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半夜襲營

第六章 半夜襲營

子正。

初春的天氣還頗有涼意,等到入夜後,這份涼意更是重了幾分。

正是春寒料峭時!

這一刻,在王士及幾人的心頭,更是仿如突然陷入了隆冬。這一切來的都太過突然,突然到連王士及這樣的功勛名將也感到一陣措手不及,突然到連宋無殤這樣的無雙謀臣也覺得不可思議。就是伍大成,這個大楚國中和蜀國作戰經驗最為豐富,一直在大楚西線大營做統帥,和蜀國對持了有十多年的猛將,號稱最熟知蜀軍的人,此刻也在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花了,又或者是手下的傳信兵在謊報軍情。

他們都是這樣,更不要說只會阿諛奉承的趙清遠,此刻的他早已嚇的六神無主。不過,還好的是,他還是有身為一個奸臣的強悍素質,值此危急時刻,他所想到的不僅僅是自己安全,更重要的是,馨妃娘娘也得躲到安全的地方。

「娘娘,蜀軍不知道來了多少人馬,此時外面危險,娘娘還是先到帳內休息吧。這外面,自有大帥坐鎮。」

趙清遠在一邊焦急的催促著馨妃,可是馨妃卻彷彿沒有聽到一般。兩眼放光的緊盯著遠處幾個起火的地方,那伴隨著初春的寒風,陣陣傳來的喊殺聲,已經激起了她潛藏在骨子裡的那軍人世家所應有的血性。

可是現在真正恐怕只有她一人覺得興奮。

眼前的一切實在太過出乎意料了!沒人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包括一向以鎮定從容著稱的王士及在內。看著前面的幾處火頭,聽著不斷傳來的廝殺聲,誰敢相信這就是一直龜縮在雄關內,只敢據守堅城的八萬蜀軍,做出的對陳雄兵三十萬的大楚的反擊?

西北、東北、東南三處軍營同時起火,更可怕的是,在後營存放糧草的地方,同樣有火光升起。四處火頭彷佛在比賽一般,看誰燒的更加猛烈,更加激昂。

夜襲營,幾乎是每一次的大戰中都會出現的一種偷襲戰,因此每次大戰的雙方都會為此做好充足的準備。陷坑,據馬,絆馬索等等饒營而築,對對方的夜襲嚴防死守。只可惜,在這巫關前的楚軍大營,卻偏偏在這方面做的很不夠。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不是因為楚軍將領不會打仗,不知道這簡單的紮營常識。而是因為在他們心中,從來就沒有想到過蜀軍居然會施出夜襲這一招,居然能夠進行夜襲。

巫山是一條南北走向的雄偉山脈,北接東西貫向的巴山山脈。一路向南迤邐而下,於蜀國渝州為長江截斷後,成龍抬頭之勢,一路南下直達十萬大山。以西,為蜀國豐腴之地。以東,為荊楚繁華盛鄉。整個山勢雄奇高絕,上呈摩雲接天之勢。飛鳥絕跡,猿猱繞行,乃是楚蜀兩國天然的邊境屏障。

在百年前,蜀國自立之時,便搶先一步,在巫山唯一與楚國相通的陸路處築起雄關,以擋楚國西犯,同時還做為東進的據點。而這雄關,便是如今的巫關。楚蜀兩國之間,除了長江外,便只有這寬不過十丈的關卡是唯一的通路。在巫關兩側,是高千仞的懸崖峭壁,而且再沒有其他的小路。

因此,兩國每次交戰,楚國從來不怕對方夜襲。只因為,對方要想夜襲,就只有從正面攻來。而做為主攻方,若是連對方正面的襲擊都不能擋住的話,那楚國恐怕早就被對方給滅了。

長此以往下來,蜀軍也知道夜襲沒有作用,也就作罷。而楚軍見此,也就慢慢鬆懈了下來。到了如今,這三十萬楚軍的大營,除了正面還習慣性的排有幾個裝點門面的據馬以外,竟是再沒有了任何防止襲營的防守設施。而比這跟糟糕的是,對方的這次突襲,卻是達到了突然的目的。楚軍三十餘萬人,沒有一個人能想到對方居然能從幾個方向,同時發動襲擊。就算是被認為軍神的王士及也沒有想到。

濃烈的火光猶如殘陽的最後一抹餘暉,把夜半的明月也嚇得縮回了雲層,將滿天的風霜寒意,滌盪的乾乾淨淨。其無邊威勢,更是將火頭上方的雲層也逼退了不燒。夜幕下,橫亘於天際間的群山更顯崔嵬,此刻,在火光映照下,卻如同是在舔抵嘴角的鮮血,越發顯得猙獰兇惡。

待得眾人先從震驚中回復過來后,伍大成已經是氣的暴跳如雷,跳腳直罵。

「媽的,這些蜀狗是從那裡鑽出來的,怎麼到處都有他們的人。難道他們可以變成鳥人,從巫山上飛過來嗎?今晚的巡夜都幹什麼去了。大帥,快下令吧!媽的,些狗東西,想包我們的餃子!」

大營已經出現了混亂,驚恐的問訊叫罵聲此起彼伏,響徹整個大營。

「大成,不要急!」王士及不愧是當世有數的名將,從最初的震驚中回復后,又恢復了以往的從容不迫,危急關頭,還是知道身邊還有一個貴妃,「娘娘,刀兵無眼,此地實不宜久留,還請娘娘回帳內稍歇。否則驚了娘娘鳳駕,老臣萬死莫辭!」

