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9章 枯樹前，異變
十里荒原外，一道流光從天而降，飄然落地。
這是一個白衣勝雪的女子，風華絕代，空靈聖潔，正是文若靈曦。
和兩個月前相比，她並無其他變化，只是她身上的那種飄渺高潔的氣息，卻更加清晰了，如若不惹塵埃。
和洛川分別後的兩個多月時間裡，她並沒有去煉化三元靈仙花，不是她懷疑洛川所說，而是三元靈仙花除了能讓她的體質蛻變之外，還可以助她突破現有境界，而更進一步，但那樣會迎來天劫，所以她不能在埋屍之地中突破。
「春秋無生。」
本來她也只是慕名而來，想要一觀這特殊的枯樹，卻沒有想到再次見到了洛川，見到這個讓她恨之入骨的男人。
剎那間，她的神色就變得更加冰冷，身上的空靈高潔之意也被冰冷殺意取代，但在數息之後，她卻恢復了平靜。
「他的身體已經明顯衰敗，竟然還在不斷深入，為什麼？」
文若靈曦身為天驕，自然是聰慧至極，所以她絕不認為洛川會主動求死。
「不管你要做什麼，你的命是我的。」
文若靈曦沒有離開，也沒有嘗試進入一試，她聽過太多關於這裡的事情，沒有人能真正靠近那顆枯樹，不管是天人六道，還是合道四境，又或者是更高境界的人都不行。
更重要的是進入十里荒原后，可不只是身體的衰敗那麼簡單，還有壽命的消耗，這不是靠一點靈物就能彌補的，到時候無功而返，衰敗的肉身可以恢復，但消失的壽命就難以彌補了。
正因為如此，慕名而來的修行者很多，但真正踏足其中的人卻寥寥無幾，沒人會平白無故拿自己的命去冒險。
文若靈曦同樣不會，更何況她本就是簡單的慕名而來，沒準備要踏入這個地方。
但她也沒有離開，因為她想要親手殺了洛川，所以要在這裡看一場結果。
轉眼又是一個月，洛川又深入了兩里，而此時的他卻難掩蒼老模樣，原來的黑髮已經大部分變成了白色，臉上也早已被皺紋佔據，就連身體都莫名的彎曲了幾分，唯有他的步伐沒有改變。
文若靈曦依舊站在那裡，靜靜的看著那道在歲月中前行的身影。
倏然，三道身影急速而至，並在文若靈曦十丈外落下，正是柯余歡東星晟和他的護衛三人。
「原來是靈曦仙子，久見了。」東星晟眼神微亮，並抱拳施禮招呼。
柯余歡也拱手施禮招呼，眼中更是有一道異色閃過，他本來就是貪色之徒，見到文若靈曦這樣的絕代佳人，自然是心有所想，但他同樣知道眼前這個女子是自己不能招惹的。
文若靈曦扭頭看了一眼三人，神色很是平靜，道：「原來是東星公子，久見了。」
文若靈曦出自太上靈門，東星晟出自紫霄道宗，都是東荒道之一脈中的超級宗門，彼此雖然不熟，至少還算認識。
「靈曦仙子能記得在下，那是在下的榮幸。」東星晟不吝奉承之言，他是身份不一般，但依舊遠不如文若靈曦。
文若靈曦沒有再說什麼，目光再次轉到洛川身上，她能和東星晟招呼一聲，已經算是客氣的了。
東星晟也不以為意，目光也轉到洛川身上，隨即臉色一沉，道：「春秋無生。」
柯余歡淡笑道：「觀其模樣，繼續向前唯有死路一條，即便此刻返回，逝去的壽命也無法彌補了。」
「他最好死在裡面。」
他們的話，倒是讓文若靈曦美眸微動，道：「你們認識他？」
「見過兩次，且他之前先後盜取神焰宗和木靈宗，並被神焰宗懸賞。」
文若靈曦輕嗯一聲，道：「可知他之來歷？」
「這個就不清楚了，第一次見他是在虛空秘境，聽聞他還進入過虛空殿堂。」東星晟倒是將自己所知的情況都說了出來，唯獨隱瞞他和洛川結怨的因由。
「靈曦仙子好像對他很感興趣？」
文若靈曦淡然道：「能有勇氣進入這裡的人，值得吾關注一二。」
「這是他的榮幸。」
「仙子覺得他的下場如何？」
「他會死。」
「在下也如此認為。」
可惜他不知道文若靈曦的真正意思。
「既然仙子想要在此看一場結果，那我們就不再打擾，先行告辭了。」東星晟在此拱手施禮后，就和柯余歡二人一同離開。
不知不覺中，又是兩個月過去，此時的洛川，如入暮之年的耄耋老人，滄桑老邁，但他卻終於走到了那枯樹面前，並就此停了下來。
