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划
安娜沒有那段時間的記憶,但她也絕對不是羅特伽爾說什麼就是什麼的傻白甜。
「不可能。」安娜斬釘截鐵地說,「如果你不願意,沒人能碰到你的角。」
羅特伽爾知道安娜從巴蘭那裡知道了惡魔角的意義,他那麼說只是想看安娜慌亂的樣子罷了,沒想到她一句話就說得他啞口無言。
他怎麼可能告訴安娜,那時候她緊貼著他,令他一時失神,才被她找到了機會?
羅特伽爾越想越不高興,昨天的事竟然只有他一個人記得。
他忽然抓起安娜的手腕,拉著她的手往他頭上的角摸去。
安娜驚得瞪大了雙眼,這碰瓷也太明目張胆了!
「你幹什麼!放手!」安娜驚恐地喊道,「你強迫我的,這不算!」
羅特伽爾手一頓,看著安娜道:「我在幫你回憶。」
我信你個鬼!
安娜持續用力與羅特伽爾對抗,嘴上道:「並不存在的事怎麼回憶啊!」
羅特伽爾沉下臉,愈發生氣了。
他剛剛本是沒用多少力氣,這才讓安娜縮回去了那麼一點點,可只要他想,她的力氣無法跟他相抗,他稍微用上些力氣,就繼續抓著安娜的手往自己角上按。
「我不要摸!鬆開!」
眼看著自己無法幸免於難,安娜另一隻手凝聚起金元素,往羅特伽爾抓著她手腕的手戳去,可羅特伽爾卻輕鬆揮開了她的攻擊,抓著她這隻手按在了床頭。
咚的一聲,安娜感覺到手背在隱隱作痛。
「安娜?」
二人正僵持時,門被推開了,凱瑟琳面上帶著笑走進來,看到屋內的情況一愣。
凌亂的床上,安娜屈腿坐著,兩隻手都被羅特伽爾控制著,而他貼得她極近,好像下一刻就要吻上她似的。安娜則是滿臉的不情願,手臂都因為激烈的情緒而爆出青筋。
凱瑟琳本該在不小心撞到這場景時離開的,但她好像嚇呆了似的,雙腿僵立著,也沒有出去的意思。
羅特伽爾皺眉瞥了凱瑟琳一眼,鬆開安娜,走了出去。
安娜揉著被掐青的手腕,對凱瑟琳笑道:「站那兒幹什麼?快坐吧。」
凱瑟琳慢慢過來在床邊坐下,卻見安娜用聖愈術治好了左手腕的淤青,然後她給了凱瑟琳一個笑容,拿起七彩的果子幾口就吃了下去。
隨後她對右手腕也用了聖愈術,結束后感慨道:「沒想到這果子真的能令精神力暴漲啊。我施展聖愈術的時間都少了些,再有幾天讓我熟悉新的精神力水平,應該還能再減少些時間。」
安娜說完就見凱瑟琳紅了眼眶,不禁有些無措。不是,她哭什麼啊?
安娜連忙給凱瑟琳遞了手帕,凱瑟琳接過,輕輕擦著眼淚小聲道:「對不起。」她見安娜明明險些被羅特伽爾大人強迫,現在卻還故意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不禁替安娜難過。
雖然不知道凱瑟琳現在是在「對不起」什麼,安娜還是回答道:「不要緊,難過就哭出來好了,眼淚會帶走你的悲傷。」
凱瑟琳愣愣地看著安娜,哪知下一刻哭得更凶了。
剛才還只是眼眶泛紅的程度,現在就是淚如雨下。
安娜呆了呆,挪過去將凱瑟琳摟在懷裡,輕輕拍著她的背,柔聲道:「沒關係,哭出來就好了。」
凱瑟琳環住了安娜的腰,抽泣著好一會兒才小聲說:「我的姐姐也說過這樣的話……她說,難過的時候,就放聲大哭吧。我想我的姐姐了。」
安娜心裡一嘆,抱著凱瑟琳輕輕安撫。
她想起曾經聽到過的傳言,約克子爵家的大女兒早已病逝,想必凱瑟琳跟她姐姐關係很好吧。
她也有點想念阿黛爾他們了……現在她幾乎已是三星法師的實力,再回藍石城的話,根本不需要再害怕什麼,她甚至可以把她的家人們接到黑雲城去。她是法師又即將被授予從男爵的爵位,他們跟她在一起會過得很好。
只是不知道瑪格諾麗婭他們家族搞出的事是個什麼後續,她的失蹤會不會導致被冠上什麼罪名……她真想回黑雲城去看看。
凱瑟琳終於停下了啜泣,鬆開安娜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我太失態了。」
她的眼睛有些腫,面頰也微微泛著紅,看起來楚楚可憐。
「沒關係,誰都有情緒失控的時候。」安娜笑道。
凱瑟琳點點頭,在安娜的注視下,她拿茶水沾濕手指,在床頭柜上比劃。
安娜有些疑惑,但她並沒有出聲,只是看著床頭柜上凱瑟琳正在比劃的文字。
凱瑟琳一邊比劃,一邊嘴上說:「對了安娜,我差點忘記跟你說了,拉比特的耳朵很靈敏,只要是在這個城堡里,你有什麼事叫她,她都可以馬上趕過來。」
安娜眉頭微皺,凱瑟琳其實是在解釋為什麼不說話而要靠比劃。
她看著凱瑟琳正在寫的字道:「明白了,以後有需要我會叫她的。」
凱瑟琳寫的是:你想逃走嗎?
