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8 外婆的葬禮
柯佩凱想安慰她,卻沒有勇氣靠近她,從崩潰,到絕望,到站起來,他不敢想象她內心經歷了怎樣的劇變。
這一刻,他又想到多年前的那一幕,所不同的是,醫院走廊里,是他孤零零的一個人。
醫生對他宣告,「很抱歉,柯佩凱,你的母親梅依依女士已經去世,你的哥哥柯佩靖和妹妹柯佩琪因為重傷,恐怕會失憶,希望你儘快找你的父親前來……」
「我爸爸不要我們了,他要結婚了。」那時,他的聲音稚嫩脆弱,彷彿一碰,就會支離破碎。
醫生憐憫地,不可置信地,俯視著10歲的他,似乎不敢相信,這樣的不幸會降臨在他身上。
「你不要這樣看著我,我還不是孤兒呢!我還有外婆……」他倔強地將醫生的憐憫拒之千里,「我外婆很快就會來的!我哥哥和妹妹都會康復的!」
他打了電話之後,外婆就急忙趕過來,看到他時,她並沒有先急著去探望已故的女兒,而是先衝過來把悲痛恐慌無助的他,緊緊攬在懷中,彷彿要將自己的力量全部灌輸給他。「小凱……別怕,別怕,一切都會過去的,有外婆呢!」
多年過去,他至今仍記得那一幕,在外人面前強硬堅韌地不肯落淚的他,在外婆懷裡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可是,現在,外婆就這麼走了。
他握住病床上蒼老的已無生氣的手,想告訴外婆,這些年,他一直在努力,他讓自己成為最優秀的繼承人,他一定會為梅姨復仇,他會讓害死梅姨的兇手一無所有……
一個單薄的身影衝過來,猛然將他推開,是佩琪,她擋在病床前,不讓他靠近。「柯佩凱,不准你碰我外婆!」
柯晟初小心地往前走了兩步,「琪琪,你冷靜一點,我們已經儘力……誰也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的。」
「是,所以,我才更加沒有理由怪你們!畢竟,外婆不是你們的,而是我一個人的。」她這才落下淚來,絕望地放聲嘶吼,「不過,這件事……柯晟初,你最好沒有出過紕漏,也最好不要和馮惠珍有任何關係,否則,我定會把她們母女拖進地獄里碎屍萬段!」
這番話,她已然拼盡全力,身體失了骨架似地,往下墜。
「佩琪?佩琪——」藍斯迅速衝過來,忙扶住她的手肘。
她倔強地甩開他的手,「離我遠點!你們……最好誰都不要再靠近我和外婆!」
藍斯痛苦地凝視著她,黑暗中,他看不清佩琪的臉,卻能清楚地感覺到,她已經開始恨他。
她的確應該恨他,如果外婆不是被他勸服了轉院,事情也不會到了這個地步,說不定,外婆還能活很久很久。
他的淚,混著臉上的汗,滴落……
霎時,整棟大樓煞然徹亮,就好像,上天給他們所有人開了個玩笑——而這個玩笑的目的,僅僅是為奪去善良的郝清寧的性命。
返程,飛機上仍是安靜,除了多了郝清寧的屍體之外,還多了司徒以塵,還多了……馮惠珍母女買回來大堆名牌服飾。
葬禮,安葬,佩琪一直都緊繃著每一根神經,凡事務必親自詢問過才放心,她悲慟於外婆的死,更怕,外婆入土為安都是奢望。
郝清寧曾經捐助過的孤兒院和學校的孩子們如今都已長大成人,他們聽聞噩耗便趕過來,而他們的到來,讓這場葬禮變得格外盛大。
這場盛大的葬禮,又吸引了那些熱心過頭的記者,他們又不遺餘力,挖掘出了沉寂多年的秘密,柯氏帝國內也掀起了驚濤駭浪。
迫於輿論,馮惠珍母女破天荒地站在了家人一列。
而那些與郝清寧並無關係也不認識的董事們,也都紛紛前來葬禮,柯氏的面子裡子都要撐住是一點,而重要的一點是,他們也要親眼看一看,柯晟初對於這個身有殘缺的女兒,疼愛到什麼地步,柯氏帝國首腦的位置,是否會在短時間內更換。
佩琪不敢承認自己的記憶力是否有增強,她一直服藥,卻也沒有間斷的頭痛。
但是,柯氏帝國每一個董事的臉,在腦子裡卻都清清楚楚地,而且,她能準確地說出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和性格、身份乃至其家庭背景。
為了給母親復仇,她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開始追查,這些資料都存放於銀行的保險柜里,這件事,就連外婆,恐怕也不曾想到。
她也清楚地記得,她曾經跟蹤過他們每一個人,偷拍過他們的照片,查過他們的DNA,警察能做的事,她全部都做了。
當看到一個個董事們到自己面前來,安慰她,節哀順變時,她握住拳頭,低著頭,冷靜地回答,「謝謝趙伯父!」「謝謝陳伯父!」……
當注意到與她握手的人的手背上,有清楚地牙印傷疤時,她心頭一震,聽到對方說,「節哀順變」,她沒有抬頭,準確地說出他的姓氏,「謝謝葛先生。」
一個低沉渾濁的聲音從她發頂上傳來,「什麼葛先生?琪琪,客氣了,以後是一家人,叫七叔吧。」
「是,七叔。」
「乖,人死不能復生,你要看開點。」
「謝謝七叔。」
那隻帶著傷疤的手,拍在了她的肩上,她挺直脊背,仍是並沒有看他,而是說,「七叔,有空來家裡喝茶。」
「好的,我會去的。」這聲音是帶笑的,寬仁和藹,似是一位疼愛她很久的長輩。
葬禮結束,佩琪輾轉難眠,雖然白天她並沒有看葛軒七那張老臉,她的記憶中卻清清楚楚地印著那張看上去忠厚,眉眼卻陰冷懾人的臉。
已經恢復的那短暫的被綁架的記憶,也愈加清楚。
彷彿後續故事有了一個銜接,讓她一點一點憶起了……後來。
藍斯背著她,順著繩子逃下那棟破舊的居民樓時,一輛黑色轎車正停在樓下,將他們堵了個正著。
從後排車座上下來的駝色西裝的男人冷笑怒斥,「兩個小畜牲竟然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