荒涼的大地上，一顆枯樹，一個老人，無聲相對，只有那古老的歲月在彼此身上流淌，只有那無盡的孤獨一成不變。
這一刻，洛川身上的生機完全消散，如同徹底在歲月中消亡，只有那蒼老的身體還在，卻又不知何時會徹底被風化成沙，煙消雲散。
「你竟然走到了這顆枯樹前。」文若靈曦很是驚訝，據她所知，曾經進入此地的人不少，但從來沒有一個人能真正走到枯樹面前，現在終於有了。
但隨即，她就察覺到洛川身上生機的徹底消散，這讓她的臉色頓時驟變，芊芊玉手都不由的緊握起來。
「你的命是我的，你不能死在這裡。」她的話，沒有任何人回應。
可就在這時，整個第二重區域的虛空莫名一震，隨即，廣闊的大地中就傳出轟隆之聲，這不是從某一個地方傳來，而是無數個地方。
文若靈曦神色一驚，立刻回頭望去，只見那荒涼死寂的大地上，每一條裂縫中，不論大小，皆有不死屍骸爬出，場面之壯觀，宛如地獄的生靈徹底覺醒。
「怎麼回事？」
文若靈曦很是不解，雖然在埋屍之地中，不死屍骸時常出沒，甚至有不少修行者葬於其手，但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整個空間，到處都是從地下爬出來的不死屍骸，彷彿這個空間內的所有不死屍骸全部蘇醒了一樣。
「會不會是和此事有關？」文若靈曦的目光再次轉到洛川身上，眉頭緊蹙，倍感不解。
若說沒有關係，那為何是在洛川來到枯樹面前之後，第二重區域內就發生這麼大的異變？
若說有關係，卻也有些匪夷所思。
這時，文若靈曦百丈外，從地下裂縫中爬出的不死屍骸，就立刻察覺到她的存在，並紛紛沖了過來。
雖然同樣是不死屍骸，但這第二重區域內的不死屍骸卻是清一色的媲美合道四境修行者。
文若靈曦冷哼一聲，瞬間掐出一道印決，一道數丈大小的陣圖驟現，並從中探出一道道白光，宛如一道道仙氣飄飄的絲帶，快速從一個個不死屍骸上穿過，將其直接湮滅成灰。
可這裡的動靜，卻引來更遠處不死屍骸的注意，也紛紛沖了過來，那場面宛如千軍萬馬衝鋒。
文若靈曦眉頭一皺，就算她實力很強，可面對這源源不斷的不死屍骸，她依舊要退避三舍。
「春秋無生，吾相信你不會死，因為你的命是我的。」
文若靈曦再次看了一眼洛川后，還是騰空而起，卻沒有著急離去。
而那些不死屍骸衝到這十里荒原外，卻都沒有踏入其中，而是對著空中的文若靈曦嘶吼，隨即，這些不死屍骸就紛紛屈膝，並紛紛沖向高空。
文若靈曦冷哼一聲，就急速離去。
此刻，還在第二重區域遊盪的修行者，也都被這場異變震驚的無以復加，並紛紛逃離。
因為所處位置的不同，眾多修行者也紛紛逃往距離自己較近的區域，有的進入第三重區域，有的返回第一重區域，有的則是來不及逃出，而被無數不死屍骸淹沒。
這場混亂足足持續了數天，直至第二重區域內再也沒有一個外來修行者之後才結束，所有的不死屍骸再次返回大地下沉寂。
除了那顆枯樹前的洛川，依舊孤獨的站在滄桑的歲月之中。
如今，沒有人知道這裡還有一個人，一個在古老歲月中孤獨的人，如不知起點，亦不知終點，歲月有他，歲月如他。
不知多久，在歲月中沉默不動的洛川，口中卻傳出一悠悠之音，飄渺不真實，似來自曾經，似未來的迴音。
「歲月有形，生死枯榮，歲月無形，紅塵萬種，有形無形，見聞在心。」
「什麼是歲月？」
「這就是歲月！」
「吾亦是歲月。」
悠悠之音，飄渺滄桑，似真實，似虛幻，似近，似遠。
隨著這渺渺之音響起，那顆一成不變的枯樹微微搖動一下，從中飄出一點亮光，無聲無息，滄桑蒼茫，並在洛川眉心處隱沒。
隨即，洛川那蒼老不堪的身體就開始變化，蒼老之意消退，白髮變成青絲，皺紋舒平，如時光在他身上開始倒流。
短短片刻，本是蒼老不堪的身體就完全恢復了原樣，依舊俊朗堅毅，依舊正如當年。
他依舊是他，哪怕經歷了漫長的歲月，哪怕經歷了生死枯榮，他依舊是曾經那個自己，一如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