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人未到,咳嗽聲已經傳進來。
言冰躺在床上,聽那猛烈的撕心裂肺般的咳嗽聲,就像是勺子刮在藥罐里一般,聽起來讓人牙齒髮酸,真想爬起來去幫那人拍拍背,這樣咳,只怕是要把整個肺都吐出來了。
不過,愛莫能助,她現在一點都不能動,傷勢彷彿更加嚴重了,連轉動脖子都覺得好睏難。
咳嗽聲停下來,柳若茴的聲音恰好響起:「小冰,大夫來了。」
門推開,一前一後進來兩人。
言冰望住眼前這個憔悴不堪的女子,白色的衣襟前一灘深色的血痕,剛才在門口咳嗽的人是她嗎,她就是大夫!
白衣女子眉頭一皺,雙手搭住她的左爿肩膀。
「大夫,她的傷勢!」柳若茴探過臉來問。
「只是被馬的前蹄踩踏到而已,無大礙。」十指靈活地在她肩胛間摸索,「都只是外傷,並未傷到筋骨。」
言冰認可地點點頭:「是被一匹大馬給踩了,大夫說對了。」
白衣女子的神情倨傲,不過看人的眼神還算溫和,摸出一隻青玉的小葫蘆,倒出六枚暗褐色的藥丸,取一丸塞進言冰口中,其他的交給柳若茴:「一日一丸,六日後即可復原,期間不可飲酒,」停一停,眼波輕輕流轉在他臉上繞一圈,「亦不可同房,請這位公子先出去。」
柳若茴摸摸鼻子,識相離開。
言冰心情大好:「大夫,我已經沒事了。」
白衣女子輕哼一聲,嘴角微微翹起:「你怎麼知曉我在這裡的!」
言冰啊了一聲:「不是柳大哥說讓賬房上幫忙找個大夫來看看我的。」
白衣女子挑起一道眉毛:「你當真不曉得我是誰。」
「呵呵,我知道你是大夫。」言冰笑眯眯地答。
「裝瘋賣傻。」白衣女子沉下臉來,右手一翻抓住她身體,將她整個翻過去,化掌為抓,撕開她後背的衣衫,一大片細白的皮膚露出來。
言冰掙扎間驚呼出口,等候在門口的柳若茴忍不住衝進來。
大概是平常捂得牢靠,這腰背後的肌膚真是晶瑩剔透,微微泛起一層粉紅,只一點點隱在皮膚下,讓人看了想伸出手去摸上一把,五顆鮮紅的痣,按照順序排列,映襯著她的皮膚越發透出詭異的誘惑。
「果然不出我所料。」白衣女子眯眼一笑,眼角俱是風情,別過臉去呵斥,「誰叫你進來的,出去!」
柳若茴生生定在原地,張口結舌:「這是什麼!」
「反正不是守宮砂。」
鬼也知道不是守宮砂,他在心底暗暗道,有人畫這麼多守宮砂的嗎,而且還畫在背上。
白衣女子拖過錦被將言冰的身體蓋好,半哀憐半幸災樂禍地摸摸她的頭:「可憐你身上被種了這個,自己卻不知道。」
「是不是有毒!」她伸出腦袋問。
白衣女子笑得更歡:「是毒就好咯。」
言冰一張小臉立時比苦瓜還難看:「那大夫的意思是不是我得了不治之症!」她雖然看不到自己背後究竟有什麼,可見兩人神情也大致能猜出是不太好的東西,那這幾年除了偶感風寒,怎麼不痛也不癢的。
「大夫請借一步說話。」
「不用不用。」白衣女子索性笑得彎下腰,邊咳邊笑,「就當著她的面說也無妨,讓她自己知曉也是好的。」她直起身,勉強止住咳,指著自己道:「在聖天門門下弟子面前,我的身份也無須隱瞞,我原來的名字叫上官蔻童。」
聖天門!言冰疑惑地看看柳若茴,那是什麼!
柳若茴對她勉強一笑,手勢大致是叫她先將話聽完,再詳細解釋給她聽:「原來你是那個失蹤三年的妖毒蝶。前輩的外號雖然駭人,其實雙手並未沾過血腥,只是因為用毒太過於出神入化才得此外號,而且聽聞前輩與家師頗有淵源。」這話大半是刻意說給躺在床上支著耳朵等答案的言冰聽的。
「原來你師傅還提及過我的名字。」她眼裡興味起來,「可惜三年前,我被人種下毒蠱,只得隱姓埋名預備在此了此殘生。」
「柳大哥不是說大夫很有名很厲害的嗎,為什麼要躲起來。」言冰直截了當地開口問。
柳若茴看看上官,嘆口氣,怕是這女子實在太驕傲,不想讓任何人看到她現在狼狽的樣子,才不顧一切躲藏起來,連她都化解不開的毒蠱,會是什麼,是什麼人所下。
「我中的毒雖然厲害不過一時三刻也不能讓我斃命,而這位小妹妹的毒,不!應該說是毒蠱,你方才也見到她背上的紅痣了,漂亮地很。」
柳若茴臉面微微一紅,點點頭。
「那可不是天生所生,這毒蠱有個名字叫北斗星,等七顆紅痣長齊——」
「長出會怎麼樣!」言冰調高了嗓子,颼颼地尖。
上官笑容詭秘:「我也不知道會怎麼樣,書上沒有任何記載。」
我咬牙,我切齒,言冰恨恨得看住她的臉,這人太壞了,吊足了胃口卻不給人一個踏實。
「那請問前輩何時會長出第六顆紅痣!」柳若茴問的是要緊。
「它想長出來的時候自然會長出來。」上官看起來真是滿心歡喜的樣子,「記得最好不要想辦法去化解,可能會催化毒蠱進化的。如果哪天毒蠱發作,小妹妹還可以到這裡來找我。」
「你不是說不知道會怎麼樣嗎!」言冰捏著被角小小聲音。
「現在不知道,或許到時候就會知道了。」她好脾氣地答著。
柳若茴聽出上官的言下之意,或許毒蠱發作時,會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時找到她,或許她能給言冰一個解脫。
傻孩子還巴巴拉住上官的衣袖說:「謝謝大夫。大夫也把中的毒名告訴我,沒準以後我打聽到化解之法,我也會回來這裡告訴大夫的。」
上官眼神一軟,又摸了摸言冰的頭髮:「我中的毒蠱叫作青衣,你可記牢靠了。」
言冰點點頭:「嗯,我記下來了。」
上官淡然一笑,轉身即走。
柳若茴伸手想攔,猶疑片刻,終於還是將手背到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