，原本一直冷漠的臉，現在卻顯得平靜而又溫柔，不由得覺得自己的心頭微微抽搐起來。
「柯以律……」她輕聲叫他。
他將勺子遞到她的嘴邊，她乖乖地喝下了，他才問：「什麼？」
粥熬得很好，溫熱地在舌尖化開，香香甜甜的。離離吞下一口，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我自己吃吧。」
「有點燙，慢慢喝。」他把碗遞給她。
離離接過碗，一勺一勺慢慢地喝著，等到喝了大半碗，才抬頭看柯以律，綻開笑容：「好好吃，和我媽媽做的一樣。」
「你喜歡就好。」他說著，露出淡淡的笑容。
離離又喝了一口粥，然後才想起什麼似的，趕緊抬頭說：「對了，這麼一說的話，你又欠我一件事了！那你下次見到我的時候，是不是也不應該殺我？」
「好。」他點頭。
離離開心地說：「別忘記哦。」
看著她沒心沒肺的樣子，柯以律不由得說：「白痴。」
離離不滿地撅起嘴：「又這樣說我。」
「你本來就是。」他說。
「喂，熟歸熟，你這樣說話我照樣生氣的哦！」她樂呵呵地說著，把空碗遞給他，「再來一碗吧。」
柯以律把碗放到一邊，說：「別吃了，再吃下去連外形都會很像了。」
「像什……」離離立即醒悟過來，是說她像豬呢！她抓起旁邊的枕頭，向柯以律砸過去，「你才是豬！」
柯以律終於笑出來，按住她的手，說：「別動，會牽扯到傷口的。」
離離被他按在床頭，靠在枕頭上，一開始還笑著，卻轉眼就發現了他們兩個不對勁——
枕頭歪在一邊，被子滑到床下，柯以律握住她的手，將她壓在床上，還俯身看著她，他們兩人的臉，相距不過十公分，她甚至可以感覺到，柯以律的呼吸，輕輕地散在她的臉頰邊，讓她的肌膚，有一種微微麻癢的感覺……
她的心口，忽然有一種微微悸動，讓她全身的力氣都消失了。
她和他目光相對，低聲叫他：「喂……」
柯以律醒悟過來，鬆開她的手，不太自然地轉過頭，看向外面。
離離抱著枕頭，見他不再看自己，這才鬆了口氣，抬頭看了看屋內，小心翼翼地問：「這是在哪裡？」
「就是學校邊的房子，你上次還送我過來的，忘記了嗎？」他問。
「那……水族箱呢？」她指指牆壁。
「那個在我的卧室里。」他給她一個「笨蛋」的眼神，把碗筷收走放到外面去。
離離爬下床，忍著身上的疼痛，踏著厚厚的地毯走到窗邊，往下一看，果然這裡正好俯瞰A學園，現在正是午夜，街上的路燈如同連珠一般，明亮地延伸到天邊。學校則是一片漆黑，只有三兩盞燈在花木叢中掩映。
她正看著，忽然覺得身上有點異樣，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頓時吸了口冷氣，她居然還穿著那件被女生們撕得破破爛爛的衣服呢，手臂和胸口露出一大片，剛剛蓋著被子還沒感覺，現在起來了才發現。
柯以律敲了敲打開的門，站在門口問她：「你在看什麼？」
她趕緊抱住自己的胸口，哧溜一下就鑽進被窩，把被子一把拉到自己的下巴，動作快得讓人錯覺她沒受過傷。
柯以律好笑地走進來，站在床邊看著她，說：「不需要了吧？你還不就是這樣被我抱回來的？」
離離頓時嘴角抽搐：「不……不是吧？」
「就是啊。」他說著，從旁邊更衣室的柜子里拉出一條睡裙，丟給她，說：「我妹妹的，今天剛剛送到，真巧。」
離離從被窩裡伸出手，拿起這件裙子，輕輕軟軟的乳白色料子，給她穿可能長了點，但是腰身什麼的還是很小，看來衣服的主人應該比自己高一點，瘦一點。
她拉著裙子，結結巴巴地問：「那……」
「我去看電視了。」他說。
離離趕緊點頭，這一點頭，後腦又開始隱隱作痛了。
離離把裙子換上，小心翼翼地打開門出去。
柯以律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見她出來，抬頭看了一眼。
她穿著雲朵一樣柔軟的衣服，頭髮散亂，赤腳站在暗夜中，幽暗的燈光照在她身上，就像是背陰處開出的一朵蒼白花朵，虛弱而動人。
她走到他旁邊坐下，問：「什麼電視？」
「講深海動物的。」他說。
離離托著下巴看去，卻發現整個大屏幕上只有一片黑暗，偶爾有些奇形怪狀的生物游來游去。她詫異地問：「為什麼海底不是藍色的呢？」
「因為這裡的海太深了，陽光照不到，所以永遠黑暗。」
「那……這些魚為什麼都沒有眼睛呢？」
「在一片黑暗中，它們長了眼睛又有什麼用呢？」柯以律隨口說，「所以就在漫長的歲月中退化掉了。」
離離聽著他漫不經心的話，在暗夜中和他一起看著電視，覺得有點難以抑制的悲傷湧上心頭來。
她低聲說：「你有沒覺得，我們真的好像這些海底生物。」
「哪裡像？你又沒有尾巴，又沒有十七八對腳。」
「不知道哪裡……反正，我覺得大家都是在深海中，看不見對方，也不知道對方是誰，我們當中有人被殺，也有人去殺別人，好像都沒有原因，只是被本能驅使著……永遠也游不出來。」
她輕輕地說著，在這樣安靜的夜裡，聲音單薄，微微顫抖。
柯以律覺得好笑，低聲說：「真的是白痴……」可是又說不出什麼安慰她的話來。
神族與魔族，確實好像也是這樣，只是依照著天性和本能互為仇敵，可事實上，他們根本，就不了解彼此敵對的，是什麼人吧。
沉默了良久，柯以律才說：「那也沒辦法啊，即使它們真的從深海中游出來了，可身體的一切構造都已經適應了那種黑暗無聲的環境，它離開的那一天，就是死亡的那一天，是不是？」
離離透過薄薄的燈光，看見他在自己咫尺之遠的地方，卻遙不可及。
她也忽然覺得自己真是傻瓜，在這樣的深夜，忽然在他面前這樣說著莫名其妙的話。
「那……柯以律，我們以後是不是也要……」
話音未落，門鈴忽然急促地響了起來。在這樣的深夜中，門鈴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響亮。
柯以律站起來走到玄關，透過貓眼看了看外面的人，然後轉身對離離說：「躲到你房間的更衣室去。」
離離惶惑地問：「怎麼了？」
「神族七星之一，韓溟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