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你敢死我就敢埋

41.你敢死我就敢埋

一言激起千層浪,堂中眾人莫不目瞪口呆。

張毅更是瞪著兩隻白多黑少的銅鈴眼問:「哪個麻夫人?可是姓馬的女人?」

沐離道:「是麻、馬夫人。」

戚氏一聽這話簡直懵了,氣咻咻地問道:「你,你這簡直是胡說八道,你去她那作甚,半夜三更的。」

胡管事一聽有門,這小子敢把麻夫人拋出來,必是有所倚仗,有了麻夫人這個擋箭牌,嘿嘿,看誰還能把他怎樣?於是立即出口幫襯道:「嘿嘿,這就奇了,家主半夜三更還要吃宵夜,馬夫人為何就不能叫小廝了?」

戚氏一時語塞。

張毅顯然不管這些道道,他此刻眼睛晶晶發亮,一臉猥瑣的笑,老小子早對田氏不滿,對麻夫人更是恨的咬牙切齒,這回聽說堂堂的夫人半夜三更叫小廝去房裡,昏頭昏腦的便以為能抓到什麼把柄,於是一聲斷喝:「沐離,你休要胡言亂語,她一個知書達禮的貴夫人,半夜三更叫你去幹什麼?啊,說?」

沐離不慌不忙地答道:「夫人有腿寒的毛病,一發作起來,腿疼的要命,小的幼年時跟父親學過幾天推拿術,雖然是狗肉上不了席,對夫人的腿寒卻獨有奇效,因此常被夫人喚去為她按摩。昨夜一更左右,哦,最遲不到二更,我睡的迷迷糊糊,時間有些記不真了。喜鵲來砸我房門,說夫人腿疼病又犯了,喚我去按摩。太公,您說,我不過是個低賤的小廝,夫人傳召,我敢不去嗎?所以只好去了……」

胡管事喝道:「胡說八道!去按摩能要多長時間?我們一更末去抄你家時你人不在,等你等到四更初,你為何還沒回來?」

胡胖子一邊說,一邊悄悄朝沐離擠了下眼,沐離心領神會,胡胖子這是在給他通風報信啊,一更末去抄了他的屋子,一直待到四更末才走,嗯,明白了。

沐離胸有成竹,臉上卻顯露出一副尷尬的神色,囁嚅道:「說來慚愧,小的給夫人按摩之後,因為太困,竟然睡著了。」

張毅聞聽此言,禁不住兩眼冒光,嘿然問道:「你在她那睡著了?」

沐離道:「睡著了。」

張毅用舌頭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猥瑣地再問道:「那你是睡在地上,還是睡在別的什麼地方?」

沐離想了想,回道:「睡在床上啊,這大冷的天,睡在地上小的哪受得了?」

張毅拍案而起,大叫道:「好一個沒品沒羞的東西,憑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睡到夫人的床上,我不打死你,怎知我的手段?!」

正要喝打,沐離忙道:「太公息怒,小的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睡在夫人的床上?小的昨夜睏倦后是睡在喜鵲床上。」

張毅愕然失神,語無倫次地說道:「你,你,你怎麼不睡在她床上呢?咳咳咳……」

沐離心下笑罵道:老東西,想算計小爺,真瞎了你的狗眼。

堂上一眾人此刻也明白了張毅的心跡,知道這老兒恨麻夫人恨的牙齒痒痒,早就想尋她的晦氣了,一直沒有機會呢。這眼看著就要抓住她的把柄置她於死地了,卻是狗咬尿泡,空歡喜了一場。

胡管事暗笑之餘,默默地向沐離挑了挑大拇指。

戚氏忽而發出了一聲冷笑道:「說到底不過是你一家之言。」

張毅一聽,半晌沒明白過來,戚氏不得不心中暗罵:「老朽,老朽,真是老朽了。這麼好的機會,怎麼不請姓馬的過堂來問問呢?最好鬧他個滿城風雨,讓大家都知道知道,原來尊貴的馬夫人還有腿疼的毛病,半夜三更還須喚小廝去給自己捏腿。捏腿的小廝累了,還打發在自己貼身丫鬟的床上睡上一覺。「

想到這雞鳴侯府里無風尚且要起三尺浪,哼哼,有了我這番鋪墊,姓馬的看你還怎麼有臉混下去,趁早滾蛋!

可惜這些話她也不能給張毅明說,心裡連罵了一頓老朽、糊塗蟲之後,戚氏斂襟說道:「此事事關重大,我以為還是請夫人過堂來問個明白為好。」

張毅一琢磨,這才明白過來,立即心動,正要發聲叫人。

胡管事咳嗽了一聲,正色說道:「馬夫人好歹也是客人,怎好因為這樣的事到這來,這豈是待客之道?」

戚氏駁道:「正是因為是客人,才更應該請來說個明白。若是不明不白的,只怕府里某些人從此又要多事了。再說了,這事弄不清楚,你要太公怎麼處置沐離?此案懸而不決,你又置沐小哥於何地呢?」

胡管事還要吵,鷂子突然咳了一聲,四周頓時一靜。張毅斜了眼自己這個族弟,目視堂下,喝道:「請馬夫人過來問個清楚。」

鷂子起身道:「此事關係重大,我看還是我親自去請才算不失禮。」

戚氏聞言心中氣餒,鷂子突然插手此事,而且明顯對麻夫人有袒護之意,如此,自己把事情鬧大,繼而藉機扳倒胡管事的計劃就不得不暫時擱淺了,為了上位而得罪府中的實權人物「鷂子」,那可絕對是件得不償失的事。