安娜一愣,看著凱瑟琳,後者也正有些緊張地看著她。
她重重點頭。
怎麼可能不想逃走呢?她的根基不在這裡,她還有想見的家人朋友。即便目前羅特伽爾沒對她展現什麼殺意,可小命被捏在他人手裡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凱瑟琳繼續沾水寫字:我也想。
安娜看到她寫的字一怔,腦子裡回想起巴蘭和凱瑟琳在她面前時的親密,巴蘭對凱瑟琳很是寵溺,而凱瑟琳羞澀中又帶著甜蜜。
她本來以為凱瑟琳是沉浸在與巴蘭的這段跨種族戀情中的,畢竟他們再有十幾二十天就要結婚了。
「說起來,這魔界時時刻刻都是黑夜呢,我還是更喜歡陽光。」安娜說著話,看凱瑟琳繼續寫下的字:我們一起逃走吧!
凱瑟琳一邊寫字一邊嘴上說:「確實。不過有日星和夜星指示白天和黑夜的交界線,你仔細看就會發現日星升起后的天空會比夜星升起后的天空稍微亮一些呢。」
安娜同樣沾水寫字:為什麼?我還以為你跟巴蘭感情很好。
凱瑟琳看懂安娜寫的字后,神情霎時顯得有些落寞,她寫道:因為巴蘭不是真的愛我。他只貪愛我年輕的身體,他跟我結婚只是想哄著我而已。惡魔的壽命那麼長,再過十年……或者五年,他一定會嫌棄我老去的身體,而愛上別的女人。我寧願嫁給一個普通的男人,平淡而幸福地過完短暫的一生。
寫的同時,凱瑟琳也在說話:「其實魔界不少地方景色很美的,巴蘭從前帶我去過不少地方,你要是見了,一定也會驚嘆不已的呢。比如說……」
凱瑟琳寫的話很長,看完后安娜沉默了。
她想起她激羅特伽爾,說他是愛上她了時,他說,惡魔不會愛上人類。看到巴蘭和凱瑟琳的親密無間,她其實沒太把羅特伽爾的斷言放在心上。
然而現在她確實有些贊同羅特伽爾的話。壽命不對等,凱瑟琳的一生對巴蘭來說太短了,很難說能對巴蘭造成多少影響。
安娜是屬於不勸和也不勸分的那種人,當事人自己做決定就好。
此刻見凱瑟琳起了逃跑的想法,而她多了個可以一起籌劃逃跑的盟友,當然願意凱瑟琳跟她一起跑。
凱瑟琳在這裡住了好幾個月了,可以算半個地頭蛇,又至少在表面上跟巴蘭感情非常好,凱瑟琳能做到的事可比她這個才來一兩天的新來者多多了。
安娜並未評價凱瑟琳和巴蘭的感情,而是寫道:那有什麼辦法可以離開魔界?
凱瑟琳回她:城堡底下有一座傳送陣,啟動之後可以送我們去人界。但啟動傳送陣需要一種特殊的晶石和至少三星法師的精神力。
安娜心神微動,終於明白了凱瑟琳向她提出逃跑想法的原因。
她和凱瑟琳才認識兩天而已,基本上算是陌生人。想來是剛才羅特伽爾強迫她摸他角的行為讓凱瑟琳誤會了,凱瑟琳認為她有非常強烈的逃離意願——雖然推測過程是錯誤的,但結論沒錯——而她如今又是三星法師,可以滿足傳送陣開啟的條件,因此凱瑟琳才會找上她。
安娜回她:我的精神力再熟練幾天就沒問題了。晶石可以從哪裡獲取?
