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風涌雲起身自高，未逢塵世願離囂
林璃看著年邁的蘇嶧想起那年，他父親帶著他，蘇嶧帶著蘇殊一同在練武場中的場景。那一年宋璿同蘇嶧說，「看璃塵與殊兒兩人年紀相仿，又興趣相投，不如你我二人先為他二人定下一樁婚事如何？」
蘇嶧看著奔跑玩耍的宋璃塵與蘇殊，「內人正有此意，只是，這孩子兒時興趣相同，恐一年大似一年性情有些改變，到那時豈不是到辜負我與宋兄的一片心，這孩子們的事就交由孩子們大了再說。」
「蘇兄所言極是，故而我也有如此考慮，不妨我們在做一決定。他二人一同長大，若是兩相情願那你我二人將此說與他二人，讓他們知曉我們做父親的心意，不必拘束，只按自己的心意來。若是他們其中一人心中另有他屬，你我二人也不便再同孩子們說這些事。」
「宋兄既如此說今日便如此說定了。」
蘇嶧與宋璿二人看著在練武場中肆意奔跑的蘇殊與宋璃塵，皆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璃塵？」蘇嶧走到林璃面前，伸出手來，想用他那雙常年征戰略顯粗糙的手撫摸林璃。
「父親！」
蘇殊急忙打斷了蘇嶧，「父親，林先生是王爺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從江湖之中覓得的醫聖。」
蘇嶧被蘇殊如此一喝，收回了將要觸摸到林璃臉上的手，仔細地打量著林璃。
林璃強忍著心中悲憤，努力讓自己不去想曾經的蘇嶧對自己有多好，蘇府與宋府的關係又是何等密切。林璃緩緩地長起身來，對這蘇嶧拱手作揖說道。
「在下林璃，師從千草穀人稱醫仙的巫域大師。在下跟隨師父修習醫術多年，素來喜歡研究些疑難雜症。王爺身患奇病，且王爺屢次派人到千草谷相邀，王爺誠意感人，在嚇身為醫者沒有辭絕的道理。如此便得入王府，為王爺診病。」
「方才聽聞蘇大將軍喚我，璃塵，心中實在有些不解，在下單名一個璃字，卻不知將軍如何卻多加了個塵在其中。」
蘇嶧眼神定定地看著林璃繼而用顫抖的聲音緩緩說道，「風涌雲起身自高，未逢塵世願離囂。」
「「離」一字暗喻離別，不夠好，生於王都之下的孩子不如在這個「離」旁在添幾筆，寓意天子腳下永不分離。「
林璃聽著蘇嶧述說著他兒時名字的來歷，當年他的名字便是由蘇嶧所起。林璃面無表情地聽著，內心翻湧著萬般情緒。
蘇殊聞得蘇嶧如此說，不由得想起言氏曾與她說過，她名字的來由，她名字便是由林璃的父親榮平侯宋璿所起。
宋璿說蘇殊出生之時，滿天彩雲，雖是個女孩但其音容不凡，他日定可有不俗的造化。
「春風綠柳萬物蘇，彩雲霽月與世殊。」
蘇殊想著往事，心中也覺十分悲痛。曾經多麼要好的人，如今卻也是兩相成仇。
林璃心中思緒萬千，可卻也無法表露，只得依舊裝傻。
「風涌雲起身自高，未逢塵世願離囂。」林璃重複著蘇嶧剛才念的詩。
「這一個「離」用的很妙，天子腳下一招不慎，王的庇護終將成為分離的利刃。我師父為我單取一個「璃」，乃是希望我遠離王朝廟堂，我此番如此任性，想來回千草谷的時候恐是要讓師父責罵了。「
蘇嶧還想繼續說些什麼，趙凝軒卻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林璃忙又轉身查看。
趙凝軒虛弱地看著面前的林璃，以及站在林璃身後的蘇殊及蘇嶧。趙凝軒看見蘇嶧后大吃了一驚，連忙要起身，林璃用手按下趙凝軒。
趙凝軒擔憂地看著林璃，林璃看了趙凝軒一眼，示意不用擔心。然後轉身對著蘇殊說道，
「王爺向來體弱，上次中毒雖將體內寒毒驅盡，可王爺的身子始終有些孱弱。此次氣急攻心，心氣過盛才會如此，王妃不必擔心。」
「只需煎些葯服下不出兩日定會痊癒，無甚大礙。不過有些草藥我皆都存於王府，王妃不妨明日便先帶著王爺回府，也好方便治癒王爺。」
蘇殊聽了答應著。
「既如此，那在下便告退了。」
「等等，先生留步。」
蘇嶧叫住了已經走到門口的林璃。「方才老夫見王爺突發疾病，心中焦灼不安，一時之間竟也吐了血。先生既是享譽江湖的醫聖，不介意替老夫診斷一番吧。」
林璃站在門口，一襲紅衣在夜色之中顯得有些令人畏懼。沈姨娘在門外看著立在門口，將出未出的林璃，神色凝重。
林璃背屋中所有的人，用他那溫和的聲線說道。
「家師有囑，雖醫者仁心，卻不替武將世家，文臣將士療傷。此次出谷為王爺療傷已經有違師父囑咐。蘇大將軍還是請其他太醫為您診斷吧，恕在下失禮了。」
說完林璃便要走，蘇嶧忙說道，「當年之事，事有蹊蹺，我也是被人蒙蔽。這些年我不曾忘記當年與宋兄的情誼，也一直心中滿懷愧疚。然我雖無心陷害宋兄，但我也實屬有錯。」
說著蘇嶧越發的悲傷不已，只得一手捂胸，一手放在桌上勉強支撐著，言氏忙上前扶住蘇嶧。
「當年是我親手將那封通敵信送至聖上面前，是我親自帶兵抄了榮平侯府，這些事都是事實，我無從爭辯。這些年我日夜難寐，每每想到宋兄，便心如刀絞。」
林璃聽得蘇嶧說自己心如刀絞，便怒氣沖沖地轉過頭來，看著蘇嶧。他多想上前問一問蘇嶧，他是如何心如刀絞？宋府上下百十餘人全部被殺，榮平侯府世代忠名皆被辱沒，他僅一句心如刀絞便可以換回當年死去的榮平侯府舊人嗎？
再者就算他當年是被矇騙，可為何知曉真相之後也不曾上書請旨，重查當年之案。若心中真的滿懷愧疚之情，為什麼不還榮平侯府一個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