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下)
「道教六甲秘祝,你是南天正一的人?」卞慈的聲音時輕時重,氣息也很不穩,讓人拿捏不准他的具體方位。
「我不是,」楚緲塵冷靜的回答,心裡暗自盤算著卞慈在自己身邊的哪個方位,「我只是偶然學會些罷了。」
「小子,就算是普通的道長,也不能輕易將我現形,可你看樣子連十歲都不到,若不是名門子弟,怎麼可能輕易逼我現身。」卞慈把不舍夾在臂間,力大的讓不舍呼吸困難,咳了起來,「這小和尚怕也不是那麼簡單,莫不是九華山的人?身上可真臭,老妖怪我可不好這一口。」
不舍一聽說自己臭,又急了,「我,咳咳,我才不臭咳……」
楚緲塵左手捏訣,強迫全身氣力集中在右手,隱隱指尖罩上了點紅芒,心中暗笑幸好有不舍在他手中,可以根據他的聲音判斷出卞慈的方位,立刻腳下運功,追了去。卞慈心中有些驚訝,加快了自己的速度,行了片刻,忽的又發現,自己明明是向蝙蝠洞的方向行的,怎的行了許久也未到,而且自己的蝙蝠周圍也不見一隻,心裡有些明白了,「小道士,有點本事,居然布了陣來阻礙我,不過你的陣法用錯在人身上了。」說罷喉間發出點細微的聲音,輕的不注意根本聽不見。
楚緲塵雖然不知道他用的是什麼法子可以讓他破了這陣式,可心裡一亂也一時想不出什麼法子來應對卞慈,慌亂間,右胸猛然被重重一擊,立時氣血翻滾,喉間一甜吐了出來。
不舍正在掙扎,卻看見楚緲塵顯然中招,「爺爺祖宗前輩,你怎麼了,臭蝙蝠,你不是好人,你偷襲爺爺祖宗。」不舍與緲塵雖是初識,可心中卻是極其歡喜這古怪的童身長者,眼見劫持自己的卞慈打傷緲塵,心中莫名有了怒意,張嘴就對著卞慈的胳膊咬了下去,卻是自己滿嘴出了血來,「臭蝙蝠,你……你怎的咬也不動……?」
楚緲塵擦了嘴角血跡,聽著不舍帶哭腔的氣話,居然一時沒忍住笑了出來,這小子,居然身無修為用牙齒咬一個修鍊成精的蝙蝠,也太可笑了吧,思想間手裡動作,已是再次結出道術來,口裡喃喃念咒,瞬間喚出玄黃真陽火助陣。
卞慈再如何厲害過緲塵,也逃不過凡間僅次於三昧真火的玄黃真陽火對於蝙蝠本性的剋制,當下速度減緩,痛苦的喚出蝙蝠護體,而就趁這一瞬,緲塵手持符咒逼近他身前,不顧蝙蝠撕咬阻攔,咬破舌尖以精血催動符咒運作,剎那符咒金光大作,映照在卞慈身上引起陣陣黑煙,卞慈痛苦的尖叫聲幾乎將不舍的耳朵刺穿,不舍嚇的動也不敢,雖然那金光對自己毫無傷害,可感覺卞慈在自己身後消融真是可怕到了極點,連忙閉上眼睛拚命念起靜心咒。
「小禿驢,你快將那符咒貼上死蝙蝠的身!」楚緲塵由於催動自身精血,已經無力抗敵,眼看著大量的蝙蝠向自己欺壓而來,只好求助於那弱不禁風的小和尚來。
不舍哪裡還敢回頭看那可怖的卞慈,緊張的捂著眼睛就想哭,可指頭縫裡瞧見那爺爺祖宗幾乎就要給蝙蝠淹沒了,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一邊流著眼淚一邊就接了浮在空中那符咒來要往卞慈身上貼,可一回身,幾乎嚇的失手丟了那符咒。
卞慈面目幾乎消融,可分明周身黑煙籠罩,手中似乎還持著一個骷髏頭短杖,赫然就是師父要自己拿到的奪魂杖,可那杖身似乎帶著靈氣,連著骷髏兩隻眼裡也射出紅光來,短杖頂端帶著黑氣,似乎就是傳送到了卞慈的身上去護住了他。
「小和尚……」卞慈僅剩的大嘴張了開來,露出兩顆長長的獠牙,「你來不及了……」
短杖此時就向不舍指去,卞慈自身法力催動的奪魂杖紅光微現,立刻出了光束籠罩上不舍,不舍大驚,瞬間沒了氣力,只覺得生命在自己身上緩緩離開,卻沒得挽留。
卞慈克制住了不舍,也移開了符咒影響的範圍,只是瞬間就又生出了一副面孔,連肌體,也恢復了不少,卻疑惑的搖著頭,「怎麼這麼久……難道是那符咒才對他不管用……不可能啊。」
不舍就在以為可以蒙得佛祖召喚的時候,突然感覺身上微微有點暖意,努力睜開眼睛一看,那符咒竟然有生命般,使那微弱的金光籠罩住了自己,當下感動的眼淚又流了出來,看這不遠處也無力和蝙蝠抗爭的緲塵,暗想,爺爺祖宗前輩,師父……不舍對不起你們,還有這小符咒……居然就伸出了手,使勁握住那符咒,吞下了肚裡。
