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八十八章　曼荼羅公主的悲痛

「是，我知道，我應該用平常心去對待。」

「他們呢，已經全軍覆沒了？」我問，想要去看看實況，但我沒有勇氣，旁邊的謝必安對已經發生的事情了如指掌，點點頭，「是，已經全軍覆沒了，刑天本身就是勢如破竹的。」

「他這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很多時候，我都感覺自己不能真正理解蕭逸，蕭逸明明是寡不敵眾，明明偏安一隅已經非常好了，但偏偏對於這些事情卻想要改變。

蕭逸，蕭逸，他的命運其實是自己改變的。

「將軍都想要死在戰場上，更希望死在真正的對手手中，蕭逸至少選擇了自認為正確的東西。」謝必安說。

我點點頭，沉默了很久很久，這才輕輕的舒口氣，好像吸入肺葉里的每一口氣兒都好像霹靂一樣，冷冰冰的，一種前所未有的冷酷，好像匕首一樣，幾乎將我凌遲處死。

「我好像明白，但我不是全然都明白，現在已經鑄成大錯，這事情會對草原民族也有一種影響。」我說，這個就是我的猜測了，畢竟戰鬥是他們挑起來的，結局無論如何，事情已經在轉變。

我們幾個人面面相覷，很久以後，我們兩個人都分開了，回到自己的帳篷里，我卻感覺很是疲倦，那種疲倦的感覺雖然已經包裹住了我，但我本身卻不能睡著，我看著帳篷頂端的藻井。

分析裡面幾何圖案蘊藏的一種美感，說來也並沒有什麼美麗可言，不過草原民族一種特有的精神信仰罷了，這些圖騰千頭萬緒，將我簡直要捆綁在裡面了，後來呢，後來發生的事情會是什麼呢？

我隱隱約約有期待，但隱隱約約又是產生了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究竟未來會發生什麼？我並不敢隨便去想，思想一旦活躍起來，更加不利於睡眠，我假寐片刻。

草原上的民族呢，始終都是樂天知命了，明明，他們的可汗已經帶兵出征去了，究竟生死未卜，但這樣的事情，並不能影響到他們狂歡的心情，夜幕剛剛降臨，周邊剛剛給一片黑暗籠罩住了，他們就開始狂歡起來。

篝火將夜色點亮了，遠遠近近一片李光異彩，這些美麗的光芒，落在人們的面上，那古銅色的肌膚，都是低緯度的陽光之下才有的，他們健康，他們知足常樂，他們活潑的跳動只有他們才會的舞蹈。

姑娘們的手臂一一都交纏起來，好像靈蛇一樣，小夥子們在旁邊搖旗吶喊，間或有人赤腳進入了紅彤彤的火焰之中，這也是一種活動，人們都熱熱鬧鬧的，將這裡營造出來一種末日狂歡的感覺。

那種前所未有的狂歡，儼然已經形成一條河一般的快樂了，在這樣歡樂的安塞腰鼓聲音中，我醒過來，卻發現，已經是傍晚了，我醒過來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到曼荼羅公主那邊去。

不知道為什麼，儘管剛剛起來，我卻呵欠連天，我踉蹌了一下，到旁邊凈面，沁涼的水將我刺激了一下，我的表意識和潛意識都消失了，我逐漸的清醒過來，看看外面，調整一下腦袋裡面逐漸放空的東西，朝著前面大步流星的去了。

外面的風景是如此的美麗，他們的歡聲笑語好像隨時隨地都在給你發出邀請一樣，那種快樂的氣氛，見這裡變成了一片流動的海洋，我邁著步子越過他們，他們中幾個幹練的女子，格格格的笑著，聲音好像銀鈴一般的已經邀請我加入他們的舞蹈團了。

我感覺自己腳步虛浮，大概是睡眠太多的緣故了，只能婉謝了他們，朝著前面去了，到曼荼羅公主的屋子，我躡手躡腳，好像一個川渝之輩一般，唯恐將曼荼羅公主給吵醒了。

但我到屋子中去，她早已經醒過來了，目光空洞洞的落在門口，那無神的眼睛黑溜溜的，我看到這裡，立即上前一步，故作輕鬆的一笑。「你醒了？」我問，聲音不見絲毫的波磔。

「是。」她點頭，我看向曼荼羅公主，她的靈魂好像已出鞘了，現在，殘餘在這裡的僅僅是驅殼罷了，我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兜兜轉轉了一下，朝著旁邊去了。

我得準備點兒冷水，給曼荼羅公主凈面，她呢，還是木獃獃的，我很快將這些東西已經準備好了，送到曼荼羅公主的身旁，她還是如此的愣怔，如此的木然，如此的失魂落魄。

我嘆口氣，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將浸濕的毛巾給了她，她呢，已經掩面痛哭起來，最近我委實看到太多次曼荼羅公主以淚洗面的場景了，每當我看到這裡，我的心情都非常不好，曼荼羅公主，你不應該如此。

