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驚變

第二日，王炎早早的便起來了，獨自一人坐在家中院子里的小凳上打著坐。昨日父母忙到中午才回來，聽父母說劉嬸的病已經有好多年頭了，好像是生二丫頭時落下的毛病，經常犯病，疼起來的時候，劉嬸經常拿頭撞牆，也緩不過來，後來，王炎的娘親知道后，就那麼輕輕的捏了幾下，哎！說來也怪，劉嬸的疼痛竟然就消失了，自此之後，劉嬸一犯病就叫自己的丈夫，村長劉阿牛來王炎家叫阿雪前去救治，時間久了，兩家人的關係也越來越好。

劉阿牛是個樸實憨厚的農家人，認死理，王炎頭兩年總是跑到劉阿牛家找他的大兒子劉大壯和二姑娘二丫一起玩，每次王炎去總能看到劉阿牛蹲在自己家的門口，吧嗒著旱煙，一口接著一口的，而劉阿牛的妻子劉嬸，皮膚黝黑，手腳粗大，地地道道的農家婦女，每次劉阿牛一在門口抽旱煙，劉嬸就是在屋子裡一邊做飯一邊數落劉阿牛。王炎見過好幾次，有一次實在是好奇不過，就問了劉阿牛一個問題：

「劉叔，劉嬸為啥子老說你啊，你是不是特別怕劉嬸啊？我媽媽也老說我，不讓我這個，不讓我那個的。」

王炎清楚的記得，當時劉阿牛看著王炎愣了好半響，然後狠狠的抽了兩口旱煙，在王炎的腦袋上輕輕的敲了敲，裂開嘴露出一口黃牙說道：

「你個小娃娃家子地懂個啥嘍，你劉嬸是擔心我的身體嘞。去找大壯和二丫玩去嘞，別給我搗蛋。」說完又拍了拍王炎腦袋，然後就那麼的把旱煙給掐了。王炎也不明白什麼意思，咧嘴笑了笑就跑開了。

想到這，打坐的王炎咧開了嘴笑了起來，記起了今天還要去抓野兔，就立刻認真起來，完成了今天的功課，他還有的忙呢。

吃過了早飯，王炎跟父母說了一聲后，就順著村裡崎嶇不平的小路跑了出去，剛剛跑到村口，就看到一個上了歲數的老太太，在村子口不遠處的一顆大樹下坐著，老太太滿頭的白髮，臉上布滿了皺紋，此時雙眼微眯著，手邊不遠的地方放著一根乾巴巴的拐杖。

「李奶奶，這麼早就出來曬太陽了啊！」遠遠的王炎就喊到，然後快步跑到老太太的身前，蹲在地上看著老太太。

老人慢慢的睜開了眼睛，看到了眼前的小孩，笑容慢慢的爬上了布滿皺紋的臉龐。

「原來是小炎啊，好久沒看到你出來玩了，怎麼樣，現在還挺好的？以前得的那個病現在還犯沒犯過啊？」

「早好了，李奶奶，我現在都長大了，身體壯了，肯定不會得病了。」說著，王炎還擺了兩個自認為很厲害的姿勢給老人看。

「呵呵，好，好，好，長大了，長大了，小炎長大了。」老人滿臉的笑容，輕輕的撫摸著王炎的小腦袋。

老人，叫什麼名字村裡的人早都忘了，連老人自己也都忘了，人們都喊她李阿婆，本來李阿婆有個孝順的兒子，可誰想就在李阿婆的兒子成親的當晚，她家來了一個惡匪，不但**了李阿婆的兒媳婦，還殘忍的將李阿婆的兒子殺害，從此之後，李阿婆便孤苦伶仃的一個人生活了。

李阿婆緩緩的撫摸著王炎的小腦袋，眼中忽然閃爍了幾點淚光，如果自己的兒子沒有死的話，那自己的孫子現在肯定比王炎都要大了，想著想著，李阿婆輕輕的嘆了口氣。

「李奶奶，你怎麼了？有什麼事不開心嗎？」王炎抬起頭，那雙稚嫩的小手拉住李阿婆的粗糙布滿皺紋的乾枯手掌輕輕的搖了起來。

「啊！沒事，沒事，這麼久沒看到你了，李奶奶高興。」李阿婆回過神來，摸著王炎的小手說著。「你這是要到哪玩啊？」

「嘿嘿，我想去後山玩會。」王炎咂巴了兩下眼睛，笑呵呵地回答著。

「哦，去吧去吧，小心點，別摔著，吶，我這有兩個雞蛋，拿著路上吃。」說著李阿婆從自己的懷裡摸出了兩個大大的雞蛋，雞蛋竟然還是熱乎的。

「謝謝李奶奶。」王炎接過雞蛋，開心的說道。

「呵呵，好，好，好，真是個懂事的好孩子，去吧！」

李阿婆看著王炎跑的越來越遠的身影，笑了笑，然後又輕輕的嘆了口氣，緩緩的閉上了雙眼，靠在了身後的樹上。

不多時，王炎便跑到了後山，說是山，其實就是一個小小的土坡，不高也不陡，四周都是矮矮的小樹。這麼多年以來，在村子周圍從來沒有野獸出沒過，有的只有一些松鼠啊，野兔啊之類的小動物，大一點的動物通常都要走到很遠很遠的大山裡才能看到。所以，村子里的大人也都很放心的讓孩子們到村后的土坡去玩。