凱瑟琳道:巴蘭藏在他的寶庫里。我可以趁他醉倒的時候去取,有一種酒,連惡魔喝了都會醉上好幾個小時。
安娜見凱瑟琳說話很有條理,就知道這事凱瑟琳恐怕早就開始考慮了。
但她還是有很多疑問。
安娜寫道:傳送陣使用之後可以立即再用嗎?
凱瑟琳回:可以的。
安娜頓了頓,這就意味著,即便她們成功啟動傳送陣跑掉了,巴蘭和羅特伽爾還是有機會追上來。只讓巴蘭醉倒不夠,還要讓羅特伽爾也同樣醉倒。
她看到凱瑟琳繼續寫著:但我們有幾個小時,已經足夠遠離。人界那麼大,他們找不到我們的。
安娜遲疑了一下,再寫:那我們的家人呢?我不認為他們會在被我們騙了之後放棄。我們不一定趕得及將家人一起帶走。
凱瑟琳似是想了想才說:那就加重酒量,讓他們醉上一到兩天。巴蘭我可以勸他喝,但羅特伽爾大人那邊,需要你去勸。
安娜看著凱瑟琳寫的字,沉默了好一會兒。
其實還有一個更一勞永逸的辦法,那就是趁著他們酒醉,將他們都殺了。但凱瑟琳提都不提,想必是對巴蘭還有感情吧。
她代入進去想了想,讓她殺羅特伽爾她大概也下不了手。他最初確實對她有殺心,但實際上他後來做的事,有一些也對她有很大幫助。更何況,她一個法治社會穿來的普通人,實在是沒辦法動手殺人。
因此,安娜假裝沒有想到另一個辦法,而是寫道:我明白了,這幾天我會盡量取得羅特伽爾的信任。
凱瑟琳回道:再過七天就是我的生日,到時候巴蘭應該會邀請羅特伽爾大人,我們就在那天動手吧。
二人一邊嘴上說著無關緊要的事,一邊寫字來謀划逃走的事,說了不少細節問題。
等差不多全部敲定之後,安娜小聲問:「凱瑟琳,昨天我跟羅特伽爾出去了一趟,采了這種果子回來。但我不知道怎麼回事一點兒記憶都沒有了,你知道什麼嗎?」
凱瑟琳想起昨日的畫面,不禁微微紅了臉,也小聲說:「你好像是被青甲蟲叮了,那種東西的毒會讓人產生幻覺。」
安娜想到了她右腳踝上的小點兒,她的記憶確實是從那以後斷掉的。
她見凱瑟琳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追問道:「凱瑟琳,還有什麼你都說好了,我承受得住。」
希望她不是抓著羅特伽爾的角被帶回來的……這樣跟在公共場合耍流氓有什麼區別!
凱瑟琳垂著頭,小聲說:「你是被羅特伽爾大人抱回來的,當時……當時你的裙子都扯破了,身上還有……還有被什麼綁過的紅痕。」
安娜臉色有點難看,雖然她非常肯定她並沒有跟羅特伽爾在野外怎樣,但聽到凱瑟琳的描述,她很難不去想一些不和諧的畫面。
或許沒有真正和諧交流,但邊緣的行為呢?她在產生幻覺的時候,還真的摸了羅特伽爾的角?所以他獸性大發撕碎了她的裙子?
沒有記憶真的太慘了!她現在深切地體會到了曾經被羅特伽爾附身的那些可憐蟲在拿回自己身體的所有權之後的心情。
在安娜鬱悶之時,凱瑟琳卻抓住了她的手,在她手心寫字:安娜,不要緊的,只要我們的靈魂是乾淨的,身體其實是無關緊要的。
安娜愣了愣,她沒想到凱瑟琳會有這樣的覺悟。
確實,如果真的怎樣了,她還能如何?
但在一切沒發生前,如果能避免不是很好嗎?
知道凱瑟琳是在安慰自己,安娜對她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這時,安娜的房門又一次被推開,巴蘭出現在門口。
巴蘭徑直走過來摟住凱瑟琳,不滿地抱怨道:「凱瑟琳,你怎麼總往安娜這裡跑?我可是會嫉妒的呢。」
凱瑟琳紅著臉說:「不,不是……羅特伽爾大人不是說,要我好好照顧安娜嗎?」
巴蘭抬起一指貼在凱瑟琳的唇上,搖搖頭說:「不要提羅特,雖然他是我的朋友,但你老是提他,我也是會不高興。」
他低頭呢喃:「凱瑟琳的嘴裡,只要叫我一個人的名字就好。」
安娜:「……」
秀恩愛可以,別在她面前啊!更何況她還知道凱瑟琳想跑來著,根本就是巴蘭一頭熱,這場面她真是怎麼看怎麼彆扭。
凱瑟琳羞恥地將自己藏在了巴蘭的懷中,巴蘭看了安娜一眼,忽然不懷好意地笑道:「安娜,羅特可是千年老處男,成為他的第一個女人,你該感到榮幸。」
安娜很想翻個白眼,「第一個女人」這種說法……幹什麼,把她當通房丫鬟啊?
