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思念的金翼鶴

第二天起了個大早，這個張玄素，把星宿派安排在整個武當山最偏僻的五龍亭附近。哼，以為這樣就能把星宿和武林大會隔開嗎！他也未免太小看我星宿派了！冷笑一聲，我沿著天階而下。昨日解開心結，現在細細打量起這武當山，與記憶中並無太大不同，只是人面桃花，物是人非而已。

輕嘆口氣，不知不覺走到老君壇附近，卻看到葉天玄也在這裡。此刻他正半蹲在地上侍弄一隻金翼鶴，那隻鶴通體雪白，只有雙翼的邊緣是漸深的金黃色，如無邊雪原中鋪陳著金色的陽光，竟是說不出的神聖肅穆。不過此刻它卻無力的扑打著雙翅，偶爾發出幾聲悲鳴，附近的地上染有斑駁的血跡，顯得觸目驚心。

葉天玄專註的為那隻鶴包紮傷口，卻顯然不得其法，因為地上的血越來越多，連我都覺得那隻鶴的生命力正在逐漸的流失。

輕咳了一聲，我走過去，「像你這麼包粽子，這隻鶴怕是活不長了！」

葉天玄看了我一眼，不發一言，繼續包著「粽子」。

我發誓我是因為不想看到那隻漂亮的鶴被人像粽子一樣對待才出手的，我將手中的牛毛針迅速插入它身上的幾個大穴，看血止住了，才解開那些亂成一團的布，重新開始包紮。

「你的針……」葉天玄欲言又止。

「放心，沒餵過毒的。」我將那幾根針放入他的手中。

他輕輕吁了口氣，終於盤腿坐到了地上，一邊擦著自己額上的汗，一邊看我為那隻鶴包紮。

「我不知道星宿的人還會醫術，你們不是都用毒的嗎？」葉天玄略帶驚訝的看著我熟練地將鶴的傷口包紮完畢，還打了個蝴蝶結。

我白了他一眼，「我在學制毒之前用了五年的時間學醫，星宿的毒不同於那些下三濫的毒藥，我們的毒都是用藥草加上星宿海的毒物制出來的。不懂怎麼救人，又怎麼能更輕易的殺人呢！」

葉天玄露出一個原來如此的表情，隨後他微微笑著說道：「你把這星宿毒藥的秘密說與我聽，就不怕我泄露出去？」

我看都沒看他，「儘管說去！別說這毒藥的配方世上沒幾人知道，就是知道了……」我彎了彎嘴角，「又有幾個人敢踏進星宿海呢？難道就不怕豎著進去，橫著出來嗎？哼！」

葉天玄靜靜的撫摸著金翼鶴包紮好的傷口，輕輕嘆道：「悠悠，你……你在星宿過的好嗎？」

「昨天我就想問你了，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你認識我？」忽略他句里的關心，我皺起眉頭問道。

我彷彿看到葉天玄眼睛里一閃而逝的……悲傷。那情緒快的幾不可察，所以我覺得一定是我看錯了。

「不……我不認識你。」葉天玄緩緩的說道，語氣不帶一絲感情，冷漠的風平浪靜。

「那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我被搞糊塗了。「張玄素那老頭兒告訴你的？」

「悠悠，你不該這麼叫我師傅。」

葉天玄還是那樣冷靜的告誡我，我卻覺得煩躁。「為什麼不可以這樣叫！他是你師傅，又不是我的！更何況那老頭兒可是我的……」我急急的差點就要把那幾個字說出口，終是恨恨忍住。

「不管怎樣，我們做小輩的應該對武林前輩表示尊重。」

「呸！怎麼不見你尊稱我師傅丁老前輩，不知道是誰看到我們都是一口一個星宿妖人，恨不得把我們除之後快！現在要我來尊重你師傅，白日做夢！」

「……」葉天玄不再說話，也不再看我，只是一遍一遍的撫摸那隻金翼鶴，然後他問我：「知道這隻鶴叫什麼名字嗎？」

我看了那鶴一眼，「又不是我養的，我怎麼知道？」

很久都沒有人說話，葉天玄痴痴的看著老君壇后的瀑布，但他的眼光卻似乎透過瀑布落在很遠的地方。

然後，他說，「這隻鶴的名字，叫，思念。」

我沒有機會再去問葉天玄關於那隻鶴的名字問題，事實上，我從那以後都沒能再看到他。隨著武林大會日期的臨近，武當山上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雖然我已經盡量不去招惹那些名門正派，但他們似乎並不想放過我們，只是懼於星宿的劇毒才不敢輕舉妄動。我懶得出去看到那些虛偽至極的面孔，索性便再沒下過金殿。每一天只看看日出日落，聽聽鶴鳴松聲，日子倒也過的自在。