四下里看了看，不遠處的一道小小的腳印引起了王炎的注意，腳印間隔不遠，兩兩成對，顯然是野兔經常跳過之後留下的。事實上，王炎還沒有這麼大的本事，連這些事情都清楚，而這一切都是劉大壯告訴他的，劉大壯對於這些事情那可是真正的行家。野兔天性喜歡走重複的路，找食、回家、再找食、再回家，如果不發生一些意外情況的話，野兔基本是不會改變路線的。

看到那一條淺淺的腳印，燦爛的笑容爬到了王炎的臉上，喉結咕嚕了一下，咽了一口口水，彷彿野兔肉已經出現在了眼前，想必，劉大壯烤野兔肉的手藝應該相當不簡錯吧。

用手撓了撓頭，王炎皺眉想了想，然後轉身向旁邊的小樹林里跑了去，不多時，手拿著幾根藤條跑了回來。一屁股坐在地上，將藤條纏繞起來，片刻藤條就被纏成了一個圓圈，一邊露出長長的一頭，王炎將長出來的那一段綁在了一根木樁上，另一邊呈圓圈的藤條則是用木棍支在了腳印的正中間，離地有三四公分左右。做完這一切，王炎笑呵呵的自言自語到：

「看來我的記性還是蠻好的嗎，嘿嘿，上次大壯哥說一遍我就記住了。」

說完，繞著自己的「戰場」走了幾圈，滿意的搖頭晃腦，呲牙咧嘴的，多虧這裡沒有其他人，否則，當其他人看到這麼個半大的小孩，這麼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恐怕會忍俊不禁的大笑出來。

欣賞完自己的作品后，王炎便悄悄的躲到了不遠的地方，趴在地上瞪著眼四處看著，看了不知道多久，雙眼都有些酸了，王炎才無奈的坐了起來，看來自己的運氣實在是太背了，竟然一隻野兔也沒見到。無奈的四處又看了一遍，還是沒什麼動靜，王炎只能崛起了小嘴，氣呼呼的把手伸進了懷裡，拿出來時，手裡多了兩個大大的雞蛋。

嘿嘿笑了兩聲，立刻把雞蛋皮剝掉，大吃了起來。

轉眼間就解決了戰鬥，王炎又四處看了看，還是沒有什麼動靜。

「看來，今天自己太倒霉了，恐怕什麼都碰不到了。」自言自語了幾句之後，王炎只能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粘的泥土，轉身就要往村子的方向走去，就在轉身的一瞬間，王炎的眼角餘光瞄到了不遠處，一個灰色的影子，一蹦一蹦的跳了過來。

望著那等了好半晌的灰色影子終於出現，王炎的嘴角立刻咧了開來，傻笑了兩聲后，趕忙爬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緊緊地盯著那個姍姍來遲的灰色影子。

一隻灰色的兔子似乎剛剛飽餐了一頓，懶洋洋的一蹦一跳，越來越近，兩顆紅寶石一樣的眼睛滴溜亂轉，王炎小手緊緊的抓著地上的小草，全身繃緊，連呼吸都減輕了許多，視線緊緊地盯著那個一蹦一跳的灰色身影。

近了，更近了，灰兔子彷彿沒有看到那個懸在空中的藤條圈，就那麼直直地將腦袋插了進去，緊接著，小兔子好像才知道自己似乎落入了獵人的圈套，拚命的往前蹦，結果藤條越來越緊，兔子越蹦反而進入藤條圈的身體越大，幾次蹦跳間，藤條就箍住了兔子的腰部，慢慢的，小野兔似乎累了，也不掙扎了，趴在地上，呼哧呼哧喘著氣。

「哈哈，你這個笨兔子，就知道往前蹦躂，你要是向後跳，不就一下子出去了。」王炎大笑著跑了過來，圍繞著野兔不停的轉圈，嘴角大咧著，彷彿一個勝利的將軍一般。

「嘿嘿，沒想到大壯哥太厲害了，這樣的方法都能讓他想出來，這下兔子有了，終於可以吃到他做的烤兔肉了。」說著，又咽了幾口口水，將纏在木樁上的藤條解了下來，把兔子的腿都纏了起來，野兔也不反抗，可能是真的累了，忙活了半晌，終於將兔子捆好了，王炎瞅了半天，撓了撓頭，無奈的說了句，怎麼捆的跟個粽子似的呢。然後拎起兔子的耳朵就向村子的方向走了回去。

