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公車
2005年8月2日清晨7:00
「唧唧喳喳。」
是誰?
那些熟悉又久違的聲音。
對了,那是小鳥,小鳥那悅耳的聲音。
早晨的陽光射在我的身上,暖洋洋的。我動了動疲憊的身體,一陣酸痛立刻傳來。
我不由皺了皺眉,望了望那仍舊紅腫的肩膀,輕輕嘆了口氣。此時,我的雙腳有些麻木,冷冰冰的,背也有些酸痛。
這就是在地上坐了一夜的後果。
我無奈地笑了一下,費力地把一件衣服套在自己身上。
打開房門,我伸了個懶腰,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這就是我的家,普通的三室一廳,在我家樓房前有一幢更高的居民樓,擋住了大部分陽光,使這裡看起來有些昏暗。
我看了看媽媽的房門,還鎖著。但我知道,她馬上就要起來了,她必須要上班。媽媽得了神經衰弱,晚上睡得不是很好,起來時總是紅腫著眼睛,披散著頭髮,一臉愁容。我很討厭那種模樣,甚至有些害怕。
冰涼的自來水帶著一股漂**的氣味,潑灑在我的臉上,令我沉重的腦袋清醒不少。
走出洗手間后,媽媽的房門仍舊鎖著,絲毫沒有打開的跡象。
我的手微微舉起,很想立刻就打開那扇門,衝進去把一切都解釋清楚。
可是,我面前的似乎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讓我心生畏懼。我無奈地搖了搖頭,已在半空中的手又垂了下來。
算了,也不是第一次發生這樣的事。
我拿起書包,打開家門,一縷耀眼的陽光射了進來,驅散了屋中的黑暗。走出家門,我深吸一口氣,感到一陣輕鬆,彷彿身上的枷鎖都已卸去。
在我身後,那扇門,緩緩地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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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陣香氣飄散過來傳入了我的鼻腔。
望著那些剛出爐熱乎乎的饅頭,我使勁地咽了口口水。
我一摸口袋,只掏出了兩個硬幣,再摸摸口袋,還掏出條手帕。
唉,沒辦法。
我轉移了自己的視線,集中精力注視街上來往的車輛,努力使自己不去回想剛才的肉包。
平時早飯都是叔叔買的,媽媽也從不給我多餘的零花錢,所以我沒什麼積蓄。
有時候,我真覺得自己象個乞丐,每天要不停地想他們討生活,凡是都要聽他們的,而他們從不會在乎我的感受。
媽媽以前不是這樣的。可是,自從爸爸走後……
爸爸……
「咔——」
一陣刺耳的剎車聲響起,一輛貼滿廣告的大客車停在了我面前。車門打開,就象一隻巨獸的大嘴,擇人而噬。
「嚓——」
車門在我背後關上,車上人影重疊,我把僅有的兩元錢交出后,開始尋覓著是否還有空位。這時,一個清脆動人的聲音響了起來。
「坐這邊吧。」
我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竟是昨日我和天啟救下的哪個女孩。她笑吟吟地看著我,比起昨日,她的臉上多了一絲紅潤,柔順的頭髮披在肩頭,幾縷髮絲纏繞在後面用黃色的絲帶打上了一個蝴蝶結,看起來清麗脫俗,一個標準的大美女,任誰看了都忍不住要看第二眼。
在她身旁剛好有一個空位。
「真是巧啊,沒想到還能再次遇到你。」
我坐在她身邊,身體觸碰到她並沒有我想象中的一片冰涼,添了一絲溫暖。
「恩,昨天的事,我還沒有好好謝謝你呢?要不是你,可能我就回不了家了。」
她的聲音比收音機里的女聲不知好聽多少倍,弄得我耳根痒痒的。
