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第 9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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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思烈這周拉他去了遊樂場,走VIP通道,幹什麼都不用排隊。

鹿行吟什麼刺激項目都不能玩,霍思烈抱怨的時候,他就彎起眼睛笑,隨手把司機買回來的冰淇淋遞給他。

「你競賽是不是拿獎了?」

烈日下,霍思烈用勺子撥弄著冰淇淋球,想了想,「霍思篤也應該拿獎了吧?媽今天本來說的要回來,但是行程取消了,再國慶放假,爸媽都能回來了。」

鹿行吟對霍思篤了解不多,隨口問了一句:「她考天文嗎?」

「對,還是飛去B市考的,不過還不知道結果,不知道是不是和你一樣都一等獎,那樣爸媽肯定高興死了。」霍思烈看他文弱白凈的模樣,又看了看頭頂的烈日,「哎,算了,我們回去吧,過山車也不能玩,蹦極也不能玩——放為哥怎麼喜歡和你一起玩的?」

這小孩說話有點不討人喜歡,而且不自知,鹿行吟也沒在意,只是笑:「他喜歡玩這些嗎?」

「他可喜歡了,在外頭的時候飆車潛水玩滑翔,有次我坐他的車差點被漂移吐了。」霍思烈說,「顧爺爺也是讓他開了一次車之後,沒收了他的十六歲生日禮物,放為哥就沒車開了。」

鹿行吟咬著巧克力球上的榛子碎,只是笑。

據霍思烈說,葉宴的生日快到了,就是國慶假期的第二天。按照往年的慣例,孩子們會一起給她挑個禮物,一般是手工做。

「咱們家做醫療,媽媽她以前投資過香水和化妝品,後來沒時間就放下了。我每年都是和思篤一起湊著寫信給她,她也不缺什麼。」霍思烈說,「可別怪我不提醒你噢。」

「我知道了。」鹿行吟和他一起走出遊樂園,看見旁邊就是一整條聞名全國的商業圈,他一眼看見了一個熟悉的牌子,對霍思烈招招手:「陪我去看看香水吧。」

「你不是吧?」霍思烈瞪大眼睛,「你要給媽媽送香水?她什麼香水都不缺的哦。還有我們兩個大老爺們兒……」

他在這裡嘰嘰歪歪,鹿行吟卻已經走了進去。

他記得這款香水品牌,是顧放為教他認識的,紅絲絨玫瑰與樺樹的氣息。

初賽結束后他又接起了單,再加上本來有的一點積蓄,可以給葉宴買一隻小一點的。

店員服務一絲不苟,迅速給他推薦了一款精緻的女香。鹿行吟聽不明白她所說的那些前調、中調、后調,他只感覺這支香水很好聞,葉宴或許喜歡。

他花掉了一大半自己的存款,得到了一個和顧放為曾經擁有的一樣的香水盒。包裝十分精緻,他小心翼翼地捧在了懷裡。

回去后,陳沖給他發送了一份省隊選拔資料。

「今年國家分配給我們S省五個省隊名額,基本名額是5,機動名額是3,加起來差不多是八個左右。」陳沖又翻了翻,「除去港澳地區分別兩人,S省省隊名額人數排在倒數第四。省化學會正在努力爭取,但是沒有辦法,咱們省連著好幾年都在CCHO里沒什麼姓名了。」

「省選條件還沒下來,往年S省都沒考實驗,但是這次說不定要考,所以你有時間準備一下,我給你把實驗室的鑰匙放在你們班抽屜里了,國慶你可以抽時間回去練練。」陳沖說,「哪怕你在Z省二中練過實驗,也已經是半年前的培訓了,實驗就是不能手生。你排第四,穩應該是穩的,不過還是謹慎為上。」

鹿行吟說:「明白。」

他提交了省隊申請資料,等待一周后出結果。

國慶放假,他沒有著急回去。他給顧放為打了電話,商量好前三天就待在霍家,之後四天去他的小出租屋住,順便去學校實驗室練實驗,到時候顧放為會來接他。

不過國慶第一天,葉宴並沒有像承諾給兩個孩子的一樣回來,行程再次被推遲。

*

「霍思篤天文競賽結束,獲得三等獎。按照加分細則,進行一百分的得分贈與。」辦公室中,助理的聲音有些猶疑。

「鹿行吟國家初賽一等獎,得分贈與為800分。」

「之後都不用看了,勝負已經揭曉。鹿行吟還會進入省隊,代表S省參加國家決賽,至少是個銅牌,國家銅牌得分贈與更大,這場賭局,已經沒法逆轉了。」

「霍思篤出局,鹿行吟成為遺產繼承人,板上釘釘。」

季冰峰皺起眉:「才三等獎?國內天文競賽很容易,以小姐的水平,不應該。」

助理聲音壓得更低了:「好像是狀態原因,小姐狀態很不好。」

S市陰雨連綿。大人們常說的「金九銀十」的時間裡,所有人的遊玩計劃都不免因為這場大雨而受到阻礙。

鹿行吟把香水盒子放在最下面的抽屜中,小心地每天拿出來看看外包裝有沒有受潮。為了進省隊,他又把之前的筆記拿出來,連夜背了一遍。

二號清晨,鹿行吟還睡在床上,忽而聽見外邊車庫有響動,有汽車引擎轟鳴的聲音。

他迷迷糊糊地努力想要醒過來,但極度的睏倦讓他又睡了過去。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房門被敲了敲,霍思烈探出個頭來:「霍思風?霍思風?你醒了嗎?」

