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自請廢后
白澤想得暈頭轉向,突然朝一側倒去:「月影……你……你給我下藥?」
林月影把他扶到床榻上,像他剛剛做的那樣替他掖好被角,眼淚滴下:「對不起,我不能陪你看雲捲雲舒了。」
「我是個不祥之人,你與我在一起,必定不會有好結果。」如果繼續留在這裡,不僅林家的祖墳保不住,就連這裡只怕也要被毀掉。
思及經過這一系列的打擊,林月影的心境其實早就已經變了,她再不想待在那討厭的皇宮裡,可是想到楚懷謹的威脅……她的心臟不禁漏跳了一拍,轉身,乾脆利落的朝另一扇門走去。
東邊的天空突然布滿霞光,如一道道彩虹照亮了那道纖細的身姿。
在最後一抹晚霞從皇宮的琉璃瓦上消失時,林月影回到了皇宮。
走了一路,想了一路,也許她的人生從認識楚懷謹開始就是錯誤的。
如果不是他們自小在一起,兩個的表現得感情那麼深厚,她父親當初也不會想要一力支持他奪嫡,那就不會有她入宮一事,更不會有姑姑被他軟禁,活生生被氣得病重而死,父親不會自殺,林家不會敗落……
太多太多的不可能,可是都在上一刻變成了可能。
捂著受傷的心口,疼得痛徹心扉。
擠開棲鳳宮的大門,她一眼看到了楚懷謹黑沉生硬的臉龐。
他高大挺拔的身影立在琉璃燈下,龐大的影子被照得將她整個人籠罩在牆頭,從她的角度看去,她就像是被惡魔吞噬到嘴裡的獵物。
室內的楚懷謹聽到她回來的動靜,便已經轉過身來,銳利的眼眸直直地瞪著他,其間眸色中像是含著萬千刀刃一般,直刷刷的刺向她的雙眼。
林月影身子一陣瑟縮,跨過門檻時,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看她連路都走不穩,楚懷謹胸中怒意更甚,一腳將被先行遣回來的青璃踢向她。
「林月影……你好大膽子,看看現在都什麼時辰了,朕與你說的話,你都當成耳邊風了不成?」
十二時辰早在酉時便已經到了,而如今天色昏沉,黑雲翻滾,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十二個時辰。
林月影靠著門框,顧不上腳下的門檻,條件反射伸手去接人,可那踢過來的力道實在太大,一下子直中她的腳踝,讓她連自己帶青璃一道滾在地上,摔得頭破血流。
林月影摔得太狠,而且還下意識的用臂墊了一下青璃的身體,她身上殘留的楚懷謹的力道盡數卸在了她身上,壓得她的手臂「咔嚓」一聲,竟生生脫臼了。
林月影哀聲在地上滾了兩圈才一手撐地勉強爬起來,那一身的灰塵,一臉的污漬,越發顯得狼狽不堪。
楚懷謹嫌惡的看她一眼,扭過頭去。
這樣的她,他連侮辱都不用了,她已經自己將自己折騰得夠嗆了。
林月影靠在高高的門檻上,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她把頭歪向另一邊,試圖讓眼淚被鎖在眼眶裡不要流出來,可眼淚並不聽話,順著臉頰上的污漬齊齊落下,好好一張臉,瞬間成了大花臉。
楚懷謹臉上那一絲一毫的嫌棄與憎惡她一點都沒漏看,思及她一路走過來的艱辛,還有一種上的所思所想。
她緩緩直起身,自己拾了帕子把臉擦拭乾凈,然後挺直腰背,朗聲道:「臣妾賢惠不足,溫婉亦無,如今身殘絕孕,無力為皇上延續龍脈,亦無能力管理六宮,自請廢后。」
自-請-廢-后四個字,林月影是咬著牙關,一字一句說出,字字句句,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在空闊的宮室中不斷迴環,響起……一次次的衝擊著楚懷謹的思緒。
「林氏,你別以為拿自請廢後來威脅朕,朕就不會罰你。」楚懷謹根本不相信,林月影在此刻居然會自請廢后。
在他看來,這一定又是她施展的陰謀詭計,她想要以退為進,他們林家的女子最擅長權謀,曾經的林太后將整個皇宮的嬪妃皆玩弄於股掌之間。
而林月影也不差,平日里就聰慧伶俐,能言善辯……
「皇上,臣妾自請廢后。」林月影雙膝跪地,重重磕頭,那聲聲響亮的聲音磕在大理石地上,有如雷霆般擊打在楚懷謹心中。
「夠了……」他怒吼一聲抬腿便給了她一腳。
這樣的林月影根本就不是他早先認識的林家人,他們林家的人視權力為珍寶,寧肯命不要,也要把權力替家族留著。
「哼,別以為朕會上你的當。」楚懷謹揮袖,招來伺候筆墨的內侍:「小路子,你即刻替朕擬旨,林氏乃罪臣林家之人,朕將褫奪林氏的皇后之位,著其搬離棲鳳宮,打入冷宮。」
林月影身子軟軟的趴在大紅地毯上,雙眼重重瞌上,嘴角不可自抑的揚起一抹笑意。
這麼久,她好累,好累,這一刻,放下了所有,她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
冷風呼呼的吹來,冷宮裡斷壁殘垣,隨處可聽到斷裂的木頭被風吹落砸在地上的聲音,偶爾還有「吱吱」的鼠叫聲,在幽幽的冷月之下,林月影靠在冷宮的木板床榻看著它們成群結隊的在內室里悠悠路過,時不時發出幾聲愉悅的聲音,似是在歡迎她的到來,又似是像她耀武揚威的表示這是它們的地盤。
林月影靜靜的凝視著它們,雙眼睜著,直到漲得難受,才眨了眨,眼眶中的淚水早就沒了,她努力想要擠出幾滴眼淚,也再擠不出來。
不知何時,她已經為他把眼睛流幹了。
「原來你這麼喜歡這裡,看來應該早就讓你住這裡。」楚懷謹的聲音如影隨形,嚇得黑暗的林月影心頭彷彿被老鼠咬了一口,又痛又癢又噁心,偏偏這樣的感覺不能說出來。
「皇上是九五之尊,是天子,喜歡怎麼說,便怎麼說吧。」
她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恭敬與溫順。
才短短几日,她失去了太多親人,太多屬於她的東西,今夜,連她唯一一直藏在心底深處對那人的愛也正在慢慢的失去,如今的她已經沒有什麼不能失去的了,所以,她為何還要委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