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擋劍

夜幕降臨，王府大門緊閉，晚風陣陣，吹起落下間，徒生悲涼。

楚心玥在房間來回踱步，上一世是她嫁給了沈宏才，這一世因著她重生，換成了步傲兒。雖換了人，日子卻沒變。

前世二姨太在婚宴上遭流寇刺殺，鬧得王府不得安寧。二姨太遭人刺殺無妨，但如今自己孤立無援，雖有楚媽媽這個母親但在主子間卻說不上話，二姨太深得沈王爺寵愛，枕邊風一吹，比她千句百句都管用。

若能夠藉此為二姨太所用，在王爺那也算有了倚仗。且前世二姨太遭到刺殺后，齊明哲便帶人來捉拿流寇，她若仔細些，十有八九可保住性命。

看了一眼外面天色，時辰將近了。來不及多想，匆匆去尋掌事姑姑，請求前往婚宴伺候。

王府大小道路上，下人提燈巡視，與往常無異，卻是大少爺的成婚之日！

說是娶妻，卻連納妾都不如。

楚心玥在二姨太的必經之路候著，不出意外，二姨太便是在來的路上遭到了刺殺。

果不其然，二姨太與婢子水兒的聲音從道路一端傳來。

「我還當大夫人對大少爺有多重視，安排在這麼偏僻的地方，哪裡像成婚啊。」二姨太聲音透著得意與輕蔑，因著此事，大少爺算是徹底不得老太君待見了。

水兒跟在她身後辦不遠的位置，掩唇輕笑著：「在王爺眼裡，到底是二姨太您重要一些，特許您可以晚些再去，想必也沒有將大少爺的喜事放在心上。」

這話自是討了二姨太歡心。水兒眼珠一轉，見前方路上有一抹人影，手一指，「二姨太您看，前面有個人，婢子看著很是眼熟。」

二姨太順著她的手看去，但見楚心玥站在路邊，似在等著他們。心下狐疑，「楚心玥？她在這裡幹嘛。」

楚心玥隱約聽見這話，快步朝二姨太走去，走近屈膝行禮，道：「婢子見過二姨太。」

二姨太停下腳步，掃了她一眼，「楚心玥？這個時辰你在這裡幹什麼。」

楚心玥心臟猛跳，手心直冒冷汗。快了，就快了。

忽地，不遠處響起細微的腳步聲，楚心玥看準時機，道：「二姨太，婢子有一事想……」

「不準動！」

來了。

楚心玥下意識朝來人看去，見三名蒙面黑衣人將他們圍住，面色驚慌，頓時站了起來，站到二姨太身邊。

二姨太見來者不善，且個個拿著武器，頓時花容失色，拉著楚心玥，往後退了兩步，強壯鎮定，「你、你們是什麼人，這裡是王府，你們、你們別亂來……」聲音發抖，毫無底氣。

為首的黑衣人目光一掃，二話不說地朝二姨太刺去。二姨太頓時嚇得面色煞白，身體僵硬在原地，求助無門。

果然，與前一世一模一樣。

楚心玥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一咬牙，上前一把推開二姨太，刺來的長劍直直地穿透了她的肩膀，她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卻急忙拽住了黑衣人的衣袖。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眾人反應過來之時，楚心玥的左肩頭已被鮮血染紅，面色蒼白。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三名黑衣人沒有猜到，二姨太亦沒有猜到，見楚心玥肩頭鮮血直流，頓時反應過來，尖叫了一聲。

「閉嘴！」一黑衣人被這聲音擾得心煩，更擔心會引來人，作勢上前攻擊二姨太。

正當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為首的黑衣人不顧楚心玥肩頭還在流血，乾淨利落地拔出長劍，「有人過來了，先撤走。」聲音壓得極低。

頓時，楚心玥肩頭鮮血噴了出來，濺到黑衣人身上。她仍沒有放開手，甚至往他身上撲去。

前世她沒能抓住此人，今世她倒要看一看是何人。一靠近，一股熟悉的味道鑽入鼻孔。這味道她聞過，王府中她近身過的男子一隻手都數得過來，她絕不會猜錯！

還想再確認，忽地腳步一踉蹌，眼前景色逐漸模糊。黑衣人趁機砍掉衣料。有意無意地看了她一眼，聽著腳步聲愈發逼近，來不及顧及其他，帶人快步離去。

齊明哲帶人趕來，見楚心玥倒在地上，刺客早已無影無蹤，當即反應過來，刻不容緩地帶人追去。

二姨太見有人過來，豈會輕易讓他們離開，異常迅速地拉住齊明哲的衣擺，「等、等等，她受傷了……」

齊明哲認得此人，乃是沈王爺獨寵的二姨太，心頭生出厭煩與厭惡，「二姨太，刺客逃跑了，你放心，」聽後面響起腳步聲，話鋒一改，「有人來了，你們得救了。」

二姨太一恍惚，手一松，齊明哲連忙追了上去。

沈王爺聽下人傳來在小路上看見二姨太前來前來，卻遲遲不見她出現，一時心急，便尋了出來，還未走近，便聽她尖叫之聲，忙尋了過來。

二姨太被齊明哲放在這裡，見了沈王爺，猶如見了救命稻草，忙撲了上去，在他懷中發抖，眼淚直掉，「爺，妾身好怕……」

沈王爺掃了一眼地上的楚心玥，心中慶幸，還好被刺傷的人不是他的二姨太，拍著她的背，寬慰道：「好了，現下已經無事，明哲已經帶人去追了，他有些本領，想必很快便會將那人繩之以法。」邊說著，拍了拍她的肩膀，將人往外帶著。