鹿行吟睜開眼,從床上爬起來,問道:「怎麼了?」

「你快起來,我們一起去警察局。」霍思烈眉宇間寫滿了焦急,「他們說思篤前幾天就回來了,但是一直沒回家,不知道哪裡去了,爸媽今天回來了,正在到處找,剛剛季律師那邊來了人,讓我們也跟著過去!」

鹿行吟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飛快地穿好衣服,洗漱完畢後跟霍思烈下樓,坐上了司機的車輛。

據說,霍思篤是昨天的航班飛回S市,但她從機場離開后就一直沒有聯繫司機,也沒有報告行蹤,手機關機,相熟的好友也不知道她的去向。

葉宴在香港聯繫她時發現不對勁,這才直接動到要報警的地步。S市人海茫茫,霍思篤一個女孩子,會去哪裡?

鹿行吟他們冒雨趕到派出所時,霍思篤已經找到了。

具體情況不清楚,隔著玻璃門,漂亮的小姑娘低著頭站在裡邊,渾身濕漉漉的,看起來病弱蒼白,葉宴在旁邊扶著她的肩膀。

警察苦口婆心地勸了一會兒,最後讓葉宴簽了字,打開了玻璃門。

「媽——妹妹,你怎麼樣?跑哪裡去了?」門開的一剎那,霍思烈已經走上前去,關切地詢問了起來。

鹿行吟也跟著叫了一聲「媽媽」,抬眼看霍思篤。

霍思篤的臉蒼白得嚇人,眼睛都是腫的,乍一看過去,以為是剛從水裡撈出來的鬼魂。

她的神情木木的,彷彿燃盡的死灰,連眼神都失去了光彩,然而就在她抬眼看見鹿行吟的一剎那,整張臉突然扭曲了起來,她痛苦地蹲了下去,尖利的叫了起來:「我不想看見他!你們要他,為什麼當初還要收養我!」

「你們為什麼不讓我死在福利院,為什麼!」

「他為什麼要過來,他到底為什麼要過來,我不要看到他!!!」

她崩潰地大哭了起來,模樣十分瘋狂。

她歇斯底里的聲音,將所有人都嚇了一跳。葉宴趕緊抱住霍思篤,有些無措地抬起頭來,下意識地說:「思風,你先出去吧。」

霍思烈一頭霧水:「這是怎麼了?」

「這位小弟弟你先避開以下,好嗎?」一位警員過來示意他往外走,回頭看了一眼,「應該是有什麼突發情況……聽話,想不想喝點水?」

鹿行吟看了裡邊一眼,頓了頓,隨後說:「不用,謝謝。」

他退出了休息室,在外邊的長椅長椅上坐下。

裡邊一片兵荒馬亂,葉宴儘力安撫著霍思篤,霍思烈在旁邊關切地注視著,所有人都圍繞著他們忙上忙下,沒有人注意到他。

沒過多久,門口又來了一列步履匆匆的人,為首的助理努力地向面容冷峻的男人解釋:「不是這樣,我們確實沒有接到相關的消息說小少爺也去學競賽了,之前都是說只有小姐學天文,但小姐發揮失常,這個是誰也沒想到的……」

鹿行吟猛地抬起頭。

他認出了旁邊的男人是誰,哪怕只有一面之緣,他也認識。

他的爸爸,霍江。

霍江根本沒注意到外邊的他,或者說,哪怕是看到了,一時間也認不出來這是自己的親生孩子,他聲音透著強烈的不耐煩,揮揮手說:「滾!我要把你們都開除!我把那個小孩弄到青墨七中不就是為了這個嗎?你們告訴我你們不知道他去競賽了?」

「我們如實記錄情況,確實是向夫人彙報過——」

「滾!」

鹿行吟聽到這裡,隱約感覺到了什麼,指尖微微地僵硬起來——理智告訴他,或許自己正在逼近某種早已預料到的真相,但他此時此刻,大腦一片漿糊。

玻璃門被重新推開。

霍思篤害怕見霍江顯然更甚於害怕見鹿行吟,她沒有聲音了,往葉宴身後躲去。

葉宴有些疑惑:「你怎麼過來了?不是在談生意——」

話音沒落,「啪」的一聲清脆響聲,霍江狠狠地摑了她一巴掌!

