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至親至疏
院子里的勝負已定,蘇無憂見有機會逃走了,趁無人注意,悄悄摸到院子門口,如箭一般沖了出去,撒開腿就跑,比方才躲避打手們時跑得還要快。
蘇無憂並不害怕南宮鈺事後會找她算賬,南宮鈺此人清高,方才如此狼狽,他只怕更不願見到蘇無憂。
而清高之人必不屑於逼迫別人,加之蘇無憂方才也算是救了他一條小命,兩人也算是扯平了。
過了整整三日,南宮鈺才醒過來,當他睜開雙眼,對上喬青宛時,又緩緩合上了雙眼。
「孩子,你終於醒了。」
喬青宛站在床邊,見南宮鈺醒來后,高興得落淚了。
喬青宛與喬青煙有幾分相似,比起喬青煙的強勢,她的一張臉生得極其嬌媚柔弱,連落淚時,也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愛。
「嗯。」
南宮鈺冷冷清清地回了一句,他似乎不願多說,連眼睛也不願睜開。
喬青宛原本要落在南宮鈺臉上的手,又生生縮了回去,捏住帕子,她臉上閃過一絲痛心和不自在。
明明是她親生的兒子,卻打小不願跟她親近,哪怕她如今已是側妃了,他仍舊離得自己遠遠的。
喬青煙早已不是從前那個在慶王府毫無根基的商賈之女,她的眼眸閃動了幾下,緩緩起身,沖屋子裡的下人說道。
「好好伺候世子爺,若是再有下回,絕不輕饒。」
一直到喬青宛帶著她身邊的下人離開屋子后,南宮鈺才睜開眼睛。
「其他人呢?」
「回世子爺,他們,他們……」
回話的是南宮鈺的親信,與他一塊長大的清風。清風雙膝跪在地上,低著頭。
那些人曾經都是與他一塊出生入死,沒有死在敵人的手中,卻死在了自己人手中。
又是她,打小她就喜歡管著自己,凡事都想過問,卻從不問自己願不願意。南宮鈺的心突然一陣劇痛,一雙手緊緊揪住被褥,咳嗽了幾下,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世子爺,世子爺,屬下……」
「清風,不用了。」南宮鈺用手擦了擦嘴角的鮮血,「此事不必告訴側妃娘娘。」
「是。」
南宮鈺突然想起了某事,他記得他昏過去時,見到了謝錦墨,她也在那個院子里,而且她甚至……
南宮鈺摸了摸自己的受傷的地方,當初她可是趁機戲弄了自己,他可沒忘記那雙狡黠的雙眼。
「清風,你去查查,謝三小姐為何出現在院子里。」南宮鈺沉吟了一下,又補了一句,「此事也不必對側妃娘娘提起。」
清風是南宮拓給他挑的,只對南宮鈺忠心,任何人都無法收買,連喬青宛也不能輕易責罰清風,這一次,南宮鈺身邊就他一人逃過了一死。
「是。」
「厚葬他們,從我的庫房裡領些銀子,分給他們親人。」
「屬下這就去。」
「嗯。」
南宮鈺閉上眼睛,他對喬青宛的指手畫腳已經有些反感了,然而閉上眼睛后,眼前都是蘇無憂戲弄自己時的模樣,這是他第一次被人戲弄,還是一個女人。
從前謝錦墨跟在他的後面,鬧了不少笑話,連他也深受其害,成了他人飯後茶餘的笑柄,他警告過她,誰知這個傻子居然像一個沒聽見一般,最後他只得躲避,那些想討好他的人,背地裡為難她的事,他也知曉,不過在他看來,不過是一個傻子罷了,不值得讓他費心。
如今這個傻子不僅不傻了,還學會了戲弄人,趁他毫無反抗之力時,當著眾人的面羞辱自己。
她是故意的,她連掩飾都不願,那雙眼睛里的狡黠,他從未在別人眼中見過,從前對他的痴迷沒了,換上了嫌棄。
