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三章

第六百零三章

第二日的時候,下了一場雨。

樹葉被打落了一地,讓原本蒼翠的山林忽然多了一絲秋色。

解毒以後,宋以真的身子很虛弱,他們一行人便在山上小住了幾日。

入秋的雨下的纏綿,山上的氣溫要低上許多。

宋以真攏著黑色大氅坐在門口的蒲團上,雙眼獃獃地望著院子中的落葉。

離開汴京以來,日子過的驚險刺激,一路顛沛流離。

如今平穩了幾日,心底竟生出一股時間過的緩慢,有些無聊和悵然和情緒出來。

樹葉隨著蕭瑟的秋風飄搖而下,宋以真看了一陣子,心想秦真寢宮外那顆秋海棠,只怕等雨過了再暖和一陣子,枝頭就該有不少花苞了。

花開了,花開了才好。

那宮殿便同秦真的性子一般太過清冷,須得柔和的花色點綴,才會不那麼清冷和寂寥。

到時候不知道他會不會抱著孩子坐在海棠花樹下玩耍?

如果去了,那場面定然溫馨極了。

想起秦真和孩子,宋以真唇角不自覺帶上一抹溫柔的微笑。

斜風細雨夾雜著瀟瀟落葉,她忽然凝眸,瞧著遠方的山道。朦朧雨絲間,有人撐著一把油紙傘漸漸走近。

宋以真握緊了手中的平安扣,一下子挺直背脊坐了起來,目光直直地盯著遠方。

「東家……你怎麼……」薛蘭端著一碗熱湯過來,見宋以真的神情有些驚訝,隨著她的視線望去忽然「哎呀」一聲,驚道:「……那是……」剩下的話她沒說完,而是低頭退了回去。

此時此刻,宋以真哪顧得了旁人,她滿心滿眼都是隨著山道漸漸走近的那抹人影。

那人穿著一身白衣,撐著一把素色的油紙傘款款而來。在離宋以真三丈遠的地方站定了,宋以真眼睫微微顫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那人修長挺拔的身條兒被白衣襯的尤其修長,他微微抬高了傘面,無懈可擊的精緻容顏上攜著抹淺笑:「以真,我來接你了。」

秦真的雙眸出奇溫暖,那雙清澈明亮的瞳孔中倒映著她的身影。宋以真眼眶驀然一紅,她使勁兒眨了眨眼,將模糊了視線的眼淚給擠了出來。

等秦真的身影再次清晰的映入眼帘之時,她忽然拿手死死地捂住嘴,明明哭的撕心裂肺,可眼睛卻眨也不眨的盯著他,生怕一錯眼,眼前的幻想就消失了。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

海水尚有涯,相思渺無畔。

不曾見他時,便覺相思能挨,可當他真真切切的出現在面前的時候,才驚覺弦腸寸斷。

她在哭。

秦真丟了傘,心急如焚的跑過去將她緊緊抱在懷裡。

他的表情里再無涼冷,唯於憐惜和珍愛。他牽著衣袖去擦掉她眼中的淚,那雙溫暖的雙眼凝視著她的容顏。

「還想哭嗎?」他溫柔的聲音,穿透蕭瑟寒冷的秋,落到了她耳中。

宋以真被他說的嚎啕大哭,明明不想的,可眼淚就是止不住,那股子辛酸也止不住。

好不容易伏在他懷中徹底大哭了一場之後,便覺得有些累了。她靠在秦真膝上,輕道:「你怎麼穿白衣了?」

在印象中,他極愛華貴奢靡的服飾。她也統共才見過他穿過兩次白衣,一次是現在,一次是在宮裡那昏黃無人的大樹下。

「自你走後,我便喜歡穿白衣。」頓了頓,他輕道:「似乎這樣,我也能變得光明磊落起來。」

宋以真怔住,秦真低頭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親吻,嗓音低沉無奈的說:「你走後我才明白,我坐擁天下,可無人伴我以歌,無人伴我以酒。我怕了……」他眸光真切的瞧著宋以真:「我怕,最後竟也無人與我共白頭。」

宋以真呼吸一凝,覺得鼻子一酸的時候。

秦真喟嘆一聲道:「我不怕萬人阻擋,」他握著宋以真手,低低道:「是我自己投降了。」

此後,宋以真每每回憶起秦真說這番話時的表情,都覺是一道光照進了她心裡來。

可彼時,她只覺滿腹心酸。

她從秦真膝上坐起來,秦真趕緊伸手撫她。因著先前大哭了一場,雖抒了心中陰鬱,可到底有些體力不支。

她病弱無力的靠在秦真手上,苦澀道:「這些事情你若很早以前告訴我……」

說到這裡,她望著秦真沉默不語。

現在來告訴她,那又如何?那些事情發生了,他們回不去了。她當初離開也不是耍小孩子脾氣的離家出走,現在他投降了,難道自己要說,我原諒你了,不怨你了?

這些話終究說不出口!

宋以真沉默以對,秦真心下也沉了一度。

這種時候緊逼無用,他是知道的。

索性收了話頭,將她從地上抱起來道:「趕路還不急用飯,你吃了么?沒吃陪我用一點?」

這個時候,早飯太晚,午飯又太早。

但宋以真心疼秦真,便讓薛蘭做了飯端上來。

有她陪著,秦真一口氣吃了兩碗才停下來。他原本是個食不言寢不語的人物,可今日吃飯,他一直含笑宴宴的在和宋以真說話。

不說別的,只說秦宋雙真的事情。

秦宋雙真也快一歲了,是他把屎把尿的帶大了。可會喊人的第一句不是父親,而是母親。

宋以真聽到這裡,眼眶又紅了。

秦真伸手擦了她的淚,把她擁入懷中,神情溫柔的說:「我畫了你的畫像掛在房間,讓他日日對著喊娘親。這樣你回去之後,他對你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娘親了。」

這話太扎心,扎的宋以真當場又淚崩。

宋以真這一日簡直是哭著睡過去的,等秦真把宋以真放上床,出門打熱水給她擦臉的時候。

薛蘭才壯著膽子說:「陛下一來就惹東家哭的停不下來,這樣真的好么?」

秦真偏頭瞧了眼宋以真所在的屋子,雖然瞧不見她的人影,但這樣瞧著秦真覺得心裡安穩。

他嘆了口氣,難得解釋道:「子蘇曾見她給自己寫的脈案,說鬱結在心,需要發泄才行。」他輕聲道:「讓她哭我心裡也難受。」

聽了秦真的解釋,薛蘭委實被嚇到了。

這還是那個唯我獨尊的陛下?

這樣善解人意起來,實在太驚悚了。

薛蘭石化似的站在那裡,秦真卻不管她,親自端了熱水進屋,給宋以真擦拭之後,脫了外衫,躺上床將她細細攏在臂彎里,戀戀不捨的看了又看,竟是這樣獃獃的看了一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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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醫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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