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上)

第三回(上)

「這些是道家的書。」生不得從背後包袱里扔出好些冊子。

七歲的楚緲塵被砸了個灰頭土臉,「臭書生,又是上了哪家偷雞摸狗才得了這些。」

生不得擺了個要打他的姿勢,但拳頭始終沒落下,坐在椅子上的楚緲塵看著小,瘦黑的身子也覺著孱弱,可眉眼裡的英氣,總讓人被震的猶豫著下不了手,「偷來的,我告訴你,三天內都得給我看熟了。」

「他奶奶的,」楚緲塵挑著眉翻手上冊子,「為什麼非得學道家心法,跟著你做妖魔有什麼不好。」

「你親爹可是楚天罡!」生不得氣的大叫,「我雖是把你從他那偷出來的,也沒打算歸還,可你這道家第一人的兒子連道法也不會,他日豈不丟人。」

「既然覺著可能會丟人,又何必告訴我我的身世。」楚緲塵實在是受不了生不得的做法。

「該知道的遲早會知道,隱瞞又有何用,到時候萬一相認了,你就告訴他把你養大又讓你學會道家法術的師父是魔道妖人生不得,看那老牛鼻子會不會氣的歸西。」生不得放聲大笑。

楚緲塵看的心煩,當下把冊子扔了出去,生不得正在得意的盡頭上,一下著了道,被那幾本冊子正好打中腦門,氣的大叫,「好你個吃裡爬外的東西,爺爺我辛苦把你養這麼大了,居然敢用書砸我……我……我……」

「我什麼?」楚緲塵眯著眼睛問。

生不得一個指頭彈出,楚緲塵身邊的桌子瞬間化為粉末,「小心爺爺我把你變成這樣。」

楚緲塵打了個哈欠,「這話你威脅過不下百次……換個新的不行嗎?」

「是你說的,可別怪爺爺我太狠……」生不得眼珠子轉了一圈,「東山腳下的蝙蝠洞你可知道?」

楚緲塵想了想,「不就是那個嗜血蝙蝠修鍊的地界嗎?做什麼,難不成你又盯上了別人的洞府?」

「那自然不是,我看中的可是他的奪魂杖。」生不得說的口水都快流下來了,一臉猥褻,「那奪魂杖可是萬年帝女蕉做的,用來做收集陰魂的法器自是最好……」

「那你自己去不是更好,我那麼弱,萬一死在他手下了,你豈不要大哭一場?」

生不得苦著臉,「我自是看上它很久了,只是萬一偷不著,對方又識得我,日後難免有苦頭,你去就好,若是偷不著,且再商量。」

楚緲塵還要猶豫,生不得就挑著眉一臉鄙夷的說,「該不會是怕了吧……不過也對,你才七歲而已……究竟還是個孩子。」

楚緲塵大怒,「生不得,你要迫我去就明說,還用什麼激將,你等著,我定將那死蝙蝠的奪魂杖拿來。」

「這可是你說的,不過其實也不難,你只要注意別被蝙蝠盯上便行,稍有動靜,你也許未近他身,就會被吸幹了血,成為一具乾屍,到時候我也救不了你。」生不得玩弄著自己的九個金指甲。

楚緲塵簡單的收拾了下行頭,就出門了,東山離這裡有些距離,如果不早些動身,天黑怕是趕不到的。

生不得不動聲色的看著楚緲塵,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里,他才嘴角現了笑意,朗聲道,「舍三出來吧。」

「阿彌陀佛。」舍三從門口進入,「生不得的徒弟果然厲害,不舍怕是比不上了。」

「別說謙虛的話,不舍若是沒有幾分能耐,你又怎放心叫他也去找老蝙蝠的麻煩。」

「不舍心地過於仁慈,我怕他第一次試練下不了手。」舍三皺眉開始擔心。

「怕什麼,老蝙蝠這幾年實力銳減,連他都鬥不過怎麼配做我生不得和你舍三的徒弟,還是乖乖等著看好戲吧。」

舍三擔憂的看著楚緲塵離開的方向,不舍應該也在去東山的路上了吧。

楚緲塵怕會驚擾苦器修行的其他妖魔,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只得沒有歇息的步行了六個時辰的路,終於在夜色將臨的時辰到了東山腳下,她仔細觀察了地形,蝙蝠洞位於山腳西南側,蝙蝠好夜行,再過兩個時辰左右,應該就是卞慈出來活動的時間,只要再那之前想好怎麼對付他便可。立即著手布置陷阱和尋找逃生路線,楚緲塵並不是對自己沒信心,就智謀而言,即使自己只有七歲,卞慈也不是她的對手,可相對身形氣力,真要硬碰硬的對打,自己肯定是要吃虧的。

楚緲塵首先布置的,是當年生不得把自己從楚仙偷出來時順手牽羊的《太乙八卦》里寫的陣法中的一陣,以生門為主,只要引對手進此陣,記住生門的方位,自己可及時脫身而困住對手的陣法。楚緲塵的主要目的是卞慈的奪魂杖,得了便可走,沒必要與他糾纏,故而只要用陣法拖住他,屆時抓緊時間逃離就無性命之憂了。