她明明可以殺了他一雪前恥,卻又在戲弄他后,又救下了他。一時南宮鈺不知要自己是去找她報仇,還是報恩。
她,的確是有些與眾不同了。
南宮鈺不喜屋子裡留人,身邊伺候的人都是小廝,更別說通房丫頭了。
換作其他權貴人家,哪怕是尋常大富大貴人家,屋子裡早已經塞了幾個通房丫頭,他雖是攝政王府的世子,偏偏身邊一個人也沒有。
世子這個稱號註定他不同於尋常人,打小被南宮拓帶身邊親自教導,不到十歲就隨大軍去了戰場,大軍在前方廝殺,他就站在城牆上看著。
在京城,更是親眼目睹那些權貴人家一夜之間淪為階下囚。
他早就明白自己將來要走的路,兒女情長不會成為他的羈絆,更不會讓她們如同他的母親一樣,為了爭寵,無所不用其極,哪怕是自己的孩子。
「世子爺。」有人在敲門,是喬青煙身邊的於媽媽。
「有何事?」
「世子爺,老奴已經將葯熬好了。」
「進來。」
於媽媽進來時,南宮鈺已經坐起來了,於媽媽端著葯走過來時,正想喂南宮鈺喝葯,南宮鈺伸手將碗接了過去,吹了幾下,一飲而盡,隨後又將碗還給了於媽媽。
「世子爺,側妃娘娘說讓世子爺喝完葯后,好好歇會兒。」
「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是。」
於媽媽端著空碗,輕輕退了下去,她不明白小時候明明喜歡黏著自己主子的小世子,此時卻恨不得躲自家主子遠遠的,除了每日去她院子里請安,其他時候幾乎是不見人影。
南宮鈺喝完葯后,隨手從桌子上拿了一本兵書,靜靜地翻閱著,似乎早忘了方才於媽媽說的話。
「世子爺如何了?」
於媽媽剛回來,喬青煙就問她,恨不得於媽媽將所見的一切仔仔細細說上一遍。
「回娘娘的話,世子爺喝了葯,老奴已經將娘娘的話告訴了世子爺。」
「他可有說什麼?」喬青煙急忙忙地問道。
「世子爺說他知道了。」
「哦!」
喬青煙有些失望,苦笑了一下,喝了一口茶,這些年都不是如此,這又不是頭一回了。自從他被南宮拓帶到前院去后,他似乎離自己越來越遠了,一年到頭母子兩人連話也說不上幾句。
南宮鈺對她永遠是恭恭敬敬的,禮數永遠十分周全,偏偏這份周全讓喬青煙的心裡頭像扎了一根針一樣難受。
她雖是側妃,但他們是母子,有那對母子像他們一樣生疏,連每日的請安都像例行公事。
喬青煙微微蹙眉,嬌媚的臉頰上染上了一層愁容。這些年,她曾試過拉攏一下母子之情,然而他並不領情,她投其所好,買他若喜愛的東西送給他,轉眼他卻將屋子裡所喜愛的東西都封進了庫房。
對此,喬青煙已經束手無策,她不敢再靠近他,生怕他離自己越來越遠,只敢遠遠地看著,哪怕遠遠看一眼就知足了。
「娘娘,您不必發愁,世子爺總有一日會明白您的苦心。」
「於媽媽,這幾年本王妃也想過,或許一開始就做錯了,若是他只是王府里一個尋常的小孩,我們母子之間也不會像今日這般生疏了。」
「娘娘,您做這些也是為了世子爺好,王府里哪裡容得下尋常的小孩。娘娘,您看開些,世子爺如今不懂,等他成親了,自然就會明白娘娘的苦心了。」
「這孩子身邊連伺候的丫頭也沒有,更別提這事了。本王妃想過給他添幾個丫頭在他跟前伺候,可,可,想起從前那些事,本王妃想著還是算了。他自個兒有主意,就隨他了。」
不管在尋常人家還是權貴人家,做娘的往兒子房裡塞幾個丫頭一事,實屬常事,連胡老太太也做了,偏偏喬青煙不敢,她害怕逼急了南宮鈺,母子情分徹底斷了。