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無奈收兵

王士及愣愣的看著面前矮几上的十二道金牌，面上雖然看不出什麼來，可是心中的苦楚卻是無人可知。宋無殤就坐在他的上首，滿心擔憂的看著他。

就在這時，一個冷風突然從門口卷了進來，接著便是一振鏗鏗的衣甲聲響起。抬頭看去，卻是伍大成怒氣沖沖的走了進來。一手緊握腰間的劍柄，滿身的斑駁血跡，一路行來，未乾的鮮血滴滴灑落在帳中的泥地上，黑紅黑紅的。

伍大成身後還跟著十幾位在前方浴血奮戰的將軍，他一進來，也不行禮，便怒沖沖吼道：「大帥，這仗到底還打不打了。你不是說了，今天拼了命也要拿下巫關嗎？我們也都豁出了性命，手下的兒郎們更是不要命了。可是，為什麼在緊要處，有要收兵了，這時為什麼！」

「是啊，大帥，為什麼？」

「就是，我的部隊都被打殘了，可還是沒有一個人要退縮，現在收兵了，要我怎麼給將士們交代。」

「大帥，這是為什麼？」

伍大成這麼一吼，跟著他一起進來的將軍們也都紛紛鬧了起來，一時間，原本安靜的中軍大帳中，咆哮如雷。

就在眾人的咆哮中，西征軍監軍趙清遠和羽林軍副統領韓種悄聲來到了帳中。他們進來后，也不說話，只是走到自己的位子上，靜靜的坐了下來。然後，便面帶微笑看起了熱鬧。

「夠了，你們眼裡還有沒有大帥，都鬧夠了沒有，都坐下！」宋無殤見大家鬧得不像話，噌的一下站了起來，對著眾將暴喝道。

他這一喝，眾將才意識到自己的無禮，喘了幾口粗氣后，才不甘的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了，依然憤憤不已。

看到大家都靜了下來，這時王士及才站了起來，可就在他站起來的時候，身子卻微微一陣搖晃。宋無殤大驚，正準備上前扶的時候，王士及卻一擺手，自己站穩了。這時，眾將才發現，大帥竟好想一瞬間便老了二十歲不止一般，盡皆訝然。

「大帥，你……」伍大成看到這樣，也不禁慌了。

可他話才剛出口，王士及便一揮手，說道：「我沒事！」

「眾將，這場仗我們輸了！」王士及說完這句話后，整個人便虛脫了一般。

「什麼！」

「什麼！」

「怎麼會！」

……

底下諸人都是一臉的不可思議。

「大帥，我們明明……」伍大成急得重新站了起來，可他話才說到一半，便突然停住了。因為，他這時才看到王士及面前的矮几上，赫然整齊的擺放著一溜兒金牌，細細一數，竟有十二面之多。因驚訝而半張的嘴，已經讓他說不出下面的話了。

好半晌，他才喃喃道：「這是為什麼？」說這話時，他神情落落，面如死灰。

「諸位都知道，就在我軍攻打巫關之時。北晉便集兵準備南下，當我們戰事進行到中途時，他們便發動了對我國的戰爭。一路勢如破竹，拿下荊襄之地。就在今天，他們已經開始渡河南下了！」

「什麼！」

「他們怎麼這麼快！」

又是一片驚呼四起。

王士及看著手下不敢置信的表情，臉上不悲不喜，等大家重新靜了下來，才又說道：「一個時辰前收到軍報，前不久，我軍派出追擊突入我國境內蜀軍的小隊，在郯城外中伏，遭遇大敗，如今下落不明！那支蜀軍很可能繼續東進，威脅我京都！」

