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何日滅柔然
屁股還沒坐熱,李易安就火急火燎的開始問了:「大人還沒告訴小女子為何如此篤定呢!」
徐童夾起一顆剛剛出鍋的花生米,放入口中慢慢嚼碎,咽下後方道:「西北三鎮之前駐軍不多,難以抵禦柔然人數萬鐵騎在所難免,可是三鎮都有城牆,柔然人向來擅於野戰而不擅於攻城。他們卻能夠在短短數日時間之內將瓦子堡拿下,可見柔然人極為悍勇。
姑娘帶著七個護衛,人數上就不是柔然人的對手。而且柔然人終年生活在草原、戈壁以及山林當中,擅射。你們這點人,怕是夠不上人家一輪齊射的。
再說了,人生地不熟的,只怕你們到了戈壁上就走不動了,什麼地方有草泡子?
哦,對了,姑娘可能不知道草泡子是什麼,草泡子就是表面看上去是一片草地,但是實際上只有上面七寸左右是草,下面覆蓋的全部是淤泥。別說戰馬上去,便是一隻狗踩上去,也可能直接掉進草泡子裡面,然後屍骨無存。」
他說這些本意是為了嚇唬李易安,對方畢竟是天之驕女,外面的險惡她從未真正接觸過,帶她去接觸這些險惡顯然不太現實,所以只能通過言語進行恫嚇。
也不知該說李易安虎還是該說她不知世間險惡,在徐童說了一大堆話嚇唬她之後,她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既然如此險惡,何日方能滅柔然?」
這個問題讓徐童陷入了沉思。
說實話,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因為從他來到京城開始,就一直都在步步為營,仔細算計著該怎麼讓自己活下去。即便是來到了西北三鎮,他想的最多的也是如何重建三鎮,盡量抵禦柔然人的進攻,卻從來沒有考慮過何日滅柔然。
何日滅柔然?
柔然並不是那麼好滅的,如果柔然真的那麼好滅,那麼大楚就不會在百年之間連續受其擾邊之苦。前人不是沒有想過將柔然人驅逐,可是勞師百萬,遠征西北,而且還是在跟其他兩處邊患交好的情況下,最終折損過半,無功而返。
柔然人根本就不需要設置任何的防禦,戈壁上危機四伏的尖銳石頭能夠很好的放緩戰馬的速度,從而給予那些豺狼獵食的機會。就算是到了草原上,隨處可見的草泡子也能夠讓不少士兵因此喪命。
所以說到滅柔然,別說是徐童,便是朝中那些權傾朝野的大臣,也未必敢說這樣一句話。
見他沉默,李易安感覺自己抓住了對方的痛腳:「大人怎麼不說話了?是沒有把握,還是不敢?」
徐童沉聲道:「姑娘,你根本就不知道遠征柔然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所以我不怪你。你的說辭,實在太過天真,短時間之內,我大楚根本就沒有那個實力說滅柔然三個字。」
見他神情如此凝重,李易安心中突然覺得有些許的不忍,語氣輕緩了許多:「還請大人賜教。」
徐童長舒了一口氣,放下筷子,拿著剛上的酒壺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后道:「柔然是幾十個甚至上百個小部落組成的,善於騎射,而且驍勇非凡。並非本官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而是他們的驍勇,可能得用我們邊軍的兩條甚至是三條性命去填。
加之柔然人在草原上的分佈十分分散,找到一個千八百人的小部落滅了又能如何?難道這就叫滅柔然?這不是滅柔然,這不過是激怒柔然罷了。
大草原上柔然人的鐵騎來去如風,而且能夠規避草窩子,咱們的人呢?勞師遠征,後勤根本就跟不上,草料倒是其次,士兵的糧食呢?草原上可沒有那麼多糧食給咱們吃,咱們要吃就得從國境之內運送。長途跋涉,水土不服,還得征戰,你覺得以現在大楚的國力,能夠支撐得起這麼龐大的戰爭嗎?」
一番話,說得李易安啞口無言。
她不過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少女罷了,生於皇家的她,很多事情都喜歡想當然,沒有經歷過任何實際操作,想要她從實際出發,基本不太可能。
很快,酒菜上齊,徐童沒有給李易安倒酒,一個人自飲自酌,倒是很大方的催促李易安吃飯吃菜。
一頓飯吃飯,桌上大半酒菜入了徐童和金梧桐腹中,小丫頭對李易安略帶敵意,除了吃飯之外,連個正眼都不曾給李易安。
吃過飯後,徐童將三十來個銅板放在桌上,沖正在忙活的掌柜道:「走了老九。」
