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生相剋
張良聞言,低低地笑了。
司月玄見他沒有回答,心裡略有些尷尬,但是並不覺得自己有哪裡說錯。
雖然門當戶對她其實也沒有那麼反對——比如遇兒,若是嫁作平民婦,可能她和她丈夫,應該說不了幾句話。
什麼奇門遁甲,五行巫術,跟賣假藥差不多吧?
而種田的農夫,哪裡有那個閑工夫去聽這些不靠普的言論?
最上好的和氏璧,在他們眼裡,也比不上田間的花香迷人;最名貴的寶劍,也比不上鋤頭的鋒利。
若沒有共同語言,一切都只是彼此折磨而已。
「是啊,那些生辰八字,不過是某一方當作拒絕嫁娶的理由。若是嫁娶之事已經是定局,八字還可以改得很合,與門楣合,與子女合,與父母合。」張良說道:「那些,只是幌子。」
「哦。」司月玄默默應著,心裡詫異極了。她所不屑的八字合婚,卻原來是借口而已嗎?這些貴族真會玩。
「但是,一般都是父母在操控這一切。」張良嘆息道:「若喜歡了不能喜歡的人,父母也會拿出那個女子的八字告訴你,你們相剋,會家破人亡。」
「這麼嚴重?那那麼多的寡婦鰥夫,又怎麼解釋?」司月玄問道。
大家都不是傻子,能這樣就被忽悠嗎?
「呵呵……所以民間有一句話,叫做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婚姻難免不順,新婚夫妻本來就不熟悉,一起同吃同住,有不愉快的事情,公婆再有心挑撥為難,加之後台不硬,是很容易就家破的。家破了,自然也就很難有孕,所以就是家破人亡了。」
張良諷刺地說道。
「所以結婚了,第一件事就要討丈夫的喜歡?」司月玄問道,心裡覺得有一股氣在丹田蓄積。
「是。」張良一笑,回答得很乾脆。
「要怎麼才能討得丈夫的喜歡?」司月玄問道:「要很漂亮?腰要細,屁股和胸要翹?洞房的時候得是處女?」
張良倏地勒住了馬,轉頭,看著司月玄有些殺氣的臉,很是詫異地問道:「怎麼突然就生氣了?」
雖然見識過她說起家國大事時的亂來,絕對能讓人以為她是立場不明的細作。沒想到她說起這夫妻之間的事,也是如此露骨,毫不矜持。
「哪裡生氣?分明是這樣的婚姻關係很畸形。」司月玄臉有些微紅,若非她知道把氣息蓄積在丹田,可能早就破口大罵了:「雖然家世相仿,可是女子都在繡花織布,也並不怎麼讀書;而男子都在學習劍術,識經書,哪裡會有討好他們的地方?且這世道都是男人在折騰,自然也就是武功和經書上的那一套說了算,哪裡有女人立足的地方?嫁入夫家,不就跟奴婢沒有差別嗎?」
司月玄一口氣說完,感覺心裡的煩躁並沒有消失,反而更濃烈了。
張良沒有回答,因為她說的,都是對的。
回過頭,拍了拍小白的脖子,小白重新往前走去。
「公子,若姚小姐不是……那個,你會娶她嗎?」司月玄問道。
這個問題,她很早就想問了。
張良沒有回答。
「其實……就算她是,但是那天她很擔心公子你……拉得我手都瘀青了,呂業跟她對持,她也完全沒有在怕的樣子……以她的本事,應該知道呂業的功夫不弱吧?」司月玄奄奄地說道:「而且,我覺得她很難過很難過,同時卻又很勇敢很勇敢。把我拉上馬,策馬飛馳。到了府上,我看見雲兒和煙兒都在流淚,幾乎是崩潰的樣子。夫人的眼睛,我都沒勇氣看……」
司月玄想起當時的場景,心裡依舊有些後知後覺得害怕:「但是姚小姐卻一直很鎮定,直到……我見你好轉,轉身出門,卻看見她站在角落裡,身上似乎在抖。」
司月玄心裡的煩躁愈加濃烈,呼出一口氣繼續說道:「那一刻,我突然覺得她很可憐,也不知道為什麼。」
張良的輕輕地皺了皺,他自然不知道這些。
「那或許是她的手段……」張良猜測道,雖然如是說,但是他也有些不能肯定了。
司月玄剛才說的,應該不是信口開河。且他也覺得,那之後,彷彿那個姚阡就很少出現在他面前了。
然而他醒來之後,聽說是司月玄救的他,便立刻騎了黑馬去追她——小白死活不肯載他,因為他的身體很虛,補肯讓他騎。
「手段其實可以更漂亮。」司月玄打斷道,她後來也想過的,也許是演戲,但是……:「且那也太冒險了,畢竟誰能斷定,我就能救活你?她來勢洶洶,彷彿是覺得我就是下毒之人。」
「你太單純了……」張良淡淡地說道,莫名地,他實在不想和司月玄說起姚阡。
「公子,你應該回去看看。」司月玄說道,知道就算不是奴婢的她,這樣說也是很失禮的話,但是他忍不住:「夫人年老,且一個人,你應該多陪陪。而姚小姐,總不能這樣豪著,你應該給她一個結局。」
「你……」張良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於情於禮,他都該回去看看,雖然他昨天才回去過,但是也並未拜見母親大人,更別說那個姚阡。
但是他有事,得繼續呆在清遠醫館。
因為……理由很牽強,但是他自己的心意確實如此。
「雖然我不知道公子私下究竟有什麼事情,非要呆在清遠醫館,和我們這些平庸之輩耗在一起,但是每日得空,還是可以辛苦小白,載著公子回家一趟的。」司月玄雖然對張府絲毫沒有留戀,但是畢竟在哪裡生活了一年,且夫人確實對她有恩。所以她忍不住就這樣說了,順便想起來那個姚阡,和公子出事時她的表情……
她,是喜歡公子的吧?雖然她的立場可能有些不正常,但是,會擔心,會那麼難過,那麼悲傷,就是喜歡吧?
呵呵……她也是愛情白痴,自然不能斷定什麼,但是卻莫名理解,也覺得難過。
或許,是她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