美麗的女人臉上浮起紅痕,這一剎那全場都驚呆了,後邊的助理趕緊拽住霍江。

葉宴不是受氣性子,反手也是一巴掌,打得霍江腳步踉蹌,她聲音跟著一起冷了下去:「你瘋了嗎?」

「我要問問你,你瘋了嗎?」霍江氣得雙眼通紅,「你瞞了什麼事,你自己心裡清楚,你不要遺產,你兩個孩子也不要了嗎?」

「少拿這個綁架我!」葉宴的聲音冷峻尖銳,她指向玻璃窗外,「那才是我親兒子,我親生的!」

她情緒激動,眼淚也冒了出來,聲音漸漸低落,「這是我的孩子,他才十七歲,他有腦血管瘤……」

霍江大約此時此刻才發現鹿行吟也在場,但他一點兒也不避諱,直接冷笑著說:「這時候後悔?沒門兒!你跟你兒子講講,當初是怎麼生下來就把他送養福利院?你看他還要不要你這個媽?」

鹿行吟站了起來。

霍思烈也懵了:「爸,什麼意思?」

霍思篤突然笑了,她開口說:「遺產。霍思烈,我們兩個,都是給他們爭遺產的。他們不想讓霍思風繼承遺產,就來要求我們。」

「不是,不是。」葉宴轉過頭來,握住鹿行吟的肩膀,察覺他臉色不對,「媽媽跟你解釋,不是這樣的。」

「有什麼不一樣!」霍思篤聲音尖銳,慘笑著說,「考試一次按試卷難度給分,競賽省三等獎加一百分,誰分數高,誰一年後就擁有繼承權,所以你們才這麼逼我學……霍思烈你還什麼都不知道嗎?你一年前就出局了!」

「你個傻子,你知不知道過年他們為什麼不帶你?因為你出局了,你出局了!」她又有一些歇斯底里的徵兆,反覆重複著這句話,眼淚大滴大滴地滾落,最後只剩下嗚咽,「我也,出局了……都是,霍思風的了……他們不要我們了……」

「霍思風,你知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把你送青墨?」霍思篤一邊哭一邊看向鹿行吟,唇邊帶著古怪的笑意,或者說發泄的恨意,外邊一聲炸雷,「青墨七中,本市最爛的重點學校,最爛的班,知不知道為什麼?」

所有人都沉默了。

——把他養廢。

——讓他一輩子,不得翻身,在懵懂懵懂中長成一個普通得和常人無異的學生,失去他本該有的一切。

或許是風,或許是雨水的潮氣透入。

鹿行吟身上的血一寸一寸地涼了下去,他抬起頭,看見葉宴慌張又心痛的眼神,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慢慢地往後退,躲開她放在他肩膀上的那隻手,儘力微笑著:「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他的腳步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那虛浮的、空茫的幻景終於落地,過於明亮的教室窗欞、刺眼的試捲紙張的影像,在這一剎那黯淡了下去,踏實了下去。

如同他一直以來的感覺,其實那才是真的。他妄想的東西是空中樓閣,他得到的是鏡花水月。

他覺得很累。連著幾個通宵,或者一個姿勢在實驗台前做實驗時,他都沒有過這樣的感覺,雨幕中涼氣襲來,他仰頭看前邊的公交站牌,視線一瞬間恢復了清晰。

他上了公交車,掏出身上的零錢投幣。公交車上人少,他獨自坐在最後排,一路搖搖晃晃地去了青墨七中。

顧放為不在家,這樣的小長假,他是要跟著顧爺爺回A國的,鹿行吟有出租屋的鑰匙,進去之後,他換下了被雨淋濕的衣服,慢騰騰洗了個澡,隨後縮在沙發上發獃。

他頭疼,喉嚨疼,渾身都疼,涼氣一衝,頭暈腦脹起來,或許是在發燒。

有人給他打電話,是葉宴,他沒接,掛斷了,隨後那鈴聲不斷地響,鹿行吟一動不動地聽著,只覺得吵鬧,把手機調成了靜音。

他在夢裡夢到曾經在醫院聽的一個故事,是病友講給他聽的;說是在某個地方,某一戶人家,父母郎才女貌,卻生了一個長了腦血管瘤的女兒。女兒漂亮,聰穎。母親在女兒很小的時候,就告訴了她這件事,要她自己選擇不治療,或者用95%的的手術死亡率去冒險。

「那個女孩選擇了就這麼活下去,她樣樣都好,學習優異,被很多人追求,性格美好。然後在她二十歲那年,血管瘤破了,她簽了遺體捐贈協議,聽說那時候做器官移植的醫生都說,這女孩子的肺很乾凈,是他見過的最乾淨的。」

「我們要是有一天死了,能留下來什麼呢?」

那時他想了想,奶聲奶氣地說:「我做過眼底檢查,醫生說我的角膜很厚,一般人的角膜只能捐獻給一個人,我可以削成兩份,捐給兩個人哦!」

「但是有一份要留給奶奶的,奶奶說她老了就看不清東西了,我要把我的眼睛留給她。」

……

鹿行吟猛然驚醒,渾身冷汗。

他抓起手機查看,無數個來自霍思烈、葉宴甚至顧放為的未接電話中,他死死地盯住了兩個字,

【親安-家人守護系統】

來自-未接電話-二十分鐘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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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都以為我是學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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