「什麼，他媽的，李逸那兔崽子是幹什麼吃的，他怎麼可能打了敗仗！」王士及話音剛落，伍大成便怒髮衝冠的跳了起來。「他死了沒有，老子要砍他的腦袋！」

「大成，坐下！」

被宋無殤這麼一喝，伍大成只好憤然重新落座。

「就在同時，本帥收到皇上的收兵金牌，到現在為止，已經收到了七面，加上以前的五面，已經十二面了。京都形勢危急，我們不得不收兵回援，以備北晉南下。同時，更要抗擊晉軍，收回我荊襄之地。諸將，我們任重而道遠啊！」

形勢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眾將也知道，現在不退兵已經是可能了，都只有默默接受這個現實。可心中的不甘，卻盡都寫在了臉上。近一個月的艱苦鏖戰，數月的準備，耗盡無數錢糧后，只換來這麼一個結果，沒有人能坦然接受。

更讓人心痛的是，在這一月中，在巫關前，更是折損了近七萬精銳戰士，這些可都是國家的寶貝。錢糧器械損耗了，最多一兩年就可補充回來。可是，精銳的士卒失去了，沒有三五年，休想補充回來。更何況，這些還都是久經戰陣的精銳老兵。

眾人已經被這一連串的消息給震呆了，人人心中各有想法，如同被打翻了五味瓶，眾味雜陳，場面一時倒是重新歸於靜寂，只有個人粗重的呼吸交替響起。

「嘿嘿，王老將軍，這次回京之後，王老將軍還得好好給皇上解釋一下抗旨不遵的事情。否則到時候要是皇上怪罪起我這個監軍，說我監軍不力，有虧職守，那我可受不起啊。」這時，一直沒有說話，抱著看戲的心情的趙清遠突然說話了。

他這番話，用心之險惡，實在非同一般。表面來看，是他想要洗清責任，把責任全都推倒王士及的頭上。兩人在朝中之時，本就是死對頭，眼下抓住了機會，豈有不落井下石的道理。

可是實際上，他這番話卻是別有目的。當日在王士及的一番動作下，得了馨妃的支持，違抗了皇上聖旨的可不僅僅是王士及一人，而是牽扯進了西征軍眾幾乎所有的將領。那時候，趙清遠勢力比不過王士及，自然不會自找沒趣。可現在，王士及沒有了憑仗，他再把這事翻出來，也許王士及借著往日的功勞和皇帝的信任，不會有太大的事。可是其他將領呢？

趙清遠這簡簡單單一句話，卻已經使得現在帳中眾將不得不為自己打算了，無形中，便再王士及和眾將中劃下了一道鴻溝。

王士及若是不就此做出回應，自然眾將離心，後面的撤軍及對北晉的戰事肯定困難重重。若是回應了，他只有一人擔下全部責任，這樣一來，他回京后，就算皇上免了他的罪。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皇上肯定會削了他的兵權。如此，趙清遠便消滅了自己最大的政敵。

趙清遠話一出口，王士及看眾將時，果然人人臉色都變了，一臉的擔憂和驚懼，更有一絲悔痛。王士及心中一痛，可是也知道這也實在怪不得他們，又有那個人不會為自己的前程考慮？

當下，王士及也不遲疑，介面道：「監軍大人且請放心，這事是王某所為，自有王某一力承擔！」

眾將有了他的這話，頓感輕鬆了不少。可一邊的宋無殤和伍大成卻急了。

「大帥……」

「大帥……」

兩人同時出聲準備勸阻，可都被王士及阻住了。

「眾將聽令，各營各自清點歸整，明日辰時各營依次開拔回師。伍大成接令！」王士及站起身來，手持令箭，開始安排撤軍事宜。

「末將接令！」伍大成無奈，只有翻身拜倒接令。

「著伍大成率五萬原西營將士殿後，退回原西營后，變為後軍，就地駐防，以防敵軍追擊！余令待回京后，聖上自有安排！」

「末將領命！」

「好了，大家都下去準備吧！」

王士及一揮手，眾人自是各回本營，準備明天的大撤退。同時，更要回到自己的營地，安撫手下，讓他們接受此次失敗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