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8章 浮生半日
馬車的帘子已經從夏日的薄紗換成了蜀錦,被風吹起的時候還是透著些許涼意。
夜傾雲把自己團成個球縮在風臨淵懷裡,「東秦那邊有意出使夜涼以表謝意,你是不是要提醒一下東方尋,讓他急著夜涼的相助之恩便可,別在朝堂上提我們了?」
捧殺這個詞,用在他們身上或許不合適,但夜傾雲這幾天的確感受到了捧殺的威力。
十五那天,她進宮給皇后請安時那些命婦們奉承她奉承的比皇后還厲害。
都不用人說,夜傾雲自己就已經感覺到不合適了。
這還只是夜涼朝堂上,如果東方尋再在夜凌雲面前對他們夫妻倆大加讚賞,表示感激之情。
那夜傾雲覺得就算夜凌雲是個心無旁騖的聖人,也要心中不安了。
朝堂本就是無比複雜的地方,他們要夜凌雲信任他們,自己也是要有所表示的。
夜傾雲人與人之間會存在無條件的信任。
畢竟,這世間那麼多人,她無條件信任的也就風臨淵一人而已。
「東方尋那邊我會與他說的,你就敞開了心情玩兒吧,出來玩兒還這麼多心事,小心提前變成小老太太了!」
「王爺這是嫌我老了?」
夜傾雲眯著眼睛看向風臨淵。
進了十月,汴梁這邊就算不下雪,那陣陣妖風也吹得人骨頭髮涼。
夜傾雲裹著一身白色兔毛披風,只露出一個腦袋來,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白糰子長了一個漂亮腦袋一般。
風臨淵看的好笑,面上卻是一派嚴肅之相,「怎麼會,酒酒風華正茂,多少人羨慕呢,本王眼睛又不瞎?」
「也對,真要說起來,你好像比我大了整整十歲吧?」
夜傾雲突然得意起來,「話說王爺,老牛吃嫩草的感覺如何啊?」
「老牛吃嫩草?」
風臨淵的眼神逐漸危險。
夜傾雲頓時驚覺自己說了什麼不得了的話,努力把自己縮成一個球,試圖把自己藏起來。
然而,腦袋還沒埋進披風裡,整個人就被風臨淵挖了出來,「本王好像已經忘了老牛吃嫩草是什麼感覺了,再吃一次試試。」
說完不給夜傾雲逃跑的機會,摁著人就瘋狂親吻。
夜傾雲兩手被裹在披風裡,掙扎無能,只能被迫承受,簡直想掐死片刻前嘴欠的自己。
馬車裡溫情涌動,馬車外大雪漫天。
車轅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來,落雪遮掩了馬車行走的痕迹,前無來人,后無離痕,仿若世間只剩下這一架馬車,不知從何而來,也不知道該往何處去。
不過這種令人猶豫的景象沒有持續太久就被漸漸靠近的馬蹄聲打斷了。
疾風抖著馬鞭在外面問話,「王爺,咱們是先回靜水山莊還是先去馬場啊?」
之前說好了要去馬場策馬的,但眼下天上飄起了雪,騎馬的計劃估計是要擱置了。
問完話,沒得到回應,疾風便自顧自的往前走,少時,才傳來風臨淵言簡意賅的三個字,「去馬場。」
感覺風臨淵聲音有點不太對勁,疾風倒是沒多想,想著王爺如果真的不舒服的話,王妃不會置之不理的。
然而,看到夜傾雲純情泛濫,臉頰微醺的模樣,疾風就忽然什麼都明白了。
虧他還擔心自家主子身體不舒服,看王妃這樣子,分明是舒服的過頭了。
無語的撇了撇嘴,疾風把馬車丟給下人,跟著風臨淵和夜傾雲進了靜水樓。
汴樑上下所有人都知道這邊的馬場是風臨淵和夜傾雲的,二人便也沒有刻意給這馬場和裡面的酒樓取別的名字。
馬場和酒樓便都共用「靜水」之名。
幾人上樓的時候夜重光已經在了,見他們上樓,沐晴嵐也抱著風驚瀾過來。
小崽崽一看到夜傾雲,就激動的在沐晴嵐懷裡瞎蹦躂。
「你可別蹦躂了,祖母的老胳膊老腿可受不住你這般折騰!」
夜傾雲順勢接過孩子,親昵道:「娘你也是太慣著他了,讓莫寧和流螢抱著就是了,這一大坨肉可不輕,累著您了怎生是好?」
「這你就不懂了,抱自己的金孫,你娘只會嫌抱的時間不夠久,怎會嫌他重?」
夜重光哈哈笑著道:「本王說的沒錯吧,護國夫人?」
「正是如此。」
沐晴嵐眉眼微彎道:「金孫就這一個,卻有如此多的人要與我搶著抱,我這個祖母,能抱他的時間可不是少了很多嗎?」
「瞧瞧你祖母多疼愛你啊?」
夜傾雲在崽崽小臉兒上留下一個響亮的親親,一臉的羨慕嫉妒恨。