許是興奮的原因，王炎越走越快，不多時，便已看到了村子的輪廓。就在這時，王炎忽然停了下來，有些疑惑的四處看著。

「奇怪了？往常這個時候應該能看到村裡的人出來幹活了啊，怎麼今天一個人都沒有呢？大家都去哪了？」

說著，王炎向不遠處的田地里望了過去，只見田地里空蕩蕩的，幾把鋤頭散落地倒在地上，王炎更加疑惑的撓著頭，奇怪啊，如果今天沒有人出來幹活的話，地里不可能有鋤頭啊，根本就不會有人把鋤頭丟在這裡不要的。

王炎想了半天，也沒有想清楚到底是怎麼了，咧咧嘴，看了看手中的兔子，又嘿嘿笑了起來，肯定是大家有什麼事，就先離開了。到底是少年心性，想不明白的事，就自己安排了一個自認為正確的答案，然後不管不顧又繼續蹦蹦噠噠的向著村口走了過去。

當路過村口的大樹時，王炎停了下來，看向樹下的老人，老人仍然靠坐在那，一動也不動。王炎立即喜笑顏開，舉起手中的野兔，昂首挺胸，彷彿一個驕傲的小將軍一般，大踏步的向著老人走了過去。

「李奶奶，李奶奶，看，快看，我抓到一隻野兔哦！嘿嘿，我是不是很厲害啊？你說是不是啊？李奶奶。李奶奶？你怎麼不說話？」

王炎幾步便跨到了李奶奶的身前，提起手中的野兔，在李奶奶的眼前晃了起來，邊晃邊手舞足蹈的，一雙大大的眼睛更是眯成了彎彎的月牙形。比劃了半天，王炎發現李奶奶根本就沒有看他，而且也是一動不動，靠近之後，王炎才發現，李奶奶的臉色竟然是紫紅色的，顏色特別的嚇人，這下子，王炎有點害怕了，李奶奶到底是怎麼了？

小手哆哆嗦嗦的碰了碰老人的臉，咋地一下縮了回來。好涼。王炎雙眼有些茫然的四處望了望，見四處沒有人可以叫過來幫忙，不由的有些焦急，小腳踱來踱去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踱了半天，王炎撓了撓腦袋，想起早上碰到李奶奶的時候還好好的，李奶奶還跟自己說話，還給了自己兩個大大的雞蛋，再想起平常的時候似乎只要一見到李奶奶，她就會拉著自己聊一會，然後塞給自己兩個大大的雞蛋吃，每次雞蛋都是熱乎乎的，就向李奶奶的手一樣，暖暖的，不由的壯起了膽子，輕輕的走到老人的跟前。

「李奶奶，李奶奶，你怎麼了？你，你別嚇我啊！小炎怕了，李奶奶你說話啊。」

邊說王炎邊輕輕的推著老人，可是老人依舊是一動不動的，而且，似乎，老人的身體特別的僵硬。這時，王炎的眼圈裡頓時有淚水溢了出來，淚水在眼圈裡轉啊轉的，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雖然他才只有八歲，可是，王炎的娘親可是一個大夫啊，所以，耳熏目染之下，王炎也懂了一些事情，人活得久了就會去到另一個世界，人們通常管這叫做「死亡」。

李奶奶死了，李奶奶怎麼會死了？王炎彷彿不相信一般輕輕的推了推老人，見老人依舊是一動也不動的樣子，淚水不由的滑落了下來，早上還和自己說話的李奶奶，早上還給了自己兩個大大的、熱乎乎的雞蛋的李奶奶就這麼死了，怎麼會這樣？

愣了半響，王炎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小臉立刻漲的通紅，去找娘親，是的，去找娘親，娘親可是村裡的女大夫，曾經救了那麼多的人，只要找到娘親肯定能救李奶奶。想到這，王炎立刻轉身向村子里跑去，邊跑還邊大聲的叫著：

「娘，娘，娘，你快來看看，快來看看啊，李奶奶她，李奶奶她。」

聲音突然戛然而止，王炎呆立在村子的門口，渾身仿若抽筋一般的狂抖，手中的野兔掉到了地上也全然不知，臉色瞬間變的慘白，雙眼睜的大大的，瞳孔收縮成了一個小小的針孔，雙眼無神的望著村子里。

直到半響，王炎狂抖的身體才稍微輕了一點，嘴大大的張著，茫然的雙眼稍微動了動，視線剛一恢復，立刻巨大的恐懼便布滿了王炎那已經有些扭曲的小臉之上。

「啊！！！」一聲稚嫩的童音響徹四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