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竹馬兒
01
整個下午,昕薇的心情便特別的好。就連煙雲幫她上藥的時候都在偷笑。
「欸,采綠,下午的時候那三煞星是什麼表情?」
煙雲挑著藥膏只顧細細的在她腰上抹,「奴婢沒有注意。」
昕薇扭頭看她,「你說謊,下午的時候我記得你明明回頭看了他一眼。」
「那時三公子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不可能啊,那三煞星平日里最愛惜他那張臉,被我毀容了,應當哭天搶地才對。欸,你說沒有什麼表情,我還真的有點失望。」
煙雲沒有接話,昕薇又扭頭道,「哎,你說,是不是我那一鞭子是不是下得太輕了?那個可惡的煞星竟敢讓馬摔我!」
煙雲回想起那一鞭,想來還心有餘悸,那一鞭子揮得實在太狠了,又是落在臉上。。。三公子應該很痛吧!哎,還是她把他叫過來的,要不然也不會挨那一鞭子。
在杜棱王府的另一個房間里,達子正用酒精輕輕擦拭著齊溟臉上的傷口,那酒精一觸到傷口就火辣辣的疼,像許多針同時紮下來一般,齊溟痛得「嘶嘶」的直叫。
達子趕緊吹氣。齊溟一張臉寒氣逼人,狠狠的攥緊了拳,一拳頭擂到小几上,「那丫頭竟敢拿抽畜生的東西抽我,愈發的無法無天了。」
達子嘆了口氣道:「大格格當年連皇上都敢衝撞,三公子見她還是躲一躲吧。」
齊溟斜了他一眼,「那小黃毛丫頭,難不成我還怕他不成?萬歲爺當年不過憐她年紀小,不跟她計較罷了,怎麼的,還倒以此為傲了?我還不信,我收拾不了她!」
門「咯吱」一開,得了消息的噶爾臧側福晉卓瑪雅推門進來,一見著他的臉便大驚失色得撲上去,抽出絲絹輕撫著他的臉,心疼得當即落下淚來:「我的兒啊!這好端端的一張臉,怎叫那丫頭打成這樣?」
齊溟低聲喚道:「額娘。」
卓瑪雅沉下臉,「聽說你們下午又鬧了一場,你可是又去招惹那小祖宗了?」
「額娘,沒事的,我們不過是小打小鬧罷了。」
「誒喲!都把你打成這樣了還小打小鬧?那丫頭也真是的!公主生的又怎樣?嫡出的就了不起了嗎?你可是他的兄長!」卓瑪滿臉氣憤,「快跟額娘說說今天下午到底是怎麼回事。」
齊溟低聲道:「孩兒拿馬摔了她。」
「什麼?!你呀,你呀!」卓瑪雅拿手指一戳他額頭,卻不小心觸到了那道疤,惹得齊溟又「嘶嘶」直叫,卓瑪雅便又是一陣心疼:「你看看你,跟你說了多少遍都學不聰明,又去惹她做甚,知道你阿瑪偏她還要去惹!不會離那小祖宗遠一點嗎?」端詳著他臉上的傷,她的手輕輕撫過他的臉嘖嘖道:「哎呦,我兒子漂亮的臉上可千萬不要留疤啊!」
02
晚膳時噶爾臧問起他臉上的傷,他卻說是自己騎馬時不小心被樹枝划的。
明眼人都知道那傷是鞭子抽的,噶爾臧沒有過問,只是吩咐了人明日去林子里搖一些野山蜂的蜂漿,說那個對癒合傷口有效果。
昕薇回房之後大笑不止,「若說是我抽的,那不是太丟臉了嗎?再說也是他有錯再先,我量他也不敢惡人先告狀。」
煙雲卻是越想越覺得愧疚,三公子臉上的傷口帶顏色的藥水不能塗抹,所以不能用龍膽紫,那道口子被酒精一洗,更加鮮紅。
王爺說蜂漿可以癒合傷口,她心中一動,那蜂漿,她是有的。
阿爹總是咳嗽,每隔幾個月,她便會和額娘去林子里找蜂窩,喝了那蜜水,第二日阿爹的咳嗽便能好許多。前不久還與母親在山裡搖了一灌,母親讓她去給阿爹,可是,她卻忘了。
她從家中帶出的那個包袱翻出了那小灌蜂漿,壓在幾件洗的發白的換洗衣服下面。可來到這裡做丫頭,府里有分配的衣物,那些衣服都穿不了了。
從小,阿爹就不喜歡她,家裡有好幾個弟弟妹妹。她很少忘記阿娘託付她要為阿爹做的事,可昨日阿爹匆匆把自己送過來,從管家那登記領完錢就走了,自己就在他身後,他竟連頭都沒有回一次。她愣愣的盯著他的背影,一直在心中默念著「爹爹,再回頭看看阿雲吧。」因為她知道,以後就很難再見著爹爹了,可他卻漸行漸遠,直到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
阿爹只把她養到了七歲便迫不及待的拋棄了她。對她說:「以後,這杜棱王府就是你的家了。」
這裡沒有阿爹,也沒有阿娘,怎麼會是家?
