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深陷囹圄中
換了個房間的徐童日子好過了許多,那件有補丁的雪紡長衫也被薛二取了回來。雖然環境依然比不得外邊,可比之前那間牢房要好上太多,至少牢中還算乾淨,四周的其他囚犯,也安靜許多。
幽泉宮,梧桐苑。
此地幽靜深邃,又有清泉流淌,故名幽泉宮。
不過,在當今太后成為太后之前,這裡還有一個名字——冷宮。
確切的說,當今太后乃是被先帝廢掉的皇后,在當今聖上登基為帝以前,她雖有子嗣,卻一直都居住在冷宮之中。先帝下令,廢后不得接觸任何外人,包括當今聖上在內。
所以即便太后乃是當今聖上的生母,可母子二人的關係,卻並不是太好。
新建的梧桐苑中鳥語花香,僕從不是太多,但每一個都是太後身邊已經使喚習慣了的老人。這裡的人,即便是一個端茶倒水的嬤嬤,在後宮之中也是可以橫行無忌的存在。
大楚太祖皇帝留有遺訓:凡後宮干政者,誅三族。
不過這條遺訓在當今太后眼裡,卻如同無物,不管朝中大臣如何攻訐,該插手的政務,她是一點都沒有遺漏。
而太后最大的依仗,便是眼下躬身站在她跟前的一個年約四旬的中年人。
名叫吳恪的中年人不僅手握稽查司這個監察利器,同時還掌控著一半拱衛京師的大軍。
「你是說王介甫丟了一個籍籍無名的讀書人到稽查司司獄?可知所為何事?」身著華服看上去頗為雍容華貴的貴婦人輕輕嘬了一口手中的茶后輕描淡寫的問道。
吳恪恭敬的拱手道:「回太后,確實如此。聽說是因為科舉舞弊的事,被發現之後,就那那年輕人投入了司獄。不過這年輕人倒是頗有氣度,對自己所犯罪狀供認不諱,倒是有點視死如歸的感覺。」
中年美婦莞爾一笑:「哦,這倒是奇哉怪哉,哀家記得,你可是有些年頭沒有夸人了。」
吳恪沒有變幻姿勢,依然保持姿勢不動:「難得出現一個能夠讓臣誇的人而已。」
太后見他依然保持著那個姿勢,輕輕抬了抬手:「別太拘束了,哀家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覺得,王介甫是打算怎麼處置此人?」
吳恪換了一個稍微輕鬆一些的姿勢,但是語氣依舊十分恭敬:「回太后,臣以為,王介甫是想要重用此人。所以,臣派人去查此人底細了,而且也找到了王介甫為何非要將此人送入稽查司司獄的原因。」
本來在那兒擺弄茶具的太後娘娘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問道:「為何?」
吳恪沉默了一會,在心中組織了一下語言之後解釋道:「那讀書人名叫徐童,武陵人士,大考之時所寫文章頗有見地。王介甫向來愛才,不然也不會親自找上稽查司。臣以為,王介甫是打算用此人,將人押入司獄之中,不過是考校一番罷了。」
「稽查司是你所轄範疇,不妨看看,此人是否可用。若是可用,留下用便是了。若是不可用,該怎麼處置,不用哀家說了吧!」看上去端莊美麗大方的太後娘娘,做事可一點都不像是一個女流之輩。
話裡面的兩層意思,吳恪是聽明白了。如若徐童能夠為他們所用,那自然是要好生拉攏的,前提是徐童確實有值得他們拉攏的本事。如若不能為自己所用,那麼徐童這樣的人自然就沒有留著的必要了。
不管是誰,都不會留著一個將來可能成長為自己心腹之患的人。
司獄內的徐童是愈發搞不清楚王介甫的想法了,對方若是要是他,直接上報朝廷,自然會有刑部官員前來問罪。可是如今不僅給自己換了一個舒服一些的牢房,而且對自己不聞不問,這就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是夜,夜風微涼。
外面的風透過走廊吹進來,給住在前面的囚犯們帶來了一絲新鮮空氣。
已近丑時,司獄中絕大多數的額囚犯都沒有入睡。有些人是白天睡得太多了,有些人則是憂心忡忡根本無法入睡,還有一些,是因為白天受刑,身上疼痛難忍。
就在這時,隔壁躺著的一個中年人突然翻身坐起來:「有女夜來,不是狐仙,便是夜貓子進宅。」
正當徐童狐疑之際,獄卒帶著一個女子出現在門口。
女子裝扮約莫年方二八,看上去有些青澀,雖然燈火昏暗,看不清此女容貌,卻能夠彰顯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來。