她就那樣抽抽搭搭的哭，我想要勸一句，但我剛剛準備開口，還沒有囁嚅出來一個字兒呢，她已經果決的伸手，其意義非常之明顯，不需要我的一個字，我只能那樣看著她。

她哭的肝腸寸斷，痛苦的很，眉峰微微顫動起來，整個人的拳頭握住了，聲音好像河水一樣，就那樣流淌到了屋子裡面的角角落落，也流淌吩咐到了我的耳朵里。

我只能沉浸在這樣一片傷痛的淵藪之中，我知道，她的悲痛是如此的難以自拔，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於不哭不鬧了，卻好像一個已經喪失了傀儡師操控的玩偶一樣，那無神的眼睛空洞洞的看著我。

我嘆口氣，悲涼的不知道說什麼好，沉默迷漫在我們之間，我其實也有了淚水，不過很快那淚水就轉瞬即逝了，我閉上眼睛，輕輕的嘆口氣，我想不到，事情會如此。

事情會如此的江河日下，原來，真正美好的東西，往往都是我們求之不可得的，往往都是與我們擦肩而過的，他們日日都生活在矛盾中，看起來一個對一個並沒有絲毫的好感，但現如今，一個遽然撒手人寰，另外的一個……

卻能將真正悲痛的心腸給拿出來，我看到這裡，不知道究竟如何安慰曼荼羅公主，難道她已經知道這些消息了不成？但顯然，他們的軍隊連一個都沒有回來，一個都沒有啊。

她的哭聲逐漸的消失了，良久良久，那響亮的哭聲好像還瀰漫在我的耳邊一般，我看著曼荼羅公主，曼荼羅公主斬釘截鐵的說道：「他已經死了，對嗎？」

「你不要胡思亂想了。」我比任何人還要快，簡直想要掩飾一般的開口，然而我知道，在很多時候，人們的情感是非常神秘的，這神秘的情感中，有很多不可思議的成分。

這些成分，都在作祟，儘管，形成這些性感的紐帶是什麼，我們不能研究出來一個丁是丁卯是卯，但現如今，能肯定的是，人是萬物之靈，有朝一日，我們最為親密的那個人忽而撒手人寰，說來，我們還是能第一時間感覺到的。

我沒有什麼親人，漓之夭從記得事情開始，已經是十三歲的模樣了，真正記憶猶新的是開天明鼻祖，那自然不算是什麼親人的。

後來的朋友，每每離開以後，我都會痛心疾首，甚至於，我時常湧現一種浮誇的念頭，要是能，我真的希望自己能代替他們去死，但好像又不能，我矛盾的無以復加，現在，我看悲痛中的她，卻不知道究竟說什麼好了。

「她已經死了，是真的已經死了。」她喃喃自語一般，吐納一口氣，聲音在顫抖，眉峰也是在顫抖，我只能循循善誘的問道：「你不胡思亂想了，怎麼可能呢？再說了，何以見得啊？」

我是用這種反問句來問的，她呢，已經嘆口氣，瞑目看向我，良久的沉默過去了，聲音顫慄起來。

「沒有什麼何以見得，我已經夢到他了，夢中的他，渾身都是血淋淋的，已經去了，不是嗎？」

「這僅僅是夢，不能證明什麼。」我說，又道：「好了，外面現在都在狂歡呢，他們怎麼不疑神疑鬼的啊？一會兒有人送過來吃的，我們好好的吃東西，好好的休息，你身體最近每況愈下，最是不能胡思亂想的，可明白？」

「我一清二楚。」她點點頭，強忍住了悲痛，外面兩人互相看看，我沉默了，她也是一言不發，時間好像凝固在這裡了一樣，我在這一片沉默的尷尬中，增加了一種不能自拔的傷感。

究竟不完美的感情是什麼呢？大概就是海市蜃樓，鏡花水月了，能不遇到最好就不遇到，能……我想了很多很多的東西，心臟尖銳的疼。

好在，拯救這個災難的使者已經來了，她笑眯眯的進來，將美食已經送過來了，我們兩個人同時側目看著進來的女子，女子笑靨如花，姣好的面頰兩邊是燦爛的梨渦，「大妃，姑娘，用膳了。」

她用的是漢語，說完以後，將手抓羊肉以及溜肥腸等東西放在我們的面前，說來，這些東西都不是我們喜歡的，但現如今，逐漸的入鄉隨俗，我們已經斬斷了之前關於中原的一切口味。

現在，我一笑了，故作輕鬆的說道：「你出去吧，這裡有我就好了，你們玩你們的。」我一邊說，一邊給這小女孩揮揮手，這小女孩笑的比剛剛還要燦爛了，心花怒放的去了。

看著這女孩去了，我將二等分的東西，拿出來一份放在我的面前，將另外一份給了她，看到曼荼羅公主心不在焉的模樣，我立即一笑——「你快樂起來，不要這樣落落穆穆的了，好生吃東西。」

一邊說，一邊不由分說將好吃的東西，已經攤開在我們兩人面前，她現在心情並不好，但我呢，只能好言相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