「他知道你在他背後這樣說他壞話嗎?」安娜平靜地反問。
巴蘭一愣,大笑:「我說的可是事實!」他忽又看著安娜低笑,眼裡充滿警告,「羅特在感情上是個新手,你可別傷害他……不然,你可以盡情想象你的下場。」
安娜的吐槽欲簡直壓制不住。
她有什麼本事傷害羅特伽爾?先勾引了他再把他拋棄嗎?
……唔,好像按照她和凱瑟琳的謀划,確實是這麼個步驟。
但問題是,惡魔又不會愛上人類,頂多就是覺得被騙了傷自尊而已,傷不到感情,她成功逃走之後,羅特伽爾找不到她,總不至於一直找下去,有的是優秀的女性可以成為他的「第一個女人」。
安娜沒有回答,巴蘭也不需要安娜回答便抱著凱瑟琳走了。
安娜拿起床頭柜上的七彩果子,咔哧咔哧咬起來。
明目張胆地勾引肯定是不行的,倒不是忌憚巴蘭的警告,她和凱瑟琳都要瞞著他們逃跑了,還怕什麼警告?只是她表現反差太大的話,容易引起羅特伽爾的警覺。而且她還怕真的勾引到床上去,那就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
要想自然地拉近跟羅特伽爾的距離,在她勸他酒時他也不會懷疑,或許只能從他的角著手了。
安娜捂住了臉,難道她真的要在清醒的情況下耍流氓了嗎?
也不知過了多久,安娜從冥想中驚醒,發覺羅特伽爾就站在床邊,她嚇了一跳,脫口道:「你還想我摸你的角嗎?」
她的語氣聽起來有些驚懼,但實際上這話是她故意問了挑起他的想法。
羅特伽爾在床沿坐下,冷笑:「我要糾正你,這是為了讓你恢復記憶。你真該看看當時你纏著我摸我的角時是什麼模樣。」
安娜:「……」
通過凱瑟琳的補充,她完全可以想象那是一個多麼少兒不宜的畫面。
她嘆了口氣說:「行吧,我也確實想知道我失去的記憶究竟是怎樣的。」
她說完跪坐著直起身體,雙手握住了羅特伽爾的角。
安娜之前還死活不肯碰,羅特伽爾根本沒料到她這次說摸就摸,還沒反應過來就再一次嘗到了昨日的滋味。
而安娜還以為羅特伽爾就是隨便說說,沒想到她摸上他的角時,竟真的有記憶在她腦海中閃回。
她看到了自己英勇斗魔獸,為了自保撕碎了裙子,又跟魔獸近身戰鬥,趁機抓住魔獸的頭頂雙角令它無力反抗,隨後逃入林子里又接連打死了不少魔獸,最後被一頭蜘蛛魔獸抓住捆綁吊了起來,然後她就失去了意識。
當然現在她知道了,至少最初那頭魔獸,其實是羅特伽爾。
整個記憶畫面都太驚人了,特別是最後那似乎只會出現在某些特殊小眾群體里的捆綁樣式,讓她的羞恥感達到了頂峰。
當安娜終於從回憶中回過神來時,才發現她抓的時間似乎有點久了。
她連忙鬆開手,卻見羅特伽爾的鮮紅雙眼紅得有些異樣,似乎連眼白都被暈染上了絲絲紅色。
她的手剛鬆開,就被羅特伽爾抓住了。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眼睛通紅,手的溫度滾燙。
她頓時有種不詳的預感,該不會玩脫了吧?!
安娜想縮回手,羅特伽爾卻驀地用力,她的手就像是被機器卡住似的,看不到任何逃脫的希望。
她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故意出聲道:「羅特伽爾,你說得沒錯,我確實想起來了,謝……」
她謝謝兩字還沒說完,滾燙的手臂便纏上了她的腰,將她瞬間拉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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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更這些,晚上應該還有一更。
我再預個警,換地圖的時候都比較刺激~巴蘭凱瑟琳這條線會虐~不過我看你們好像都猜出來了哈哈……
晚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