「你,出來,大人看得起你,給你送了個姑娘過來。」獄卒用手中的皮鞭敲了敲徐童那間牢房的鐵柵欄。
徐童連忙起身:「敢問這位差爺,是哪位大人?」
那獄卒冷冷道:「哪位大人你就不用問了,給你你就收著。老子在這司獄當差七八年,還頭一回聽說在司獄裡面還能有這等待遇。趕緊出來,房間已經給你安排好了,明日一早換防之前,我會去喚你。」
一邊說著,他一邊將鑰匙遞給了徐童。
這些獄卒一般都不會自己開門,往往都是直接把鑰匙給囚犯自己開,因為稽查司戒備森嚴,他們根本不擔心有人敢越獄或者冒出其他想法。
除非,對方想死。
迷迷糊糊的被那容貌俏麗的姑娘拉到了房間,徐童站在門口有些不知所措,但姑娘倒是挺大方,關上門並且拴好后,也不顧房內黑黢黢的,直接就拉著他往床榻的方向行去。
徐童下意識的一把撥開了姑娘的手:「姑娘,還請自重。」
姑娘一愣,因為光線原因,徐童無法看清姑娘臉上的表情,但旋即她就嬌笑道:「看不出來,公子還是個正人君子吶!」
徐童退後兩步,語氣平淡的道:「姑娘,不才而今身陷囹圄之中,雖不知是何人叫你來,卻也不敢胡作非為,還望姑娘見諒。」
「呵呵...綠翹姑娘誤會了,這小子不是什麼正人君子,而是個雛兒。」冷不丁的,房內響起了第三個聲音。
徐童心靜如水,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來京師應考,認識的人本就不多,算得上大人物的也就兩個,一個便是當朝左相盧升之,另外一個就是白天審訊他的那位大人。
而這兩位,都不太可能會在晚上給他找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所以,讓這姑娘來陪自己的,一定另有其人。
這,才是他不敢亂動這姑娘的真正原因。
「敢問閣下是...?」徐童朝著聲音發出的地方拱了拱手。
呼
一個火摺子在床榻的方向燃起,借著火光,徐童看到床上坐著一個身著勁裝的中年人。
中年人將火摺子遞給叫綠翹的姑娘,然後慢慢朝徐童走來:「我是何人,你無需知曉,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來幫你的就行了。」
少頃,屋內燈火通明。
綠翹很乖巧的搬了張凳子在一旁坐下,而那中年人,則對著屋子正中央桌邊的椅子做了個請的手勢。
徐童心下狐疑,不知這人究竟是何等身份。
坐定之後,他笑著朝那中年人拱了拱手:「這位大人的美意,不才心領了。大人若是真有心想幫,不若將晚生從這稽查司司獄中放出去。」
他用的是一個放字,而不是一個救字。
就這一個字,勾起了中年人的興趣。
這中年人不是別人,正是吳恪。
不過他想出一個給徐童送姑娘的餿主意,要是讓太後知道了,只怕免不得吃幾句掛落。
他不動聲色的看著徐童,笑道:「放?我可沒有那個本事,你可是王介甫親自送進來的人,把你給放了,那豈不是在打他的臉?再說了,你憑什麼覺得我能放了你?」
徐童胸有成竹的道:「大人龍行虎步,一看就知道是習武之人。京中習武之人,除了幾個零散的勛貴子弟之外,便是拱衛京師的三位大將軍。大人相貌,跟坊間傳聞的三位將軍容貌天差地別,加之京中將領無召不得入內城,我想,恐怕他們也沒有那麼大的膽子和興趣跑到稽查司的司獄找我聊天。」
「哦,那你倒是說說,我是誰?」吳恪心中有些震驚,一個讀書人,單憑一些蛛絲馬跡,便能夠猜測到這麼多內容。與此同時,也更堅定了他拉攏系統的心,當然,若是拉攏不了,怕是只能這他給除掉了。
徐童道:「如果晚生沒有猜錯,大人應該是當今一品軍侯,我大楚稽查司都尉,吳大人。」
稽查司的官職十分奇葩,論職銜,稽查司跟清吏司一樣,可是歷代掌控稽查司的人,那可都是一品軍侯。而且這個掌舵人,必須是皇家最信得過的人。
吳恪,就是先皇最為信任的人,而現在,他是當今太后最為信任的人。
所以,即便吳恪職位跟拱衛京師的三位大將沒法比,可是他的職銜,卻是跟那三位平起平坐的。而且因為吳恪身份特殊,那三位在他跟前,也只能仰其鼻息。
吳恪猛然起身,面色陰寒的抬手拍了拍徐童的肩膀,一字一頓的道:「年輕人,這麼聰明,容易英年早逝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