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她還活著

「如果你現在讓我看看她，或許還有救。」

付賢平淡的聲音，尉遲宸眉頭微微一動，抬眸，這才發現有人站在自己身旁，一雙眸子死死地鎖著付賢，似乎在警告付賢，又如做好了一旦付賢有何舉動他便隨時出手的準備。

付賢深知他已經失控了，故而並未有任何挑釁的行為，只更加輕聲道：「你不想再聽她叫你一聲『小宸宸』么？或許她現在就著急地想要開口卻無能為力，你不想幫她？」

尉遲宸眉頭縮緊，不自覺地四周的氣流也跟著有了鬆動的跡象，付賢知道，他的話，尉遲宸是聽進去了，只要尉遲宸還有一絲理智，事情都會好辦。

迎著他猩紅的眸子，付賢嘗試著又靠近了些，果然，尉遲宸只是盯著他，並未出手，付賢也放心了不少，身子緩緩蹲下，直至將手搭在莫夕瑤脈搏上。

尉遲宸掌風忽凝，霎時向付賢掃去，付賢心下一驚，當即將莫夕瑤的小手舉了起來，恰巧落在尉遲宸臉上，小小的手掌，清冷的沒有溫度，尉遲宸頓時止住了所有動作。

因為他能感受到，從她手掌心傳來的，幾乎可以忽視的溫度。

她還活著！

尉遲宸身子一怔，頓時眸中的猩紅也褪去了不少。

「試試。」付賢開口，同時將手移開，讓出脈搏所在的位置。

尉遲宸身子猛然僵硬，手顫抖著竟是一動也沒動。高傲如他，強大如他，原來他也有害怕的時候，他怕抬手會感受不到她的存在，結局會是狠狠地扎著他的心，告訴他，莫夕瑤已經走了。

他垂下腦袋，不敢去看莫夕瑤，不敢去迎付賢期盼的眸子。

「如果她在，一定不想看到此刻的你。」付賢再次說道。

尉遲宸驀然一怔，這次卻是不得不抬起頭，緩緩將手放在莫夕瑤脈搏上，他沒有忘，曾經也是在石室內，莫夕瑤對他說：「我不喜歡你這樣做，你該是高傲，強大的。」

所以，即便結局會讓他生不如死，為了莫夕瑤的一句話，為了不讓莫夕瑤不開心，他寧願自己受盡折磨。

只是當指尖躍動的觸感，一次次撞擊他的肌膚，他僵硬的身子竟是無法控制的顫抖起來，「她、她還活著。」

付賢離得近就不提了，冷情他們站在石室外都能看出來，尉遲宸全身在顫抖，因為害怕也因為開心，戰王爺這一生，怕是只有這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害怕，什麼叫怕到身子打顫。