「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啊你這是,得虧是個臭小子,要是個小囡囡,豈不是要成了紅顏禍水了?」
「別聽你娘胡說,能討人喜歡也是咱驚瀾的本事,對不對?」
夜重光強勢的將孩子搶了過去,柔聲哄了哄,這才嫌棄道:「你跟孩子胡說什麼呢,咱們驚瀾日後定是千古留名的一代美男賢王,紅顏禍水什麼的,跟我們驚瀾有什麼關係?」
「就是!」
沐晴嵐跟著附和。
「論相貌,夜涼皇室幾百年所有的皇帝王爺加起來都比不過你夫君,如今不也是美名遠揚的賢王,誰說長得好看就只能是禍水了的?」
「我錯了!」
被兩位長輩當熊孩子教訓,夜傾雲慫噠噠的認錯。
夜重光和沐晴嵐兩人都鮮少見到夜傾雲吃癟,一時間都有些好笑。
風臨淵頓時不爽了。
雖然他自己平日里也挺喜歡逗著夜傾雲玩兒的,但他的人,只有他自己能逗。
就算是親伯父和母上大人也不行。
呼嚕呼嚕夜傾雲的頭毛,護短道:「別怕,皇叔和娘逗你玩兒呢,你是崽崽他娘,說什麼他都得受著。」
夜傾雲本也沒當真,聞言,噗的一聲笑出來,「那我以後要是霸著兒子,不讓他娶媳婦兒,做那棒打鴛鴦的惡婆婆呢,他也要受著?」
「自然。」
風臨淵淡定道:「你不會因為純粹看不慣一個人而橫加為難。
如若你真的看不上他找的人,只能說明對方的確有問題,他如果連這一點都不明白的話,枉為人子。」
「你……」
夜傾雲不得不承認他被風臨淵這純粹又直白的信任感動到了。
雖然不是第一次,但不得不感嘆一次,被人無條件信任的感覺真特么爽啊!
嘴角不自覺的勾起,露出一個傻笑。
「好了,驚瀾才多大啊,你們就開始考慮這種問題了?」
沐晴嵐簡直哭笑不得,「不是說要吃古董鍋嗎,莫寧都等了好久了,還吃不吃了?」
「吃……啊!」
一聲短暫而急促的驚呼聲打斷了夜傾雲的話,聞聲望去,就見楚飛白摟著莫寧的腰,莫寧還保持著後仰的姿勢,兩個人傻傻的對視著。
看樣子是莫寧差點摔倒,被楚飛白救了,方才那身急促的驚呼就是莫寧發出來的。
「哇哦,英雄救美啊!」
夜傾雲蒼蠅搓手狀發出猥瑣的驚呼。
惹得沐晴嵐嗆咳不已,那邊兩個人方才如夢初醒,連忙鬆手。
然而,意外總是在不經意的時候發生。
也不知道是地上太滑了還是怎麼的,楚飛白才鬆手,身形還未站直就突然向前一撲,本就窘迫不已的莫寧被他撲了個滿懷。
踉蹌著後退了好幾部,噗通一聲,直接倒在了雪地里,楚飛白跟著摔趴在地。
幸好他眼疾手快,兩隻手連忙撐住地面,沒砸在地上,然而,這場面已經足夠尷尬了。
夜傾雲哇哦一聲,捂住眼睛,指縫卻開的大大的。
流螢和疾風幾個也呆了。
沐晴嵐獃獃的「這、這」了好幾聲都沒這出個所以然來。
那邊莫寧也惱了,恨聲道:「還不起來,小楚將軍是要當眾耍流氓嗎?」
「不,我不是故意的。」
楚飛白窘的一張臉通紅,尷尬的歪頭沖疾風喊,「還不過來幫忙?」
「什麼?」
疾風忍笑走過去,這才發現是莫寧腰間鏤空纏金絲香薰球勾住了楚飛白腰間玉佩的流蘇。
頓時忍俊不禁,「這樣也能勾住,你們倆也太有緣了吧?」
莫寧這才反應過來究竟是怎麼回事,看到疾風拿著香薰球就要拽,忙驚呼出聲,「不要,別毀了我的香囊!」
「可這不拽開,要怎麼分開你們啊?」
疾風為難了。
莫寧眼底卻泛著濃濃的驚慌和不舍,「別拽,這是慕秋留給我唯一的東西了。」
慕秋是孤兒,後來又跟著風臨淵,沒成家前所欲的俸祿都送到了育嬰堂,成親后也從不奢侈揮霍。
這鏤空纏金絲香薰球還是他和莫寧成婚時夜傾雲送的新婚禮物,夫妻各一個,慕秋到死都戴著。
慕秋的遺體送回來,莫寧將自己的和慕秋的換了,她的那個陪著慕秋下葬,而慕秋的便被她戴在了身上,只要這個香囊在,慕秋就在她身邊一般。
疾風聞言,沒再說什麼,而是對楚飛白道:「小楚將軍,勞你堅持一下,這個要解開,可能需要點時間。」
「不用了,我這玉佩是隨便戴的,直接把流剪了就行。」
楚飛白說著話,頭撇向一邊,眼角卻瞄著莫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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