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幽冥走半遭

一碗葯，阿麗玲愣是花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才喂完。一方面是因為空心草本來就不大，中間的弓箭大概也只有縫衣針大小。另一方面是阿麗玲比較扭捏，往徐童口中渡葯的時候慢慢悠悠的。

等阿麗玲紅著臉從氈房內走出，連個招呼都不打快跑離開之後，馬哈木才從角落裡走出來，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少頃，他揚起頭顱，張口放聲大笑。

回到氈房內，重新給徐童把了把脈，伸手在空中停滯片刻后馬哈木給徐童掖了掖蓋在身上的羊裘被。

「神秘的小夥子，從大楚跑到草原上來，只帶百十來人，是為了刺探軍情？還是為了和談？」馬哈木看著床上躺著的徐童若有所思的道。

不過徐童這個時候還在昏迷當中，根本無法回答他的話語。

緊接著他直接搬了個凳子在窗前坐下，雙手抱胸，自言自語道：「我大楚向來沒有和談的習慣，你小子肯定是來刺探軍情的。可刺探軍情，用文人在我大楚也沒有先例，你小子到底是什麼人呢？」

他一直都在徐童床邊絮絮叨叨，後面的一些內容徐童聽見了，但他並未睜開雙目，而是繼續裝睡。

本想從這個人口中聽到一些關於昆它布的秘密，可讓徐童沒想到的是，他聽到的竟然是這個自稱馬哈木的人的秘密。

馬哈木，原名朱權，大楚甘州人士，木納西從大楚叛逃之前他就已經在木納西麾下，不過這個昆它布名義上的巫醫卻一直都不顯山不漏水。平日里除了給部落里的人治病之外，就是跑到野外去研究一些草藥。

因此即便他跟馬哈木相識於微末，可他在昆它布卻沒有太高的地位。這對於朱權來說不見得是一件壞事，畢竟身為大楚稽查司的密探，越是不起眼的身份丟他來說越是一種好的掩護。

木納西到底有沒有真心信任他，他自己都不知道，只是在昆它布生活久了，他對部落已經有了感情。因此他很不希望昆它布會在木納西的帶領下站在大楚的對立面。

木納西之所以想要跟大楚開通邊境互市，其中就不乏朱權在一旁攛掇。

當然，木納西下定覺醒跟大楚開通互市的根本原因並非單純是為了從中獲利。還有一個十分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柔然王庭的某位王子想要納妾，而他納妾的對象就是木納西的掌上明珠——阿麗玲。

如果那位王子是個有志向的人倒也罷了，奈何這位王子非但不學無術，而且荒淫無度。戰場上廝殺是一把好手，床幃間的搏鬥更是一把好手。

心疼女兒的木納西自然不可能真的讓女兒嫁給這樣一個人，他希望的是女兒能夠幸福快樂的生活，最好是一輩子都能夠做到無憂無慮。

然而一旦將阿麗玲嫁給這樣一個人，那麼就意味著女兒將來沒什麼好日子過了。

既然無法講究，那就只能逃避，逃避的結果可能是整個部落跟著遭殃，也有可能是獲得新生。

木納西一直都在猶豫，即便有朱權一直在耳朵邊上絮絮叨叨，他選擇的出使之人依舊沒有出發。

可是在他猶豫的關頭，徐童這個愣頭青竟然闖進了他們的地盤，而且徐童還是一個有大楚官身的人。這讓木納西以為是老天讓他選擇向大楚靠攏的路線，所以，他對徐童才會那般客氣。

「好了小子，該說的老子已經都說給你聽了，還裝什麼裝。」說著說著，馬哈木猛然一個停頓，直接拆穿了徐童的偽裝。

徐童並未馬上睜眼，而是屏住呼吸，但馬哈木卻不買賬，手搭在徐童的脈搏上一會後道：「你要是繼續裝下去，我只能把阿麗玲叫過來了。」

「別！」徐童馬上睜開雙目。

馬哈木笑了笑：「都是自己人，何必裝。我這兒十天半個月也難得有人來一趟，除了阿麗玲那小丫頭片子喜歡往我這兒鑽，旁人都嫌我這地方太污濁，沒人願意來。所以你我二人對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而已。」

徐童赧然道：「不知道您竟是我大楚稽查司的密探，請恕不才有傷在身，無法全禮。」

馬哈木一愣，顯然對徐童會說出這樣的話感到十分意外，半晌后摸著鬍鬚喃喃自語：「咱們大楚的讀書人，什麼時候學會禮賢下士了？」

在楚國，文人相輕，互相看不起。但是所有文人，又都看不起武夫。廟堂之上文臣穩穩的壓武將一頭，市井之中的讀書人同樣蔑視武夫。

徐童聞言臉色有些難看，他也清楚大楚的情況，不過在異國他鄉，從自己人口中聽到這話，心中多少還是有些不適的。

不過這種神色在他臉上只是一閃即逝，他馬上換上了笑容：「朱將軍多慮了，你們都是大楚的英雄，為了大楚的利益不得不甘於平淡。我輩雖是讀書人，卻比不得諸位在敵營提心弔膽。說實話，沒有將軍這樣的人在敵營替我大楚搜集情報，沒有邊軍那些將士在前線殊死搏鬥，我們這些所謂的讀書人又哪來的太平日子天天春花秋月？

咱大楚有偏見，不論是市井之中抑或是廟堂之上，都有不少的偏見存在。所以咱們想要改變這一切，就得有足夠高的位置，將軍以為呢？」

徐童的話，字字句句都說到了朱永的心坎上，他化名馬哈木在這草原上數十年如一日過著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如果有可能，誰又不願意在家裡守著幾畝薄田老婆孩子熱炕頭呢？

「可惜，你不是當朝宰輔。」朱永嘆了口氣，他很清楚，徐童只是一個小小的安撫使，說再多，也只能代表徐童個人的想法。即便如此，他也感到十分欣慰了。

徐童笑道：「將軍又怎麼知道，小子將來撐不了宰輔呢？」

馬哈木愣住了。

是啊！徐童還是一個年輕人，很年輕很年輕，誰又能斷定將來這個年輕人不能成為一朝宰輔呢？

「如果真的有那麼一點，後續是天下武夫的幸運。不知道我現在能幫你做什麼？」馬哈木沉默了一會之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