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章·【這 年】
林鏡顏此時感到屈辱之極,沒想到白衣女子不殺自己,反而用這種方式對待自己,這無異於在羞辱與她,只覺得胸中猛地一熱,然後氣的噴出了一道血箭,血雨四濺,將白衣女子的裙角和白靴都給撒上了點點的落紅。
「住手!」
一聲雄渾的聲音從人群之中傳來,隨後四周的燈籠滅了大半兒,只聽白衣女子一聲慘哼,整個人顫了顫,身前好似被一股勁力猛推一般,本來站在地面的她弓著身子想身後倒射而去,將一個擺滿燈籠的另一個架攤給撞的四分五裂。
一道血箭從白衣少女的櫻唇之中噴了出來,血箭在空中散開成雨,在白衣少女的胸前印上了斑斑點點的嫣紅。
在白衣女子飛出去之後,林鏡顏的身前站著一名俊美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一襲紫色錦衣,模樣看起來雖然不是很俊朗,但是渾身上下卻透著一種大氣和貴氣,再看其服飾,可想而知,這個男子的身份了不得。
林鏡顏此時一見身前的中年男子,面上一喜,聲音有些沙啞叫道:「爹爹!」
來的中年男子正是林家家主林風,林家家主這一天在家中擺了一個很大的賞月會,他對待下人很是和藹,於是和林家上上下下數百人一起吃著月餅賞著圓月,當見到林鏡顏和林驚雪不再的時候,從下人口中問不出兩人的行蹤,就猜到這兩個愛惹事兒的小鬼頭估計是偷偷出府了,於是他早早的遣散宴會,出了府尋找這兩個傢伙。
林風找遍了大半個揚州城,待見到這裡有打鬥的聲音的時候,一來到這裡就見到自己的女兒被白衣女子踏在腳下,他以為白衣少女就要殺死林鏡顏,於是便救下來女兒,順便出手重一點兒,教訓了一下這個心狠手辣的女孩兒。
白衣少女此時渾身無力,尤其是握著劍的手腕,此時不僅酸麻,而且還很疼痛,她冷冷的朝中年男子看去,由於四處的燈火滅了大半兒,是以四周暗了下來,只能看到男子的背影。
林風溫柔的看著自己的女兒,雖然林鏡顏惹出這麼大的事端,但是他並沒有斥責她,他對這個獨女是百般呵護的,此時呵呵笑道:「小顏兒真不乖,可急死爹了!」
林鏡顏沖著林風一笑,然後用衣袖抹去嘴角的鮮血,冷冷的盯著正往這裡看來的白衣少女,道:「爹爹,你將這個女子殺了,我看見她就煩!」
林驚雪此時忙站在林風和白衣少女之間,張開雙臂道:「老爺不可!白衣少女並沒有錯,錯在小姐,請老爺饒了這位姑娘吧!」
林鏡顏一見林驚雪竟然替白衣少女求情,沖著林風叫道:「爹爹,一定殺了她,別聽這個臭小子的!」
林風見女兒那斥怒的模樣,笑道:「一個女孩子家家的說的什麼話?就知道打打殺殺的,有點兒大家閨秀的樣子沒?剛才爹爹已經狠狠的教訓她了,這些已經夠了!走,我們回家!中秋節不在家中和爹爹過,竟然跑到這裡,小調皮!」
林風說罷也不看身後的林驚雪和白衣少女,而是將已經十二歲的林鏡顏抱在懷中,擠開眾人離去。
林驚雪心中鬆了下來,他回頭沖著白衣少女歉意的一笑,正要問她的傷勢怎樣,卻聽林鏡顏怒氣沖沖的語聲傳來。
「混蛋,你怎麼還不走?還傻站在那裡幹什麼?」
林驚雪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白衣女子,應了一聲,然後轉身向林風的方向追去。
白衣少女一直盯著林驚雪看,等他離去之後,她那平靜的眼眸閃過一絲失落,然後艱難的爬了起來,向自己那已經亂七八糟的燈籠攤兒走去。
此時圍觀的人群沒有一個敢上來搭理白衣少女的,他們都被白衣少女剛才那厲害的功夫嚇了一跳,從林風一出現,所有的人都知道林鏡顏是和人了,白衣女子能夠不費吹灰之力的將林家大小姐打敗,可想而知她的武學造詣,當他們看到林風等人離去之後,這些圍觀的看客也是悄悄的離去,不一會兒的時間這個地方僅僅生下了白衣女子那隨著四處明滅不定的燈火而搖晃的身影。
林驚雪跟著林風回到府中,這一路上當真是收到林鏡顏的百般刁難,可是他又不敢頂嘴,只好低著腦袋靜靜的聽著,等到回到林府的時候,他拜別了林風和林鏡顏,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之中。
推開自己房間的門扉,林驚雪一進門,白衣少女那趴在地上,頭髮披散,臉色蒼白嘴角溢血的凄慘情景在腦間不停的閃動、
「她已經受了重傷,現在一人在大街上會不會有麻煩?劉家人會善罷甘休?」
想到這裡,林驚雪坐在了一條凳子上,沒有點燈,將桌上的茶壺拿起來,就著壺嘴兒飲了一大口涼茶,然後望著透過窗子而入的皎潔月光,只覺得心中有點兒不是滋味兒。
良久。
這個一向心善的少年站起身來,然後匆匆的離開房間,向林家那高有兩丈的院牆而去,由於以前他經常跟著林鏡顏翻牆而出,是以這一會兒出去也是輕車熟路的翻牆而過。
夜已經深了,街上的行人也漸漸的少了,本來熱鬧的中秋節也接近了尾聲。
白衣少女不再去管那些被砸爛的燈籠,她以劍當做拐杖,然後身子搖晃著向街道的深處走去。畢竟是女孩兒家,前幾天師父惡疾纏身,不久就已經去世,本來心情就不妙的少女今天又遭受了如此羞辱,她走著走著只覺得心中有千般萬般的委屈,隨後也不管路上的行人詫異的目光,大聲的哭了起來。
被燈火照的晶瑩的淚珠兒從面具的眼眶中溢了出來,白衣少女一邊走一邊擦拭眼淚,可是無論她怎麼擦,眼淚卻是擦拭不盡,彷彿此時的她已經成了一個水人兒。
就在白衣少女淚眼模糊的時候,她身子一個踉蹌就要絆倒,卻被一雙有力的大手給穩穩的扶住了。她以為是哪個流氓想要輕薄於她,舉起右手狠狠的朝著哪個男子抽去。
啪!