這一日，我像往常一樣靠在樹下小憩，老丁卻神不知鬼不覺的踱了過來，拿白羽扇輕拍了下我的臉頰，佯裝嗔怪道：「死丫頭，你師父都要忙死了，你卻在這兒偷懶！」

我揮揮手，拍開扇子，眼睛都懶得睜開，「老毒物，你玩兒夠了卻來打擾我休息，好沒道理！」

「啪」的一聲，我捂著額頭，大叫道：「死老頭兒，打頭幹什麼！我會破相的！」

老丁卻一臉無辜的繼續搖著那把破扇子，笑道：「丫頭，你說咱們大老遠的來湊這熱鬧是為了什麼？」

「我怎麼知道？你吃飽了沒事兒干唄！」

「啪」，我的額頭又挨了一下，慘了，肯定腫了！我「噌」的起身，朝那個始作俑者吼道：「死老頭兒，你再打我頭，我就跟你拼了！」

老丁卻渾不在意的撫了撫鬍子，一臉的笑意。

「好了好了，你說吧，我聽就是了。」我一邊揉著額頭，一邊無奈的認輸道。

「小九，你怎麼看這武林大會？」

我雙手抱胸，緩緩說道：「世人皆道我星宿這次是為了搶奪武林盟主之位而來，我卻覺得這不是師傅的真正目的。」

「哦？何以見得？」老丁挑高了一邊眉毛，問道。

「師傅當日既已將門派所在地定在遠離中原的星宿海，便不會再想回中原的武林插上一腳，再說了，這群沽名釣譽的烏合之眾，還入不了我星宿派的法眼！更何況……」說到這，我頓了頓。

「說下去。」老丁眼裡的笑意越來越盛。

我也不由自主的笑眯了眼睛，「……更何況星宿老仙，法力無邊，何需他中原武林的名門正派承認！這個天下第一我是看不上眼的，就不知你老人家看得上不了？呵呵……」

老丁笑著捏了捏我的臉蛋，口中連連說道：「你呀你，你這個死丫頭！」

笑著笑著，老丁卻突然收起嬉笑的表情，一臉嚴肅的看著我說道：「不錯，我們這次來並不是來參加這個武林大會的。」

我也不由得緊張起來，問道「師傅，那我們來幹什麼？」

老丁的嘴一開一合，我聽到兩個字，「報，仇！」

「師傅，此話何解？」我暗暗攥緊了拳頭。

「十年了……」老丁滄桑的臉上有著一抹沉痛，「你都長這麼大了，靜思的仇也該報了……」

我跪下身去，艱難地開口：「多謝，師傅。」

老丁走過來，扶起我，「小九，我最後問你一次，這次做了選擇便容不得你反悔了。」

我抬起頭來，看著老丁的那雙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我在那裡面看到一個面容姣好的女孩，她的雙眼裡面燃燒著一種東西。那東西我熟到不能再熟悉，那是——仇恨！

我自嘲的笑了笑，說道：「師傅，我還是進門時的那句話，我這輩子，為了報仇而活！」

老丁眼裡忽地多添了幾抹沉重，他緩緩開口，**地宣告：「星宿派第三代弟子——風悠悠聽令！」

我慢慢的跪下，慢慢閉上了眼，是了，這就是我的命運，和我娘一樣。只不同的是，這次，是我自己的選擇。

「現本掌門冊封你為星宿派第三代聖女，願爾今後繼承我星宿精髓，護我星宿門徒，將我星宿發揚光大！」

「悠悠……謹遵掌門意旨！」一滴眼淚從我眼角滑落，滴入泥土中，轉瞬便不見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