我聽說女孩子的聲音與長相是成反比的,可我今天就看到了一個例外。
「你不用謝我,還是應該謝謝天啟,就是昨天那個說話象老頭子一樣的人,我可是在一旁偷懶,什麼也沒幹。」
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點點陽光灑在她的臉上,猶如冰山破封,我一時竟看得呆了。
「喂,你怎麼拉?」
「啊,沒什麼。」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她今天穿了意見白色攘有花邊的連衣裙,上面紋有精巧的圖案,不象是市面上賣的衣服,更象是她自己做的。
「這衣服你自己做的吧?」
她點點頭,睜大了眼睛望著我,「你怎麼知道的?」
「我當然知道拉,你叫什麼名字啊,如果你覺得我象壞人也可以不告訴我哦。」
「我叫陳曉泣。」她笑著說,「你叫什麼啊,壞人先生。」
我告訴了她我的名字。
「小氣,你的名字怪怪的,難道你很小氣?」
「是晨曉的曉,哭泣的泣,你可別搞混拉。」
「曉泣,還不錯,不過……」
「不過什麼?」
「我還是覺得叫小氣,就是小人的小,生氣的氣更好些。」
「你果然是壞人先生呢。」曉泣臉上露出不悅的神色,舉起右手,作勢要打。我也很配合地雙手抱頭,抵擋她的攻擊。
這時,我的眼角瞟見了她右手食指上有一樣黑黑的東西。乍一看,就象是纏繞在一起的草根,不過仔細看后可以發現它還閃爍著金屬的光澤,是一枚樣式古怪的戒指。
我沒有再繼續觀察,我們這一鬧立刻就引來了全車人好奇的目光。她似乎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而且是跟一個才第二次見面的人面前。她不好意思地放下了自己的右手。
我也感到一陣奇怪,為什麼我對嘵泣就象對琦飛一樣,沒有絲毫芥蒂,她就象是一個我多年未見的朋友。
「咕——」
一陣令我十分尷尬的聲音從我空蕩的肚皮中傳來,不過還好,好象沒有人發現。
可惜,我錯了。
一陣撲鼻的香氣突然灌入我的鼻腔,害我差點流出口水。
一條雪白的手伸到我面前,在她手中拎著一袋肉香四溢的肉饅頭。
「看來壞人先生還沒吃早飯吧,這個要不要?」她晃了晃手中的饅頭。
「這怎麼好意思呢。」雖然我嘴上說著不好意思,手卻是接過了那袋饅頭,利馬狼吞虎咽起來。
我是真餓了。
這肉饅頭柔軟可口,肉餡肥嫩多汁,比街上賣的好吃多了。
「真好吃,哪買的?」問著,我咽下了最後一口,連渣都沒剩下。
「真的很好吃嗎?」
「恩,我發誓,這絕對是我吃過最好吃的肉包。」我舉起右手。
嘵泣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我的臉,掩嘴偷笑。
我意識我我剛吃完肉包嘴角油油的,此刻應該沾滿了油,我手忙腳亂地尋找手帕,可是把口袋翻出來都是空的。我心裡一顫,不會是剛才早飯攤前掉下了吧。
這下完了,被她看到我這醜樣。
「這個給你,擦擦嘴吧。「
我接過嘵泣遞過來的東西,胡亂地往嘴上一抹。抹完后,我自己一看手中之物,竟是一條手帕。
這條手帕的樣式很舊,花邊已經微微泛黃,上面綉著一朵小紅花,看來已經有些年頭了,不過它顯然被人精心呵護,表面非常平整,我擦嘴時還聞到一股清香。
本來我還以為是張紙巾,畢竟現在已經很少有象我這樣習慣用手帕的人了。
「不好意思,把你的手帕弄髒了。「我望著那條被我蹂躪過的手帕說。
「那你洗好再來送給我啊。「
「好,那我怎麼找你?」
這時,只聽見售票員一聲大喊:「S中學到了。」
還沒等我起身,一個輕靈的身影已經先我一步蹦下車去,只在我耳際留下一句話:
「高一(8)班,陳嘵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