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是夢非夢再相見
「來了,夫人。」
門吱呀一聲打開,風崖急促地走了進來,從陶酥酥的懷中接過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嬰孩,見他小臉憋的通紅,心下柔軟幾分,「夫人,屬下帶皇子出去找些奶喝。」
又見陶酥酥眼袋濃黑,神色疲憊,便說道,「夫人不用太過擔心,再歇息會吧!小皇子,就交給屬下吧!」
「也好,辛苦你了。」
覺太少,腦袋就昏沉,陶酥酥說了一句,倒在床上很快就陷入沉睡中。
小院內,春風微冷,夕陽似火,緩慢下移。
不知過了多久,梧桐樹下的陰影中有人影晃動一下,如水銀般的月光穿過樹葉,稀稀疏疏地灑落在來人的身上,顯得英姿颯爽風度翩翩。
夜風吹起衣角,翩然翻動,透過破舊敞露的窗框,來人痴迷地看著床上安靜熟睡的女子。
時間一久,目光如炬,燒得床上那個瘦弱嬌小的身影似有所覺,不自在地拱了拱身子,往床側裡面蜷起了身子。
「舟、秦不舟……不要,不要死……」
隱隱約約的夢中哭泣,聲音隨風而散,令人聽得心臟發緊發疼。
一陣腳步聲靠近,來人轉了下眸子,輕聲問道,「睡下了?」
「是!」
風崖拱手低聲應道,也隨著來人的目光望向窗內,從不多話的他在今夜此時,也不得不多說幾句,「陛下,夫人一直在尋您,吃了許多苦受了很多罪,卻也從未聽她提起過放棄。夫人對您一片真心,絕無半點虛假。」
「知道了,退下吧!」
秦不舟眉心一緊,疼痛不止,他揮手退了風崖,又輕揉地按了兩下太陽穴。
是夜,雨急風驟,冷雨啪啪敲打窗柩,雨水順著屋檐滴落,喚醒了陷入夢魘中的人。
迷迷離離地坐起身,裹緊被褥,陶酥酥望著窗外雨打梧桐葉,耳間皆是嘀噠嘀噠的雨音協奏曲,恍若催魂鈴音,勾人引魂,讓人心生蕭索之意。
朦朧中,似夢非醒,半眯著的眼帘輕拉開來,視線中出現了日思夜想的俊美身影,那一瞬間陶酥酥猶如被人點住了穴位,啞然失聲,一動不動地盯著那道熟悉到令人想哭的身影,面無表情。
「芷兒,是我。」
是你,你是誰?
是我夢中無數次回憶起的人,還是現實中早已失蹤或死去的人?
是我前世所相識的人,或是今世所失去的人?
你是誰,是誰?
眼淚自眼眶中自然流出,不受控制,身休與靈魂分散在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靈魂無動於衷不為所動,身體卻受到了感召,將這些日子裡所有壓抑住的委屈、痛苦、心酸、難過,翻江倒海地在心中攪合,通通化作咸澀的眼淚,排出體外。
「對不起,這些日子,讓你受苦了!」
受苦嗎?
無數個日夜,獨自一個面對陌生的環境與各色陌生的人,她曾孤獨過或害怕過,可心中堅定的信念一直支撐著她往前走,繼續走,不停地去尋找。
臉上傳來修長有力的指節摩擦的粗糙感,帶薄繭的掌心溫熱乾燥,貼在臉頰兩側讓人覺得不真切,杏眸中印出那張高貴俊美的臉龐,幽深如墨的黑眸閃著熱烈的光芒,昭示著他的想念與疼惜。
那一刻,陶酥酥非常詩意的想起了一首現代十分流行的情詩——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秦不舟,你可真是陰魂不散,夜裡夢中折磨我,醒來竟還要折磨我……」
陶酥酥以為這又是無數個逼真的夢境中的一個,她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努力感受著臉上溫熱真實的觸感,細纖的手指覆蓋在秦不舟的手背上,貪婪的留戀著,細細碾磨,絮絮耳語。
「秦不舟,你真可恨!不知不覺中,讓我愛戀你,依賴你,無法離開你,卻又在我愛你愛到無法自拔時失蹤,狠心離去,讓我日夜都倍受煎熬的活著。」
「你知道嗎,在這個世界里,是你給了我堅強活下去的理由,是你讓我開始覺得這個世界對我不再是冷漠與陌生的,是你給我溫暖、關心與擁抱……」
「我可以為了你入虎狼之口,為你上刀山下油鍋,為你出謀劃策穩固江山,甚至連想要獨自霸佔你的心思都收掩得極其小心謹慎……」
「可你為什麼那麼狠心,那麼狠心離開我、傷害我、拋棄我,讓我獨自面對清冷空曠的異世界……」
烏黑圓潤的杏眸里蓄滿淚光,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可憐巴巴的氣息,像一隻被主人拋棄的寵物小白狗,不敢任性,不敢生氣,小心翼翼地盯著面前的人,連呼吸都變得緩慢悠長,怕響動太大聲會嚇散眼前讓人留戀的景象。
她乞求道,「抱抱我,好嗎?」
哪怕只是在夢境之中,哪怕只是幻像幻影,哪怕這溫度極其短暫地留在臉龐身體上,她都想哪被他擁抱一下,這具借來的身體已經太久太久沒有被人好好珍惜地擁抱在懷中,好好疼愛一番,寂寞饑渴的像長滿了荒草的乾涸土地。
「好。」
秦不舟曲身坐到床邊,雙臂環抱住身體微顫的女人。
他剛坐下,陶酥酥唯恐夢做到一半就醒來,緊緊地錮住了他的腰身,本想表現的堅強一點,可失而復得的感覺如此美好,不由得又是一陣哽咽,「我差點死掉你知道嗎?秦不舟,我差點就死在了暉元國的後宮里……」
秦不舟輕撫過她烏黑順滑的秀髮,一下又一下,心底陡然升起一股柔軟。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伏在他的胸口,淚水打濕一片衣裳,陶酥酥牢牢攥住他的衣角,「若不是風崖傳信說尋到你還活著的線索,可能此刻我已身陷閻王殿,等候輪迴轉世……秦不舟,你騙我,你瞞我,你欺負我……可為什麼,我還是那麼想你,那麼愛你,那麼捨不得你……」
就算是在夢裡,也渴望你溫暖的懷抱,渴望你吻我的嘴角,渴望著你重新活生生地出現在我面前,渴望著,越得不到越像溺水的人想要活下去般渴望著,有人能救她上岸。
曾經,惹了事,她可以對他裝可愛扮可憐,矇混過關,可如今,她身陷危境,四處為敵,無數人想要她的小命,她的他卻不知身在何處,人在何方。
「對不起!」
秦不舟深邃的黑眸中掠過一絲傷痛,硬下心來一推,拉開兩人的距離,字句分頓地沉聲說道,「芷兒,是我,秦不舟!我還活著,活生生地在你面前!這一切,都不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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