緲塵哪裡知道,其實那符咒乃是楚天罡得了第一子后,西天佛教大悲羅漢親自譴人送來的以自身舍利本源力量為輔的並蒂法蓮印,來人當時還語,羅漢待其臨行前曾經說過,此符日後必有大用,楚天罡算出必有深意,也就日夜置與緲塵左右,誰知被生不得當了法寶偷來與緲塵,只以為楚仙符咒,必對魔怪有所克制,卻在此時被不舍這小和尚一時感動吞了下肚,若是知道,豈不笑破肚皮。
也是正在此時,距此遙遠的西方凈土內,蓮座上的華光菩薩突然睜開眼來,金光射出,嘴角現出微笑,「燃燈,卻是你算錯了,這可如何是好。」
那燃燈菩薩皺眉掐指一算,「無錯無錯,錯有錯著,這樣卻也甚好……想那大悲一半的本源力量結成的法印,更是並蒂蓮,得了精血,已是共命之人,如此豈不甚好……」又是一驚,「華光啊華光,難道真是如來佛祖自三十三天外幫助了吾等?佛眼竟然下世了……阿彌陀佛……」
華光菩薩眉頭一跳,卻立刻微笑不語,只又盍上了雙眼。
蓮座下信民無數瞧見,立刻虔誠叩拜。
不舍吞了那符咒后,以為自己必死,卻漸漸覺得身暖起來,他以為是師父所說的迴光返照,心也不在意,就閉了眼睛等死,卻是好半晌也能聽見自己的心跳,並自覺那心跳越來越強,而且渾身筋肉也痛的緊,再一瞬,幾乎五臟六腑也要滾燙的燒了起來,血液沸騰的在胸間流動,身上筋脈還不斷的發生聲響,痛的叫不舍張嘴大喚了起來。
卞慈眼見著那小和尚生氣就要被自己抽盡,以為就算有那符咒庇護,也能完了大事,正要收了奪魂杖來煉化那生氣助自己補身,卻發現小和尚一反之前等死,抽筋似的痙攣了起來,並且面上時紅時金,片刻居然張嘴大叫起來,也是這一張嘴,居然就是一口比九華地藏法師還厲害的本源力量攻擊,一時也沒得反應,硬生生被擊中,超過九成的修為都給震成了虛無,半身肌體受損,詫異的吐了黑血落下了半空。
原本襲擊楚緲塵的蝙蝠受驚,失去了控制,立刻也都飛撲著離開了,反是楚緲塵目瞪口呆的看著仍在半空里痛苦的不舍發獃,難不成方才打敗卞慈的,真是眼前這被金光環繞的小和尚?
又過了半柱香的時間,不舍漸漸的恢復了平靜,自動盤腿坐下,被撕破的月白色僧袍在無風的夜裡飄動,不舍緩緩的落下了地來,睜開眼,居然眼中多了幾分目空一切的滄桑,但也就睜眼這一瞬,他給一直注意他的楚緲塵帶來了這種感覺,下一刻他發現了眼前的「前輩」時,又欣喜的恢復了孩子的稚氣,「爺爺祖宗前輩,你沒事嗎,太好了……阿彌陀佛,定是佛祖保佑,定是您救下了我來,小僧怯懦,讓您見笑了。」
楚緲塵呆傻的一下,立刻覺得眼前這小禿驢才是真人不露相的高人,差點就要拜下去,「你,剛才發生什麼不記得了?」
不舍仔細想了想,「記得啊,好可怕呀,小僧還以為那妖怪要吃了小僧呢。」
「不是這一段,就是……就是我要你用符對付他那段以後?」
「……小僧可能是被嚇暈了吧,小僧不是剛醒嗎?」不舍眨著大眼睛,「難道不是爺爺祖宗前輩救了小僧?」
楚緲塵瞬間覺得世界很混亂,但還是立刻決定此後不要再欺負眼前這貌似高人的小和尚了,連忙假裝鎮定走去了還剩一口氣的蝙蝠那裡,用腳踢了踢他,卞慈吐了口血,血肉模糊的臉嚇的不舍幾乎再次哭了出來,下意識的上前就抓緊了楚緲塵的手,楚緲塵心裡一動,臉上居然微染了層紅,但終究還是沒甩開那隻小手。
卞慈的嘴角一斜,露出長年吸食人血而黃爛不堪的牙齒,「你,你……是九華地藏的和尚嗎?」
不舍偏過頭小聲回答,「小僧不是什麼九華地藏的人。」
卞慈的表情一僵,喘息著又問道,「難道是楚仙?」
「你也可以這麼說啦,」楚緲塵眼珠子一轉,「我問你,你這奪魂杖里,究竟有什麼寶貝,我上頭也要我來奪?」生不得才不會無聊到看上什麼破東西。
「果真是楚仙?」卞慈把自己縮成一團似乎想要躲進很深的地里,「你的上頭?莫非是楚天罡……是不是,是不是?」
楚緲塵直接回答,「就是他,怎樣,還不快說!」
卞慈的頭越埋越深,聲音也是喃喃的發了出來,似乎已經沒有什麼氣力了,「在……面……就在……裡面……骷髏……」
楚緲塵想要再聽清楚些,便對著卞慈又使了勁踢去,卻軟綿綿的什麼也沒踢到,腳尖挑開破爛的衣物一看,只剩了一灘黑色膿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