耳光聲響起。
「哎呦!我的媽呀!好疼呀!」
白衣少女一聽男子的而聲音有些熟悉,她抬頭看去,見剛才見到的那個少年正用手捂著被抽的紅腫的臉頰大聲的叫喚。
不錯!那名扶住少女的少年正是林驚雪,他由於不放心白衣少女,所以便翻牆跑了出來,找了很多地方,被她的哭聲吸引了過來。
白衣少女微微一怔,語氣有些溫柔的道:「原來是你呀!剛才我以為……」
林驚雪知道白衣少女接下來說什麼,嘻嘻笑道:「這個我知道,我不會見外的,算是我替小姐給你賠不是了!」
白衣少女此時語氣有些幽怨的道:「少來!她的不是是她的,我不用你賠,遲早有一天我會討回來的!」
林驚雪見白衣少女說的堅定,也不和她爭論,而是扶著她走在大街之上。
白衣少女此時語氣又變的柔和道:「你怎麼又回來了?」
林驚雪笑道:「你被我家老爺打成這個樣子,我心中放心不下,恐劉家的人找到你,所以就來了,歸根結底還是小姐的錯!」
白衣少女此時雙眸之中閃過一絲柔色,她少見的微微一笑道:「想不到你倒是一個好心人!」
雖然白衣少女只有半張容顏露在面具下面,但是這半張帶笑的容顏卻讓林驚雪心中微微一動,微笑道:「想不想過一次開心的中秋節?」
白衣少女被林驚雪那突然的一語弄的一愣,問道:「什麼?」
還未等白衣少女得知答案,卻見林驚雪到了一聲冒犯,然後將白衣少女整個抱在懷中,然後風一般的朝其它街道跑去。
白衣少女被燕雨辰猛地橫抱在懷中,心中一驚,可是當想要掙開他那健壯的手臂時,心中不禁有些不舍,對於眼前這個少年,她總覺得有一種安全感,就在她愣神兒的當口,林驚雪已經抱著她橫穿了一條街道。
這一夜,他橫抱著她賞遍了揚州城所有的街道花燈。
這一夜,他花光了身上所有的繼續帶她吃遍了揚州城所有的美食。
也是這一夜,曾經在寂寞陰影之中活著的她在他那溫和的笑聲之中,那冰冷的心慢慢的融化。
總愛緊繃著臉的白衣少女此時竟然咯咯的笑了起來,笑聲傳向了遠處,聽起來很是悅耳,讓遠處的行人紛紛側目。
雖然現在街道的行人已經消失了大半兒,但是白衣少女卻是覺得這是自己所過的最開心的中秋節,這個中秋節讓她第一次體會到什麼是美好,什麼是快樂。
……
蓮花湖,說是湖,其實也就是一個佔地僅僅方圓數十丈的池塘而已。
林驚雪和白衣少女並肩坐在池塘邊的欄杆之上,兩人都將鞋子脫了下來,並捋起褲管兒,將雙腳伸進清涼的池水之中。
一輪比燒餅還要遠的圓月靜靜的懸在空中,漫天星斗璀璨,一條時隱時現的白色條帶呈現在空中,好似一條被星辰聚集的星河一般,其看起來毫不雄渾。
他和她相視而笑,各自吃著手中的糖人兒,那單純天真的笑讓兩個年齡本就不大的少男少女更加的無邪和充滿著童趣兒。
白衣少女深深的看了看在皎潔的月光下看起來特別美的池塘,輕笑道:「你的小姐潑辣之極,沒想到你這個下人竟然如此的善解人意,難得!」
林驚雪笑道:「其實小姐為人也不錯的!」
說完,林驚雪斜眼兒看到白衣少女一聽自己誇自家小姐雙眸閃過一抹黯然的神色,隨即閉口,然後轉移話題道:「你叫什麼名字?」
白衣少女輕啟了紅潤的櫻唇,過了半晌,笑道:「何必非要問名字呢?這樣豈不更好嗎?」
既然白衣少女不想說,林驚雪也不好問,大方的一笑:「也是!」
說完,林驚雪繼續吃著手中的糖人兒,然後和白衣少女繼續並肩賞著圓月,兩人誰也不說話,就這樣相視,再相視,最後一同傻笑。
殊不知,兩人身後不遠的地方有一棵老柳樹,柳樹的後面則站著一名少女,此時這名少女面帶怒色,那嬌俏的櫻唇都快被那潔白的貝齒給咬出血來。
這名少女不是林鏡顏還能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