「瑤瑤那麼膽小，她怎麼會有膽子尋死呢。」付賢故作輕鬆地答道。

其實他心中也詫異過，也猜測過，或許莫夕瑤是真的想死，只是在最後一瞬，她等到了她想見的人，所以她才沒狠下心。

可她都已有了尋死的心，怎麼會知道尉遲宸來了呢，付賢又自己否認這個推測，他終究是不能接受，尉遲宸對莫夕瑤有多麼重要。

「屬下等請爺責罰！」冷情等人見形勢好轉，立即上前跪下請罪，尉遲宸回眸瞥了他們一眼卻是沒有答話，這邊付賢還在給莫夕瑤檢查，他所有的心思都在莫夕瑤身上。

付賢檢查完了，他們才知道，原來莫夕瑤能活下來並不是僥倖，而是必然。

這姑娘真當咬舌自儘是件容易的事兒呢，咬的位置不對不說，就連經脈都沒咬斷，而嘴角那些血全是因為舌頭破了而流出來的，至於她會昏迷且身子發冷嘛，付賢推測這是驚嚇過度。

作為一個孕婦，她身體的抵抗力本就比常人要差，中了葯心裡肯定嚇壞了，會昏迷，嚇到身子發冷也是人之常情嘛。

眾人聽到這些結論，真是額頭抹了一大把汗，這麼大的烏龍，天下除了戰王妃，誰敢鬧出來啊。可礙於戰王爺現在臉色鐵青的還抱著莫夕瑤呢，自然也不敢有人起身。

「哼。」尉遲宸甚至不滿地沖著他們哼了一聲，然後抱著莫夕瑤便是坦然地抬腳離開。

「爺。」冷情心裡明白，不管莫夕瑤是怎麼回事，他作為冷衛首領都是有責任的，見尉遲宸離開，自是要再開口，可尉遲宸回眸一個冷眼，瞪得他就不敢多言。

那......尤識可怎麼辦呢？

冷情心裡著急，這畢竟是王妃親自策劃的事情，可眼下爺的態度，明顯就是：天大的事兒都別來煩我。

「瑤瑤此番冒險出來就是為了替你報仇，如今尤識已是孤立無援，王爺可是要錯過這天好的時機？」付賢讀懂冷情眼中的猶豫，仔細想想便代替冷情開口說道。

他不是冷衛的人，哪怕尉遲宸不悅也不能責罰於他，再者，多少剛剛是因為他，莫夕瑤才能好好地回去休息，調養身子，所以尉遲宸眉頭動了動，倒也不曾責怪付賢。

他甚至細細咀嚼了付賢的話，「既是王妃要做，那就妥善完成。」

「是。」冷情領命，這才帶著冷衛迅速退離。

而尉遲宸抱著莫夕瑤，下了山後便去了莫夕瑤在流國的住處。

上次，他從瀑布上墜落，一路被水流衝出了很遠，後來有幸被一個洗衣服的姑娘所救，那姑娘的丈夫懂些醫術便一直照料他到初步康復。

尉遲宸心中惦記莫夕瑤，怕她做傻事，所以剛剛可以下床行走，他便匆匆往回趕，在山下遇到冷衛，聽聞莫夕瑤沒事時，他剛舒了口氣，就聽冷衛說莫夕瑤又進了山上的石洞。

雖然有冷情陪著，四周也都安排了冷衛把守，可尉遲宸當時心中就有一個聲音在不斷提醒著，莫夕瑤可能會出事。

他也顧不得自己傷勢尚未完全癒合，當即快馬加鞭地趕了回來，也幸好他回來了，否則他真不敢想以後沒有莫夕瑤的日子該怎麼活下去。

手指輕輕描繪著她的輪廓，他心中是從未有過的寧靜，什麼榮華富貴、權力地位，與她相比，都不過是過眼雲煙，有她在，生命才是完整。

尉遲宸嘴角微微一揚，小心地將她扶起，隨後自己靠在床邊坐下，讓她依偎在懷裡。

他希望她醒來，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他。

「爺。」屋外再次響起冷情的聲音。

「說。」尉遲宸輕聲回應。要是以往他大概會忽視，但今天，聽了冷情彙報這些天發生的所有事後，他很清楚，自己應該做什麼。

「是。稟爺，尤識跳崖了。」冷情淡淡說道，聲音與往常聽著無異，但卻不難感受到他隱隱地失落。

計劃了這麼久，以為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卻不想還有意外，最主要的是，莫夕瑤現在昏迷，她若醒來，聽到這消息又該是怎樣的失望。

「派人下去找。」

相比之下，尉遲宸的聲音倒是冷靜很多。

冷情稍稍一怔，隨即才想起來，那個傲立於天地之間的戰神王爺回來了，這世上只有爺不想做的事兒，豈有爺做不到的事兒，他是這段時間跟在莫夕瑤身後習慣了，總是憂心忡忡，卻忽視了今日已不同往日。

「是！」再次俯身應下，他立即飛身離開。

尉遲宸感受著外面的動靜，深邃的眸子里是從未有過的平靜。

「本王才走了這麼點時間，看來你已經收買了冷情。」手指輕輕點點莫夕瑤的額頭，他嘴角的笑容甚是滿意。

冷情是冷衛中不可或缺的一員，他一直希望冷情和莫夕瑤之間的關係能有所改善，但許是因為青幽的關係，莫夕瑤對冷情不冷不熱的，冷情似乎也不待見莫夕瑤，如今倒好，他消失了幾天，這兩人關係還突飛猛進了。

近日，冷情的一舉一動，所作所為，尉遲宸都看在眼裡了，若不是真的認可了這個主子，冷情是不會多心去考慮的，如今對莫夕瑤的關心比他這個正牌主子還要多一些，可見......

尉遲宸擁著莫夕瑤又緊了幾分。

可見莫夕瑤近日是受了多少苦，花了多少心思，才真正讓冷情接受的呢。

有實力的人向來只對有實力的人俯首稱臣，冷情以往不重視莫夕瑤就是因為覺得莫夕瑤不如尉遲宸，如今啊，怕是也被莫夕瑤的機智冷靜所打敗了。

「是本王讓你受苦了。」尉遲宸低聲道，下巴輕輕揉了揉她的發頂。

矛盾的是，他竟然又希望冷情沒有這樣的改變，因為冷情不改變，他就不會想起，這些日子莫夕瑤所承受的痛苦。

聽冷情說，這女人除了剛知道消息時，失聲痛哭過，後來可是一直死撐著堅強呢。尉遲宸不敢想那樣日日死撐的感受會有多痛苦，因為他覺得，至少他是做不到的。

若這世上沒有莫夕瑤，他倒寧願也一起去了。

「唔......」忽地，身下一聲輕輕地嚶嚀，尉遲宸身子一怔，隨即便見懷中的人緩緩睜開眼眸，一臉懵懂地向他看去。

先是微微一怔，隨後淚水溢滿眼眶，她回身抱著他，哭得像個被拋棄已久的孩子。

她說：「你再不回來，我就想帶著孩子改嫁了，嗚嗚嗚......」

尉遲宸回擁著她失笑，天下，怕是也只有這女人會在昏迷后，見著失蹤已久的夫君，第一句話不是『想你』，不是『你回來了真好』，而是她想改嫁。

尉遲宸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撫她，偏生，還不忍心責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