「小施主……」

楚緲塵警惕的側耳,聽聲音是個尋常人,並無妖魔之氣,於是暫時放下手中事物回頭,原來是個小和尚,問道,「小禿驢有什麼事?」

那和尚怯生生的說,「小僧名叫不舍,小僧第一次出遠門,想向小施主問個路……」

楚緲塵聽的頭痛,「他奶奶的,真是羅嗦,一個小賊禿跑到苦器來,還要不要命了……看你長的細皮嫩肉的,或許味道真如生不得所說不錯……」說罷上下打量著。

「施主別這樣……」不舍的眼圈居然有點紅了,「我下山的時候是碰見過幾個奇怪的人,他們也說我或許好吃,但是他們一近我的身,就說我身上臭,吃不得,還說我師父是魔僧,不能吃我。」

楚緲塵聽的雲里霧裡,深吸鼻子一聞,「果真一身檀香味,真是熏死人,快說快說,你到底要去哪裡?」

「東山腳下的蝙蝠洞,我師父叫我來搶那嗜血蝙蝠卞慈的奪魂杖。」不舍埋著頭羞怯的說。

「你也……」楚緲塵想了想,不行,不能讓這和尚知道自己也是來干這個的,先套套底細,「小禿驢,你幾歲了?」

不舍瞪大濕潤的雙眼,獃獃的看了楚緲塵好一會,直看的楚緲塵不自在,才緩緩說,「師父說我今年十歲了,小施主呢?」

「十一歲。」

「那麼施主只大了我一歲,為何口氣和長輩一樣……」不舍撅著嘴,有點不高興。

「那你就是不知了,」楚緲塵緩緩道,決心逗弄逗弄這個小和尚,「其實我已經修行數千年了,得了那反璞歸真之道,是以身形似是十一歲的娃兒,方才那都是糊弄你的,按輩分來,你要叫我聲爺爺祖宗才行呢。」

不舍眼睛睜的大大的,「果真如此?」

「那是自然,我以修行數千年的資歷做保證,你還是跪下叩頭叫聲爺爺吧,不然我不才不會告訴你蝙蝠洞的去向。」楚緲塵把自己擺弄的似個老前輩般。

不舍猶豫著,然後開始撥弄手裡的佛珠,嘴裡喃喃念著經文,過了一會終於咬咬牙說,「爺爺祖宗前輩,小僧求您了……」

楚緲塵心中大笑,面上鎮定如初,想著這小和尚還真好愚弄,卻也不自主的對他生了幾分好感,「那蝙蝠洞中妖魔強大,你不怕死?」

「怕,」不舍說,「但佛主雲,有生必有死,生死循環,之所成六道輪迴,不舍遵從師命死去,也不算可惜。」

楚緲塵點點頭,這小和尚也不似表面看上去那麼懦弱,心下一動,生了個主意,於是道,「這樣吧,爺爺祖宗我恰好會些陣法,看在你對我那麼尊敬,就助你一臂之力。」

不舍大喜,連連鞠躬,「還沒問小施主姓名呢。」

「我叫楚緲塵,縹緲的緲,塵埃的塵。」

「真是好聽的名字。」不舍笑著說。

楚緲塵還從未聽人對自己的名字做出過評論,不知如何回應,尷尬著摸摸後腦勺,但看著時辰近了,匆匆布置好陣法,就招呼不舍坐在陣中打坐,而自己,卻隱在不遠處的生門附近等待時機。

這不舍倒是對楚緲塵極其信任,也沒想到其實楚緲塵就是把自己當作誘餌,乖乖的坐在陣中央念經,慢慢的,黑夜降臨了。

不多時,蝙蝠洞的方向傳出些動靜,像是千萬張翅膀重疊撲哧的聲音,不舍從未與妖魔戰過,不禁心裡膽顫,但因知道老前輩楚緲塵在自己身後,當下覺得心中一定,竟不再害怕。

風吹過不舍的僧袍,寒的叫人難以呼吸,不舍嘴裡呢喃著佛經,遠處的楚緲塵居然從他身上看到了點點柔和的微光。

剎那,風中呼嘯著翅膀的聲音,擦過耳邊,不舍嚇的睜開眼,緊張的捏著手裡的佛珠,害怕下一刻,那吸血蝙蝠就會出現在自己眼前。過了好一陣,寒風漸停,翅膀揮動的聲音也沒了,不舍又想,說不定是卞慈已經離開了,沒有發現他們,於是想要站起來去叫楚緲塵,還沒來得及動作,耳邊突然一陣涼風吹過,然後身子一輕,居然給人橫腰抱起,飛上了天。

楚緲塵警覺的從地上跳起,一眼就看見不舍月白色的僧袍在半空中呼嘯離去。當下左手捏訣,右手憑空劃出陣式,口中朗聲念道,「臨,兵,斗,者,皆,陣,列,前,行,現!」四縱五橫后,念出「現」時,右手穿胸橫過,眼前一亮,一個眼睛已經退化,窄長的臉上只剩空大鼻孔和青色大嘴的面孔出現在楚緲塵眼前,那猙獰面孔的主人左手攔腰夾著不舍,右手持著一個鑲有骷髏頭的黑木杖,顯然正是卞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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