飯後的李易安跟徐童打了一聲招呼之後就帶人離開了,徐童還道是她已經打消了出關的想法,所以拉著金梧桐回了衙門。
回去之後,他也開始思索李易安的話語來,以現在大楚的國力,說要征討柔然無異於痴人說夢。而且還有一個十分關鍵的因素他並未跟李易安說。那就是現在的后黨跟朝中的文臣之間只是保持著表面的平衡,沒法達到萬眾一心的地步,根本就無法做到剿滅柔然。
被動防禦,是現在最佳的措施。
讓徐童沒想到的事,他苦口婆心的勸說卻並未讓李易安打消心中的念頭,趁著天還沒有完全黑,李易安竟然帶著人直奔西北城門,打算出關。
城門口的卒子自然不是李易安麾下那些京師來的高手打,李易安吩咐手下留情,可也讓巡城的士兵倒下去十幾個。
正巧在這個時候丁虎帶著一幫民夫和一幫護衛從箭樓那邊回來,看到自己人被打倒,自然怒不可遏,一怒之下直接吩咐下面的人將這些人拿下。
即便他後來看到了李易安,知道這個人是下午陪在大人身邊的女扮男裝的人,他也沒有任何收回命令的意思。
雙拳難敵四手,這些護衛的武功雖高,可李易安下了留手的命令,而且除了一幫民夫,其他護衛或多或少都有些身手,一番鏖戰下來,七個護衛紛紛被拿下,有人脖子上架著刀,有人胸口頂著尖矛。最慘的一個護衛也是下手最狠的一個護衛,右手被丁虎用長矛刺穿,整個人都無法行動,鮮血順著手臂留下來,濕透了腳下的一片泥土。
「去稟報大人,有人闖關,問問大人是格殺勿論還是如何。」丁虎沉著臉道。
他這邊的損失可一點都不輕,民夫傷了七八個,護衛傷了十幾個,傷勢比較輕的人鼻青臉腫,傷勢比較重的人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正在思索當中的徐童無奈之下只好火急火燎的帶人趕往城門處,一到城門位置,映入眼帘的一幕嚇得他心驚肉跳。
雖然無人躺在地上,可是地上卻有打鬥的痕迹,而天之驕女李易安,此刻正被兩個壯漢用刀壓著脖子。
「丁虎,怎麼回事?」徐童黑臉問道。
丁虎指著李易安:「大人,這人私闖城門,打傷城門守卒,要不是屬下正好帶人回來,他們就已經逃了。您看看,我手底下的人被打傷了二十多個,請大人為屬下做主。」
「這位姑娘,難道白日跟你說的還不夠多不夠透徹?闖關,傷我大楚兵卒,不管你身後到底有多麼顯赫的家世,此事本官都不會就此作罷!來人,先將這些人全部給本官押回去,為首之人帶往衙門,其他人都丟進大牢。」聽完丁虎的控訴之後徐童當機立斷下令。
周圍有不少人在圍觀,這個時候就是立威的最好時機,別人看到他對一個不知來歷的富家子弟都敢如此,自然就不敢輕易犯禁了。
不過他是知道李易安的身份的,所以不能直接把李易安跟一幫護衛一起處置,真要是將當今長公主都給丟到大牢里受苦,到時候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找自己的晦氣呢!
安撫使衙門公堂上燈火通明,三班衙役早就已經在左右站定,李易安被押上公堂,但徐童並未讓她跪下,反而還給了她一把椅子。
「姑娘,你想為國殺敵,是好事,可是你選擇的方式卻不對。那些士兵也好民夫也罷,都是為我大楚效力的人,你叫下面的人將他們打傷,而且強闖城門,究竟意欲何為?」徐童率先開口。
一開口,他就先將主動權掌控在自己手中,即便是李易安拋出自己公主的身份,他也能夠用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給懟回去。
不過李易安似乎並不想用自己的身份來壓制徐童,而是氣呼呼的道:「大人憑什麼不讓我們出關?」
徐童道:「朝廷法度。」
「哪一條法度?」李易安打定了主意。
她手下有人對朝廷法度十分熟悉,所以很清楚,大楚的律例當中根本就沒有不允許出關這一條。
徐童淡淡道:「這一法度本官已經上書朝廷,朝廷暫無具體文書下達,但是本官必須要提前踐行。」
「你...」李易安氣得不行,徐童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可以說把自己所有的責任都給剝離開了。
就算她想要找徐童麻煩,只要徐童真的有奏摺在送往朝廷的路上,朝廷就不會拿他怎麼樣。除非,她利用自己身份來迫害徐童。
可是徐童這麼有能力的官員,本身就是李易安比較欣賞的,所以她自然不可能如此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