「老將軍,越娘現在雖為貴妃,可也不是那等庸俗女子可比。越娘雖從沒有經過戰事,可自小卻常聽家中長輩說起,因此可說對軍中一切具的熟悉。記得越娘十歲那年,王叔叔和家父飲酒閑聊,曾言道:為將者,當不避刀兵。越娘得皇上信任,此次得任督軍。如今,豈能被對方小小的一次偷襲所嚇倒?老將軍不必以本宮安危為念,自管做好自己本職就是!」

馨妃此刻心中早已被興奮填滿,自己從小的心愿今日一朝得償,你要她放棄,那怎麼可能?而她這番話又說的極為高明,光是在稱呼上便更改了多次。先是以娘家身份和王士及說話,以情動人,頗有點小兒女撒嬌的意思。其後,又擺出了督軍的身份,這卻是拿出皇帝來迫王士及了。一番話,可謂是軟硬兼施,綿里藏針。總之就是不走,要在這裡見識一番。

可是,不管她怎麼說,王士及肯定不能答應。事實上,王士及也不敢答應。正所謂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如果真的出了點什麼事,那可就真如他所說,是萬死莫辭了。

而且,不只是他不答應。在場諸人,根本就沒有一個敢讓馨妃留在這裡的。刀兵無眼,這豈是能拿來開玩笑的?拋卻她貴妃的身份不說,光是一個督軍的身份,出了事後,這裡恐怕就沒人擔得起了。

眾人雖然苦苦死勸,可是那馨妃卻也是個性子執拗的人,死活不肯進帳。雙方僵持下,喊殺聲更顯清晰,而火光也越發的熾亮。另一邊,軍情如火,王士及早已趁著其他人勸馨妃的當兒,將各種命令通過親兵傳了下去。

就在此時,原本一直不作聲的老太監卻突然又活了過來,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娘娘,不要貪玩了,此地豈是你能玩的?快聽眾位大人將軍的話,隨老奴進帳吧!」說完,一躬身,便請馨妃回帳。

也不知這老太監什麼到底是什麼身份,居然敢如此對馨妃說話。可說來也怪,開始一直執拗的馨妃,在聽了他的話后,居然只是略略遲疑了一下,便帶著一臉的不情願轉身往帳中走去。腳下拖沓,十分不舍。

看到馨妃終於肯離去,眾人不禁長出了口氣,大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馨妃才剛轉身,還沒移步,趙清遠便迫不及待的說道:「既然如此,那此處便交給王大帥了,本監軍便和韓統領一道,回帳中靜候大帥捷報!」

說完,便急匆匆欲走!

此時,又有傳令兵來報。

「報!大帥,不好了,蜀軍大開關門,有一隊騎兵殺出來了,已經到了前鋒營了!」

「什麼!」正欲離去的趙清遠聽到后,驚呼一聲,腳下卻更快了,只幾步便越過了馨妃,拋下韓種,往自己帳中去了。

倒是馨妃,聽到這消息后,停下了腳步,美目流盼,雙眸中興奮的異彩連連,緊緊盯著王士及,看他如何說話!

「哈哈,媽的,好膽的羅秋實,還真是想給老子包餃子。大帥,末將先回營去會會那些蜀狗,也讓知道我們的厲害!」伍大成聽了來報后,不由怒極而笑,向王士及請命道。

「唔,無殤,你怎麼看?」王士及不理伍大成,卻先問宋無殤。言語中,卻是一點也沒有大戰的緊迫和被敵人偷襲的惶急。

宋無殤看了看匆匆逃去的趙清遠,不屑的笑了笑,從容答道:「大帥,蜀軍這番動作,顯然是謀划已久,且所圖者大。而其目的無非是想要逼迫我們退兵,要想達到這一目的,他們最好的選擇恐怕就是燒我們的糧草。可我軍糧草,早就有了妥善安排,分置各營。因此,就算他們燒也燒的有限。所以,以在下看來,我軍要做的,是如何才能全殲這股偷襲的敵軍。一來,要儘快弄清楚,他們是怎樣越過巫山,直**軍后東南兩面后營的。二來,籍此重創敵軍,鼓舞我軍士氣。」

一番分析下來,王士及也點頭贊同,當下就準備下令。可就在這時,一直滯留沒走的馨妃突然插話道:「你怎麼那麼肯定他們是燒糧草的?萬一他們不燒糧草,而只管殺我們的士兵,甚至來這中軍,襲殺主將呢?」

她話剛說完,王士及便莞爾一笑,在場的幾位將領也是一副忍笑的樣子。馨妃更是大惑不解,疑惑的看著場中諸人。

宋無殤面帶微笑,說道:「回娘娘,剛才不是有人來報,說西北、東北、東南三營其火么?若是他們存心殺傷我軍,就沒有放火的道理,渾水才好摸魚。……」

馨妃恍然,見她這麼快便明白了。宋無殤便也不再繼續說下去了,等著王士及下令。心中卻是對馨妃讚歎,不愧將門之女。

王士及這才下令道:「前鋒營驃騎將軍聽令!」

「末將在!」伍大成知道有事要做了,興奮答道。

「現命你速回本營,穩住陣腳即可,敵退後,不得追擊!」

「末將遵命!」

伍大成轉身,躍上早已準備好的戰馬。準備離去時,去異變徒生。王士及等人只聽得老太監趙如尖喝一聲:「賊子大膽!」

聲音急迫,不看可知,一定是有大事發生。待得王士及回頭時,便先再次聽到一聲參哼,接著就看到一個影子飛快的躥了出去,而老太監亦化做一道灰影,追了上去。

而馨妃娘娘此刻已經是俏臉粉白,顯是嚇得不輕。而在她腳下,更是躺了一個人在地上,看那樣子,顯然是受了重傷。

王士及快步上前,查知馨妃無事後,方鬆了一口氣。在看腳下,才發現躺倒的那人居然是李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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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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