二姨太依偎在他懷中，被安慰了好一會兒才逐漸緩和過來，稍微站直身體，眼波一轉，便見楚心玥還躺在地上，想著她是為了救自己才落得這個樣子，一時不忍，「爺，這婢子救了妾身，妾身見她傷得不輕，想請個大夫為她瞧一瞧，也了了妾身一樁心事。」

沈王爺看也未看楚心玥，原本一下下人也不足讓他親自費心，但現下二姨太開了口，他不看僧面看佛面，「她救了你，也應好生醫治。來人，把這婢子抬回丫鬟院，找個大夫好生醫治。」

沈王爺發話，不過半刻鐘，楚心玥便被人抬回了房間。

翌日，暮色四合。

金黃色的夕陽暈染了半邊天，餘暉籠罩著萬物，透過窗欞傾斜進來。

楚心玥再次睜開眼睛，已是第二日傍晚。

她摸了摸包紮好的傷口，眼中神色陰晦。二姨太救了下來，接下來便要等著二姨太親自過來，她若立馬去尋，反而會教人多疑。

正想著，門吱呀一聲輕響，楚媽媽端著碗粥走了進來，見她醒了，通紅的眼眶又蓄了淚水，放下粥碗，抽泣著，「你這丫頭可算是醒了，怎麼這麼糊塗，往刀口上撞。仔細身子，傷口還疼不疼了？」儘管責備她，卻更是心疼。

楚心玥聽她略帶沙啞的聲音，紅腫的眼睛，便猜到她哭了許久，這府里若說有人真心待她，便只有娘親了。

心中一暖，拉著楚媽媽的手，「娘親，人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這不是也想救一救人嗎。索性我無大礙，您且放心。」眸中點點狡黠。

楚媽媽聽她胡言，破涕為笑，「你這妮子，這次撿了性命，再不許有下次。」昨晚她渾身是血的被送回來，可把她嚇壞了。

楚心玥哪敢不應，又調笑幾句，問道：「娘親，我昨晚昏迷之後，可有發生什麼大事？」前世沒有她救二姨太這一出，今世因她改寫，不知後面的事情會不會受到影響。

楚媽媽一聽，臉上笑容漸漸褪去，嘆息一聲，「你救了二姨太，可把大夫人氣得不輕，聽說回去發了好大的火。大夫人平日里便……日後你可要小心了，王府水太深，不是仗義的地方，你啊，就是心太善良，遲早把自己搭進去。」說話間，連連嘆息。

楚媽媽不知這皆是楚心玥刻意為之，仍碎碎念著。

大夫人憎恨二姨太，恨不得她去死。昨晚若無楚心玥橫插一腳，死的可不就是二姨太。

大夫人大火，乃是楚心玥預料之中的。她心思一轉，面色略有擔憂，拉著楚媽媽的手，「那可怎麼辦，我一時只想著救人，萬沒想到竟還會惹大夫人生氣，娘親，這可如何是好啊。」

原諒她如今不能將自己重生的事情告訴任何人，也不能告訴任何人自己的打算，哪怕娘親因此擔憂她，她也要咬著牙演下去。

一切都只為了不再重蹈覆轍，報上一世的深仇！

楚媽媽見她真著急了，又不忍嚇唬她，「你這也算因禍得福，二姨太今早派人送了東西，一個時辰前又貼身婢子來問候，你……」

話還沒說完，便聽門口響起躁動，二姨太來了。

楚媽媽忙低聲叮囑兩句，起身迎了上去。

楚心玥在她轉身那一剎那，眼眸微眯，眼底掠過異色。

二姨太一進門，楚心玥便支著身體作勢起身行禮，二姨太見了她肩上的繃帶，心有餘悸，上前道：「你快躺下，不必多禮。」

楚媽媽搬來屋子裡最好的椅子，還放了個軟墊上去。

楚心玥道過謝，靠在床榻邊，見二姨太打量著自己，率先開口問道：「昨晚之事實在驚險，沒有驚到二姨太吧？」

二姨太接過楚媽媽端來的茶杯，道：「你這婢子，自己都受了傷，還惦記著我，我這不是好好的來找你了。」

唇角微勾，看了楚媽媽一眼，「我忽地想吃桂花糕了，水兒還要服侍我，楚媽媽你可否到我院中去拿一些過來？」

她剛從自己院子過來，現在便念著院子里的點心了，明擺著要將避開楚媽媽，楚媽媽哪有拒絕得份，應了一聲便退出了房間。

果不其然，楚媽媽剛退出去，水兒便去守著門，二姨太臉上的笑容也收了起來，擺弄著纖長的手指，道：「昨晚你來去找我，不是有事，現下可以說了。」

她回去仔細想了想，楚心玥早不找她，晚不找她，偏生在她去婚宴的路上找上她，實在唐突，且楚心玥原本可不必擋下這一劍的，她本便是大夫人的人，卻為了救自己冒了生命危險，傳到大夫人耳中，還能輕饒了她。

二者合一，都指明了楚心玥昨晚的舉動皆帶有目的，只是是何目的，便要仔細說上一說了。

楚心玥面色閃過慌張，下了床榻，在她身前緩緩跪下，低頭道：「二姨太，楚心玥不求別的，只求能夠跟隨您，盡心儘力，對付我們共同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