約一盞茶的工夫后,鷂子就陪著麻夫人到了公義堂,丫鬟喜鵲自己搬著椅子,到了公堂上不必誰說,把椅子一放,安頓麻夫人從容落座。夫人是主子,主子有座,下人就只能站著,戚氏頓時寒了臉,老朽驕狂的張毅胸中雖然有氣,也只能忍著。

公義堂上的氣氛一時頗有些尷尬。鷂子見眾人都不開口,便起身向麻夫人施了一禮,咳嗽了一聲,開口說道:「今日勞動夫人來此,是要了解我府中的一樁公案,因為事關人命,我等不敢不慎重。得罪之處,尚請夫人海涵。」

麻夫人道:「無妨,應該的。」

鷂子目視張毅,要他說話,張毅懶洋洋地側過臉去。

堂官不說話,他這個監堂也只好越俎代庖了,鷂子咳嗽了一聲,清清嗓子,再次向麻夫人施禮,說道:

「昨夜一更天左右,家主喚廚房準備宵夜,廚房戚協理到廚下安排,因人手不夠,遂喚小廝沐離來打下手。不想竟發現他不在自己的房裡。戚協理恐小廝遭了意外,就派人四處尋找,又留人在他房間里一直等到四更末,卻仍不見沐離的人影。由此,戚協理判斷,小廝沐離很有可能是擅自出府去了,便將此事告到了公義堂。今早,張堂官傳喚沐離問話,沐離辯稱昨夜之所以不在自己房裡,是應夫人傳喚,去服侍夫人去了。事實真相如何,還請夫人明白示下。」

麻夫人聽完,面含微笑,目含春水,先乜了沐離一眼,這才欠身回答道:「沐小哥所言句句屬實。妾身昨夜腿寒病發作,輾轉不能入眠,無奈只得打發喜鵲請沐小哥來按摩。」

雖然早知道麻夫人會為自己圓這個謊,但也直到此時,壓在沐離心口的那塊石頭才算是落了下來。

麻夫人昨夜也出了城,她一定是悄悄出城去的,她去會見了幾個見不得人的人,她肯定不希望有人知道這件事。

因此不管自己怎麼撒謊,為了掩飾她那不可告人的秘密,她都會幫自己圓謊的。

如此自己半夜出府之事,自然可以掀過去,可是如此一來,也等於告訴麻夫人,自己昨晚看到了一些不該看到的事情。

想到她詭異的行蹤,想到環繞在她身側的旋風,想到那幾具屍兵,沐離心驚膽寒,將來會發生什麼事,他已經沒有勇氣想下去了。

但沐離已經別無選擇,如果自己私自外出的事被查實,自己固然難逃一死,還要連累許許多多的人,而得罪麻夫人,頂多也只是一死,卻可免了許多人被連累,兩害相較取其輕,這個道理沐離還是懂的。

至於以後的事……

唉,走一步算一步吧。

沐離深夜不在房間里是事出有因,理由充足,證人也足夠分量,戚氏實際上已經失去了藉機向胡管事發飆的機會,這讓她惱羞成怒,於是她把一腔怒火都傾瀉在了沐離的頭上。

她冷冷一笑,當著麻夫人的面說:「既然有夫人為你作證,你自然就是清白的,我還敢說什麼呢。不過,你能否解釋一下,我們從你床底搜出來的那柄劍是怎麼回事?你暗藏在水缸下面的那十枚金幣又作何解釋呢?」

麻夫人在來公義堂之前就已經從鷂子那兒知曉了事情的原委,從沐離屋裡搜出十幾枚金幣的事,她或許還能幫忙說那是自己給他的賞錢,雖然有些離譜,但只要自己開了口,諒誰也不敢再深入追問下去,老娘有的是錢,願意賞給他,誰又能奈我何?

但是那柄劍的事,自己就不好再為他遮掩什麼了,難不成告訴別人說自己仰慕沐大俠的威名,故而獻上絕世好劍一把,不要說沐離只是一個家奴,並非武士,就算他是武士,自己要贈劍,似乎也應該贈他一口男式用劍,給他一口刻著女人名字的女式劍,又作何解釋呢?

聽到這句話,麻夫人望了眼沐離,目光中閃出一絲無奈。

沐離低下了頭,這件事他思索到現在,也沒有一個頭緒,在他看來,這根本就是一個翻不過去的坎,告訴他們實情,說那劍是公孫樂華的?他們肯相信嗎?他們一定不信,信了也會說不信,那就只好去請公孫樂華作證了。

可是公孫樂華那……

不錯,最後關頭,她是救了自己,可代價是什麼呢,是自己先放過了她,這不是和解,只能算是扯平,你饒我一次,我救你一次,大家從此扯平了,以前的仇怨,還得繼續著,沒有理由就此一筆勾銷了。

即便她現在肯原諒自己,自己能厚著臉皮再去麻煩她一次嗎?即使能厚著臉皮去麻煩人家了,人家肯幫忙嗎?即使……

其實,這件事的問題根本不在這。

侯府的規矩是家奴不得擅自持有兵器,要害在「擅自持有」四個字上,而非兵器是誰的,只要坐實了兵器是擅自持有,那就是死罪,其餘的大可不必深究。

一聲微微的嘆息聲傳來,是胡管事發出的,雖然眼下的事情已經跟他無關,但眼見沐離在劫難逃,於情於理,表示一下同情還是應該的。

胡管事在心裡跟沐離說:兄弟你去死吧,你敢死,我就敢埋。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千族百國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千族百國
上一章下一章

41.你敢死我就敢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