想著想著,視線就變得模糊了,眼前的東西都變成了重影。「啪嗒」一下,兩顆淚砸在了桌子上,她打開蓋子,手指輕輕在罐子口上劃了一下,放進嘴裡吮吸一下。
好甜。
雖然每次都和阿娘去林子里搖蜂漿,可是那搖下的蜂漿她都捨不得吃,家裡裝蜂漿的罐子,若是被阿娘發現她把手指伸進去都要打手的。就連瞅著那罐子都會被阿娘瞪。
呵呵,現在有一罐子。偷吃卻再沒有人來打手了。
03
齊溟看著站在門外捧著罐子的煙雲時有些發愣。
他瞪著她,煙雲怯怯道:「奴婢是采綠。」
「哦。」齊溟恍然大悟。
煙雲解釋道,「這罐蜜糖是大格格要奴婢交給三公子的。」
「大格格?」
煙雲心虛的點點頭。
齊溟笑道:「這裡頭沒擱砒霜吧!」
煙雲慌忙搖頭「沒有。」
齊溟還是負著手沒有接,挑著眉望著她,問:「真是大格格?」
「是。。。」
齊溟冷冷一笑:「那你拿回去罷,告訴她,她的好意我無福消受。」
達子正要關門,煙雲眼一閉,心一橫,舉起那罐子大聲道:「不是大格格,是。。。奴婢,請三公子收下吧!」
即將合上的門緩緩拉開,齊溟淡淡道:「進來吧。」
04
屋子裡燒著火盆,進去便覺得暖融融的。煙雲把罈子擱在桌子上,齊溟在椅子上坐下,盯著她問道:「之前沒在府里看過你。你是新來的?」
「是。」
「你為何要送這蜂漿給我?」
煙雲一臉歉意道:「三公子,今天下午的事,真的很對不起,若不是奴婢將三公子引去,三公子也。。。這蜂漿奴婢這兒正好有,便送來了。」
齊溟擺了擺手,淡淡一笑,「罷了罷了,這事常有的,不怪你,畢竟她是你主子,她的話你不得不從。她的秉性我早就了解。那馬駒不高,又是摔在草上,見她半天不起我就知一定有鬼,可不想還是著了她的道了。」
煙雲不知道怎麼接話,齊溟瞥了眼桌上的罐子,道:「你是她的丫鬟,可知道送這東西來給我,她若知道要扒你皮的?」
煙雲頓時愣住,齊溟笑了起來,「逗你玩的。」
齊溟直直望著她一會,煙雲的臉上便立馬泛起了紅暈。他嘴角挑起一抹笑意:「形似而神不似,你比那丫頭看起來順眼多了。」
「可是,你怎麼會有野山蜂的蜂漿?」
「阿爹肺不好,阿娘時常帶著我去山上采些,這一罐是家中帶來的。」
齊溟一喜:「你是說這蜂漿對肺疾也有好處?」
「是啊,每日沖服些,阿爹的咳嗽就沒那麼厲害了。」
阿瑪也常常咳嗽,齊溟暗自思忖道。便好奇問:「那你又是如何採得蜂漿的?」
「就是去林子里尋大的蜂窩,然後用石子砸下來,躲得遠一些。待那些蜂飛散了些再套著麻袋過去將蜂窩裡的蜂漿搖到罐子里。」
齊溟思索道:「這樣采來著實挺艱難。」他心有餘悸道:「那蜂針可毒了,若一不小心被那東西咬了,可是要疼好些天的。」
「哦?三公子也被野蜂蟄過嗎?」
可不,還不止一隻。齊溟一想起這件事就氣得直哆嗦,半年前他打馬從林子里經過的時候,昕薇就在遠處藏著,將他頭頂正中的蜂窩給射了下來。蜂窩砸下來時,那些野蜂便一窩蜂的鋪天蓋地的湧上來。還好是在馬上,他拚命抽著馬鞭想擺脫蜂群,可是還是被那蟄得渾身是包,肩上,手臂,脖子上都有,臉腫得像豬頭,過了約莫半個月才消退。
齊溟乾咳一聲,「你這蜂漿我便收著了,趕明兒,你若得空你就隨我去林子里再采一些來。阿瑪也有肺疾,我想親自采一些給他,儘儘孝道。」
煙雲點了點頭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